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前夜 第一百六十七章 煤田(一)

從延長北上,一路幾乎是邊行軍邊觀光。

延安到榆林,歷朝歷代都有官道,紅軍實行以工代賑修路後,紅二十七軍和隨後移防榆林的騎兵師,配合地方政府,組織鄉親們將官道修正拓寬,雖然是土路,但汽車能夠通行,所以行軍速度不受影響。

紅二十七軍派出的嚮導沿路聯繫駐軍和地方政府,把隊伍的行程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因此,雖然是盛夏行軍,但遍覽陝北風光,一行人心裡說不出的愉悅。

「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碳」。

清澗的石板讓劉一民等大開眼界,陝北苦焦,除了窯洞,建房壘牆都用石頭,石匠也就特別多。漢子們拿著鎚子、銼子,把一塊塊石頭磨得平整光滑,可以當案板。

綏德的漢子一路上見了不少,頭上都包個白頭巾,腰板挺直,看上去確是好漢子。

至於米脂的婆姨如何漂亮,隊伍形色匆匆,倒是沒有怎麼見到。晚上休息的時候,唐星櫻打趣劉一民,是不是沒有見到貂蟬一樣的美女有點失落?劉一民笑著說,貂蟬就在我身邊,月亮這麼好,我能看得見。羞得唐星櫻直拿小手捶他。

這一路收穫最大的是趙小曼。

陝北民歌像奔騰不息的黃河源遠流長,經久不息地飄蕩在黃土高原的山山、村村、溝溝、岔岔。讓人驚異的是,編創這無數久唱不衰、思想性藝術性如此高的歌謠的人,都是些腳夫、攬工漢、攔羊後生或摟柴婆姨。正是生活在這貧瘠的黃土高坡上的美男俊女、有名作者和無名作者們,世世代代共同創作和續寫的陝北人的生活史歌。

和陝北民歌交相輝映的就是信天游、酒麴。

趙小曼一頭扎進了陝北民歌和信天游的海洋。

這一路走來,眼見劉一民和唐星櫻兩情依依、恩愛無比,趙小曼心裡凄苦。到延安的時候,劉一民和幾個首長下部隊,趙小曼帶著文工團的戰士們自由活動。在延河邊,一個放羊老漢的信天游吸引了趙小曼,她馬上上前去問:「大爺,你唱的這是什麼歌啊?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老漢告訴她,這是信天游,也叫順天游,沒有個啥子正規調子,想怎麼唱就怎麼唱,陝北人大人小孩漢子婆姨都會唱幾段。高興的時候吼一嗓子,煩悶的時候也是吼一嗓子。最早是熬活的長工、趕牲口的腳夫、做苦活的窮漢們唱,宣洩內心的煩悶、愁苦,表達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渴求、嚮往。後來就發展成了隨心所欲、任意發揮的民歌形式。說著說著,老漢就唱開了:「信天游來調子廣,調子就有幾大筐。」

趙小曼聽得入迷,忙掏出本子記錄。

那老漢見這漂亮女紅軍把他的歌記了下來,知道這是個有文化的女娃,怕是也陷在了想情郎的陷坑裡出不來,忍不住就又唱了起來:「東山上(那個)點燈(哎)西山上(得個)明,四十里(那個)平川了也了不見人。你在你家裡得病(哎)我在我家裡哭,秤上的(那個)梨兒(喲)送也不上門。」「想你想的著了驚慌,耕地扛上餄餎床。沙梁梁招手沙灣灣來,死黑門的褲帶解不開。」

通俗的陝北方言,熱烈奔放的曲調,把個男女愛情唱得纏綿凄婉,一下子就抓住了趙小曼的心。

接下來,每到一地休息的時候,趙小曼就找當地人唱民歌讓她聽,並記錄曲調,然後就自己開始學唱。

劉一民見趙小曼這樣認真,知道這丫頭髮現了寶藏。心裡想,這陝北民歌的名作老子都會唱,而且唱的很好聽,何必這麼麻煩?有心唱給趙小曼聽,又擔心破壞趙小曼發掘民歌資源的熱情,就盡量滿足她的要求,讓李成毅專門派出一個班保護她,讓她邊行軍邊收集民歌。

這個時候,陝北民歌代表作品之一的《三十里鋪》剛剛成型。隊伍路過三十里鋪附近時,一個小木匠邊幹活邊唱,趙小曼聽著好聽,馬上就去採風。說來也好笑,這綏德三十里鋪村有個後生叫郝增喜,與村裡一個性王的姑娘常在一塊攔羊、掏苦菜,時間一長,彼此有了愛慕。郝增喜家中光景好,父母嫌門不當戶不對,就給兒子另娶了親。同村的攔羊後生常永昌早就看上了姓王的姑娘,這正是靠近「鳳英」的好機會,哪想碰了一鼻子灰,遂產生了報復「鳳英」的念頭。常永昌不用嘴說,而是借用《騎白馬》(《東方紅》最早的版本)的曲調,真名真姓的編了一首歌。他把歌唱給村裡一個木匠聽,木匠勸常永昌,真名真姓容易惹事,後來就用筆名和排行代替了。他們常常是邊幹活邊唱,所以《三十里鋪》的旋律帶著很明顯的木匠推刨子的節奏。

經過整理,趙小曼就把《三十里鋪》唱了出來,曲調優美,歌詞樸實,加上趙小曼柔美的女音,在綏德一唱就吸引了戰士們。連綏德城的老百姓都沒有想到,原來他們天天唱的民歌是這麼好聽。趙小曼卻是邊唱心裡邊流淚,我的三哥哥成了別人的丈夫,實打實地把妹妹閃到了半路口。

等到了綏德,《三十里鋪》、《五哥放羊》、《蘭花花》、《趕牲靈》、等陝北民歌的代表作就初步整理完成了。趙小曼天天沉浸在民歌的海洋里,連走路都在小聲哼唱。

劉一民心裡鬱悶,上次在潼關尋找金礦時,自己曾給高原等人唱過《走西口》,這要是以後再不小心唱出別的什麼歌,怕是要被這趙小曼尋根問底不可。看來,人的智慧是在不斷開發的,這趙小曼如此才華,又勤學好問,真的一頭鑽進音樂殿堂,說不定就會大放異彩,讓陝北民歌提前為外界知曉。算了,這丫頭看來是把情思轉移到了民歌上,這樣也好,雖然她不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心上人,但卻能在藝術上有所成就,這也是一種了不起的貢獻。

榆林城號稱駝城,雅號榆陽,東依駝山,西臨榆溪,南控烏延,北瞰燕塞,襟山帶水,龍騰虎踞。由於地處陝甘寧蒙晉交界地區,自古以來就是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爭戰的九邊重鎮、三秦鎖鑰。歷史上,大夏國開國君主赫連勃勃、西夏開國君主李繼遷、北宋名將楊繼業、南宋名將韓世忠、明末闖王李自成都誕生在榆林轄區。

榆林獨特的戰略地位,城防建設自然是重中之重,明代三拓榆陽,形成了「南塔北台中古城,六樓騎街天下名」的城市格局。長街十里,均以石子鋪路,城扁街寬;榆林的城牆非常堅厚,比北京的城牆還略厚一點;由於是九邊重鎮,將軍府邸多、衙門多,規制都仿照明代北京建築建造,加上邊商富賈、手工業者雲集,連鋪戶家宅也都是星羅棋布、鱗次櫛比的四合院,二進、三進、四進都有,交相勾連、庭院深深,不愧「小北平」的稱號。

胡老虎和鮑文見軍團長這麼快就來看望部隊,心裡歡喜,一直接到了米脂,陪同劉一民到了榆林。

離開成都後,劉一民還是第一次見到中小城市有如此規整的建築的,所以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塞上明珠榆林城,一大早就領著蔡中、曾中生、唐星櫻、趙小曼、晶晶等人,把榆林城轉了個遍,又到榆林明珠紅石峽去遊覽。在紅石峽,劉一民應胡老虎和鮑文之請,題寫了「塞上明珠」、「蒙漢同源」、「還我河山」三塊匾額,又題寫了「母親叫兒去扛槍,妻子送郎上戰場。四萬萬人齊努力,團結抗日滅東洋」的短詩。

胡老虎見軍團長寫出如此雄壯的文字,知道軍團長殺敵之心日盛,亟待上戰場和日寇廝殺。就找來榆林最有名的石匠,讓把劉一民的題字、題詩刻上石壁。

等石匠拓印好後,劉一民的手跡就被在場的軍團報副總編晶晶收走了,說是要回去在《戰旗報》上發表。

晚上,軍團文工團在榆林城進行專場慰問演出,除騎兵師幹部戰士和榆林抗日民主政府幹部外,還邀請了榆林的社會名流、工商業代表,許多市民也圍在四周觀看。

文工團長趙小曼兩次上場,一次是她的古箏彈奏《春江花月夜》、《平沙落雁》,另一次就是她的陝北民歌獨唱。

令趙小曼想不到的是,她的民歌演唱獲得了極大成功。

此時趙小曼把頭髮已經留了起來,梳成兩個長辮子,白襯衣、蘭裙子,看上去清麗無比,十足一個洋學生的樣子,站在台上本身就已經夠吸引人了,加上戰士們第一次聽這麼好聽的藝術化了的陝北民歌,結果自然是一次次地掌聲把她留在台上不讓下來。《三十里鋪》、《五哥放羊》、《趕牲靈》、《蘭花花》、《沙樑上站個俏妹妹》,一首首民歌下來,唱得戰士們如醉如痴,連圍觀的鄉親們都是轟然叫好。

最後,這丫頭腦子進水,竟然在台上說她唱的不是最好的,軍團長唱的才最好,想請軍團長上台和她一起合唱一首。

這下弄得劉一民下不來台,現在他已經不是剛穿越那會兒了,那個時候他沒有那麼多想法,心情激動時可能就會唱一下。現在他身份不同,身邊又有嬌妻,如何會上去唱?但架不住戰士們的掌聲和渴盼的眼神,只好站起來,把趙小曼剛唱過的《三十里鋪》又唱了一遍。

唱完剛坐下,身邊的蔡中和曾中生就把他拉了起來,因為戰士們的掌聲一直不停。

劉一民無奈,只好再唱。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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