第三卷 燃燒的中國 第三百三十章 滕縣之殤(二)

王銘章一聽王鵬舉當了八路軍,還是威震四方的八路軍教導師政治部宣傳科長,就吃驚的不得了。再一看那一個年輕人更不得了,竟然是劉一民的參謀處副處長。

好在此時八路軍與國軍配合默契,加上日軍大軍壓境,戰事艱難,劉一民教導師又連戰連捷威名赫赫,一聽是劉一民的參謀處副處長到了,王銘章也不客套,忙把敵我態勢做了介紹。

朱哲曉一聽,這川軍的布置和師長分析的一模一樣,還真是在界河一線和沙河一線布置了兩道防線,主力集中在界河一線。這種部署要放在教導師,是不可想像的。因為如果敵軍突破界河防線,北沙河防線隨之就會垮掉,萬一真向師長判斷的那樣,日軍主力從東面迂迴,直取滕縣和臨城,這滕縣、臨城豈不是空城,日軍唾手可得。到時候,恐怕界河一線的守軍會自動放棄陣地,成為日軍騎兵和坦克任意追殺的獵物。

朱哲曉略微思考一下,就直言不諱地指出,四十五軍全部壓在界河一線,四十一軍一二四師三七二旅現在駐防滕縣縣城,三七0旅遠在深井,擔負掩護四十五軍陣地左側北的任務,一二二師兩個旅兵力,一個在北沙河布防,一個遠在百里外的平邑,說白了二十二集團軍在滕縣唯一的機動部隊就是駐滕縣的三七二旅,一旦任何一個方向發生危險,三七二旅必然被抽取增援,到時候滕縣就空了。何況這些部隊說是旅,實際上都只有一個團,兵力有限,還三面防守,除了界河主陣地,東西兩側全部是兵力薄弱,一捅就破。

朱哲曉這一說,王銘章馬上意識到了問題,急忙詢問現在應該怎麼辦。

朱哲曉這是第一次給國軍部隊指揮官參謀作戰,說實話,作為老紅軍出身的他,對於國民黨在心理上是有很深的成見的。不過現在大敵當前,當年的生死冤家成了抗日戰場上的戰友,並肩殺敵。見王銘章急切詢問,朱哲曉思考了一下,就說:「戰場的真正危機來源於東西兩側。劉一民師長判斷,明日拂曉,日軍很可能會分出一部從左側迂迴,攻擊深井方向的一二四師三七0旅,以三七0旅一個團的兵力必然傷亡慘重,抵擋不住,到時候你一定會命令駐防滕縣的三七二旅前往增援,這樣一二四師主力兩個團就全部壓到了滕縣的西北方向,滕縣就空虛了。劉師長判斷,這個時候日軍必然會留一部分兵力攻擊吸引界河正面防禦的四十五軍,以主力從龍山以東向滕縣東北迂迴,直取滕縣。甚至分兵一路繞過滕縣,直取臨城。這裡,就是龍陽店、馮水一線,就是日軍迂迴部隊明日晚間的宿營地。」

這一說,等於把日軍的戰略意圖全部說破了,日軍的進攻態勢和陰謀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中國軍隊面前。

王銘章不問朱哲曉該怎麼辦了,慌忙去給孫震發電,將朱哲曉的判斷一字不差地報告孫震。為了增強說服力,王銘章連劉一民派參謀處副處長抵達滕縣的事情都報告了,並說上述判斷就是劉一民的判斷。

孫震看了電報,渾身都是冷汗,日軍的企圖如果得逞,那二十二集團軍就完了,特別是臨城,只有一個四十一軍直屬特務營,三個步兵連一個手槍連,到時候還不是擺在日軍面前熟透了的柿子么?

孫震直接就把電報轉發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這個時候,李宗仁也是剛剛吃過晚飯,正在地圖前琢磨戰局。剛一看電報,李宗仁覺得劉一民的判斷有點危言聳聽,莫非二十二集團軍是紙糊的不成?龐炳勛五個團13000人守臨沂,前幾天還取得了臨沂大捷呢。不過,臨沂大捷的主要原因是張自忠五十九軍星夜馳援,打了日軍一個冷不防。加上五十九軍是老二十九軍部隊,有多次與日軍作戰經驗,裝備和戰鬥力都比川軍要高出許多。

再一琢磨,李宗仁就覺得日軍很有可能按照劉一民判斷的那樣進行迂迴包抄。不過,這也好。如果日軍膽敢在滕縣分兵直取臨城,那日軍取臨城的部隊和取滕縣的部隊就是孤軍,戰機就在這路日軍身上。

李宗仁本想在龍陽店、馮水一線設伏,趁迂迴日軍立足未穩,連夜消滅之。但仔細一考慮,川軍四十五軍今日在界河一線打阻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傷亡慘重。單憑四十一軍,不但收拾不了迂迴的日軍,離開預設陣地很可能被日軍擊潰。無奈,李宗仁只好命令孫震迅速調整部署,堅決在滕縣一線阻擊日軍,一是堅決擋住向界河正面進攻的日軍,二是堅決阻擊向深井方向進攻的日軍,三是堅守滕縣,拖住進攻滕縣的日軍,讓其不能增援南下攻擊臨城的日軍。

第五戰區隨即調整戰鬥部署,命令孫桐萱指揮的第三集團由濟寧北向兗州攻擊,策應津浦路南段作戰;命令湯恩伯八十五軍、五十二軍迅速車運臨城,除八十五軍一個師北上支援滕縣作戰外,主力在臨城包圍並消滅企圖迂迴攻擊臨城的日軍。命令孫連仲部迅速完成台兒庄布防,做好支援湯恩伯二十軍團圍殲日軍的準備。

孫震接到李宗仁電令後,與王銘章電報往來商量了半天,決議收縮防線,節節抗擊,在滕縣城下聚殲鬼子。遂令在平邑的一二二師三六六旅王文振團星夜西返,到龍陽店布防,堅決阻擊日軍。命令深井的一二四師三七0旅提高警惕,嚴防日軍偷襲,如遇日軍攻擊,務必堅守至明日午間,方可向北沙河防線撤退。命令界河一線守軍收攏部隊,今日夜間務必招募敢死隊襲擾日軍。明日打退日軍進攻後,一旦發現日軍從龍山以東迂迴滕縣,則留一二五師師長陳鼎勛率兩個團堅守主陣地,一二七師兩個團迅速集結,撤至龍陽鎮以北隱蔽,由一二七師師長陳離統一指揮一二七師兩個團和一二二師北沙河的三六四旅張宣武團、在龍陽店防守的三六六旅王文振團,準備抄進攻滕縣的日軍的後路。命令王銘章指揮一二四師三七二旅駐守滕縣,居中支援。

看了孫震給王銘章的命令,朱哲曉就知道李宗仁、孫震打的主意是要消滅迂迴攻擊臨城的日軍和進攻滕縣的日軍,朱哲曉覺得這個計畫能順利執行,倒也是個不錯的作戰計畫。不過知道國民黨內部派系林立的朱哲曉有點擔心,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計畫就會泡湯。想著想著,朱哲曉就想起了劉一民的勃勃英姿,覺得如果是師長在這裡就好了,他一定會調集部隊直接在龍山至龍陽店一線尋找合適地點,大打伏擊戰,讓這部分鬼子死的不能再死。再一想,這二十二集團軍眼下兵力不足,裝備也不行,李宗仁、孫震這也是沒辦法,只能依託界河、深井既設陣地阻擊遲滯敵人,利用滕縣進一步吸引敵人,待敵分兵後再加以殲滅。

王銘章忙著調動部署部隊,顧不上招呼朱哲曉與王鵬舉了。王鵬舉已經見過了王銘章,心愿已了,就提出要參加戰鬥。王銘章哪裡會讓這兩個八路軍教導師的幹部涉險,忙裡偷閒,寫了封家信交給王鵬舉,說是萬一滕縣失守,這封信就是與家人的訣別信,有王鵬舉保管,日後送回老家。然後就催促二人迅速返回部隊。

王鵬舉一聽,心裡難過,一再勸告王銘章,抗戰是個長期過程,二十二集團軍只要完成阻擊任務,就可以撤出滕縣,前往臨城繼續堅持戰鬥,也可以留在敵後威脅日軍後路,不必要抱定必死決心。

朱哲曉有心幫王銘章一把,就提出能不能給他一支部隊,或者是指定一支部隊由他協助指揮,在龍山和龍陽店之間襲擊敵人,遲滯敵人的行動,為龍陽店一線布防贏得時間。最起碼讓他到王文振團去,指導王團布設陣地,爭取為滕縣守軍多爭取點時間。

王銘章有點為難,想了想還是說道:「朱處長放心,這襲擊戰我們也會打。你能來幫助我判明敵情,川軍上下已經感恩不盡了。請代我轉告劉師長,將來有機會,我四十一軍一定與教導師聯手打鬼子。戰事繁忙,請你和小侄趕快離開滕縣,回冀南去吧!」

夜裡11點,一二五師組織了一支100人的敢死隊,越過界河,摸進了金山村。

金山村是四十五軍界河防線的前哨陣地,此時已為日軍佔領。帶隊的曹鎮,是四川華陽人。出發前,讓弟兄們過足了癮,每人喝了一碗酒,吆喝著「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老子還是殺鬼子的好漢」,乘著夜色向敵人陣地摸去。此時,弟兄們都是精神十足,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

這川軍二十二集團軍是雜牌中的雜牌,裝備不要說和中央軍比了,連劉湘的部隊都比不上。他們的的敢死隊和二十九軍的大刀隊也不同,他們沒有大刀,步槍也都是老掉牙的川造步槍,射程有限。弟兄們基本不用步槍,作戰時都是用迫擊炮阻斷敵人,用輕重機槍壓制敵人,近戰時主要靠手榴彈,步槍基本都是拼刺時候用。

幹掉哨兵,摸進村裡後,曹鎮一看,日軍已經宿營,村口的樹上還掛著老百姓和川軍弟兄的屍體,村子裡的路邊、牆根都是屍體。

曹鎮指了指一個個火堆旁圍成一圈圈已經睡著的日軍,讓弟兄們把手榴彈全部拿出來,擰開蓋,大吼一聲「殺!」就率先沖了過去,手裡的手榴彈直接就扔向了靠的最近的一個火堆。

敢死隊的弟兄們齊聲吶喊著撲了上去,一顆顆手榴彈投向了日軍,把那些正在睡夢中的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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