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694章 斬賀人龍

馮師孔只是擔心,害怕事情最終不可收拾,勸孫傳庭三思而後行。

孫傳庭冷笑道:「不可收拾?本督率三千虎賁前來,就是為收拾諸輩而來。不單如此,本督以後還要在陝西大練新軍,對將士曉以忠義,讓他們知曉為大明而戰,最終取代這些軍閥!」

最終馮師孔只得服從孫傳庭安排,二人密謀如何召賀人龍計事。

此時賀人龍的部下,周國卿、魏大亨、賀國賢、高進庫人等為他腹心,高傑、高汝利、賀勇、董學禮等十餘將官則疏遠些,若只斬賀人龍與其心腹同黨,對余將安撫,則一軍可定。

特別此時作為副將的賀人龍部下高傑,作戰勇猛,又與流賊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在孫傳庭心中,是可以委以重任之人。

畢竟古人言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那高傑曾是李自成部下,當年李自成的妻子邢氏掌軍資,每日支給糧仗,分合符驗之時見高傑貌偉,遂與之通,高傑恐李自成發現,遂竊邢氏歸降,以後的事情當然也瞞不住。

李自成被高傑戴了如此大的一頂綠帽子,豈能與他善罷甘休?別的將官都能降闖賊,就他不能降,這也是高傑每遇流賊,都奮勇拼殺的緣故,可用!

當即,孫傳庭檄召陝西各將於西安議事,言明必須在四日後下午未時,盡數趕到總督府相商國事,聽他面授機宜,有違抗者,遲到者,一率皆斬!

由此可看出孫傳庭的雷厲風行,畢竟這時間非常短,必須在接到文書後,快馬加鞭,一刻不停,方能趕到,特別遠一些的地方官將。

好在此時陝西地方驛站還算完備,特別供傳遞緊急文書使用的地方塘馬,就見飛馬四齣,個個背上插著小旗,急急奔向陝西各處邊鎮,一時間,也不知道累死奔死多少馬匹。

接到檄召後各將都不敢怠慢,畢竟往日孫軍門虎威尤在,便是賀人龍,因為汪喬年兵敗身死時,孫傳庭曾有為他上疏求情,因此一樣放下戒心,只帶了二百親衛家丁,還有身旁各將,急急往西安奔來。

此時已是十一月初,昨日剛有些回暖,今日又是雪飄陣陣,風雪吹來,冰寒無比。

到達的各將進入西安城時,皆驚訝的發現,城頭多了許多精銳的士兵,他們個個盔甲精良,氣勢森嚴,甚至遠遠看去,各人手上拿的還是自生火石銃,這讓不少人心驚。

越往總督府邸走,道兩旁所列的精銳士兵越多,這些人手上火器精銳不說了,特別那種紀律森嚴,百戰餘生的氣勢,讓很多人看得心驚肉跳,這是督標營?孫督從哪搞來的?

賀人龍也是疑惑中的一員,他領家丁部將進入西安城後,就注意上這些士兵,看這些人個個頂盔披甲,在寒風中只是一動不動,那種精銳,那種嚴明,自己營內精兵跟他們一比,簡直沒得比。

而且這些人個個身體粗壯健實,似乎有使不完的勁道,他們衣甲還非常精良,顯然平日花了大力氣供給,他想不出,這是哪來的兵馬,又有哪一員部將,捨得將這些好兵拔給孫督麾下?

難道是京營?

賀人龍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隨後又搖頭,那些兵外貌看上去不錯,其實都是繡花樣兒枕頭兵。

而眼前士兵,一看就是見過血,打老仗的樣子,絕不會是京營士兵。

隱隱的,這些兵馬,還給賀人龍一種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想不起,這類兵在哪見過。

到了總督轅門前,就見一左一右兩根大旗杆拔地而起,有若兩柄利劍,直刺青天,上面翻滾著兩面杏黃大旗,其中一旗上,隱隱可見「三軍司命」的字樣。

此處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數百紅甲鐵盔精悍戰士在大門兩側廣場整齊肅立。

他們手持武器靜靜無聲,便是酷寒的天氣,也無人稍動一下,看他們這種強軍姿態,雖只數百人,但氣勢有若千軍萬馬,廣場上來將,無不是看得震動。

賀人龍帶周國卿、魏大亨、高傑人等到時,三邊各鎮總兵也到了。

固原總兵鄭家棟,臨洮總兵牛成虎,榆林總兵王定,寧夏總兵官撫民,還有他們各人麾下,如臨洮鎮副將盧光祖,榆林鎮副將惠顯,參將劉廷傑等等,各鎮游擊及以上軍官,先後都有到達。

轅門前滿滿儘是頂盔披甲的將官,不時還有人急奔而到,從馬匹上跳躍下來。

秦軍苦寒,糧餉經常拖欠,這些人便是官將,也個個儘是衣甲破爛,灰頭土臉的樣子,不過他們神情粗豪,個個言談笑語中頗為無忌,就聽「驢球子、咱老子」聲音不斷,轅內前儘是相互招呼喧鬧之聲。

賀人龍領了一幫將官到達,立時一片人招呼:「賀帥。」

「賀帥。」

「老賀到了?」

「哈哈哈,賀瘋子來了?」

賀人龍與他們寒暄著,特別固原總兵鄭家棟、臨洮總兵牛成虎二人,與賀人龍一樣,都是老資格的大將。

二人皆大搖大擺的上來招呼,他們儘是粗黑的臉,一副風霜雪雨的模樣,個個都快五十了,身上的鐵甲也是痕迹斑斑,掛著的披風,甚至破了幾個洞口,典型的老軍伍樣子。

「老鄭,老牛……」

賀人龍隨便拱了拱手,看向廣場上那些兵,低聲道:「這些什麼來頭?孫傳庭從哪拉來的?」

二人搖頭,神情也是羨慕:「好兵哪,我們營中的家丁跟他們都不能比,難道是京營的?」

賀人龍嗤的一聲冷笑:「京營有這樣的兵馬,皇帝就不要靠我們這些軍頭了!」

鄭家棟說道:「也是。」

牛成虎則道:「老賀啊,某心中總有些不安,你說孫老虎擺出這樣大的陣仗……」

他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會不會是要追究我等當時脫逃之罪?」

賀人龍其實也有這樣的不安,但他總不相信孫傳庭真敢實際處置他們,至於殺他們的頭,這種想法,更是心頭閃都不會閃。

有兵便是草頭王,這些年仗著手上的兵馬,他賀人龍傲視群雄,漠視眾官,他就不甩楊嗣昌,不甩傅宗龍,不甩汪喬年,他們又能如何?朝廷又有如何?

就是出了事,也最多一個戴罪立功自贖罷了,實際的處罰一個不敢。

這樣的戴罪,戴的次數他自己都記不清楚多少個了,皇帝殺文官大員如殺雞,對他們這些手上有兵馬的軍頭,唯有安撫!否則,不怕自己鬧事兵變,甚至去投流賊?

哼哼,孫傳庭也是一樣,借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來真的。

他更聽說了,左良玉雖說是朱仙鎮大敗的罪魁禍首,但事後的處置果然與心中所想一樣,皇帝只敢拿文官出氣,還有殺一些沒了兵馬的總兵將官,左良玉又是個戴罪立功自贖的結果。

更可笑的是,對這個罪魁禍首朝廷原來是要獎賞的,還是宣鎮時報報道之後,才改為斥責,但實際的處分仍然一個沒有,為什麼?左良玉手中兵馬多唄,朝廷害怕唄。

這也讓賀人龍更堅信保存實力的心思念頭,若戰局不利,保存手中兵馬當為第一要務,這個世道,有兵,才有權位,有兵,也才有榮華富貴!

心中想著,賀人龍呵呵一笑,他不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不擺出大陣仗,怎麼讓人畏服?不擺出大陣仗,怎麼讓人害怕?我賀瘋子承認這些兵馬是很精,但就這點人,又頂什麼用處?最終還不是靠我們各鎮總兵,關中兒郎子弟?……當然,老上司嘛,總得給點臉面,孫大人到時虛張聲勢的嚇唬我們,或是破口大罵什麼的,咱們也配合點,一同演一場戲,讓各方都下得了台。事情過後,俺老賀請你們長安城最大的酒樓撮一頓。」

牛成虎與鄭家棟放下心來,皆哈哈大笑,說道:「薑是老的辣,賀帥這一番分析,可謂鞭辟入裡。」

眾人寒暄著,看各鎮人都來得差不多了,此時猛然咚咚咚三聲炮響,轅門大開,黑洞洞的張著,眾人皆是一驚,賀人龍也是咳嗽一聲,他回過神來,揚手道:「走了走了,時辰到了,進轅去吧,別讓老上司久等了!」

親衛家丁留在廣場上,他一馬當先,大搖大擺從轅門進入,各將也是絡繹而進,不過見沿途密密麻麻的衛士,手中持著火石銃,各人還是暗暗心驚。

總督府頗大,從轅門到大堂有兩進深深大院,高傑跟在一幹將官身後,他看著兩旁肅立英武的軍士,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然後他在二門台階旁,看到一背手淡淡看著他們的將官,眾人眼前都是一亮,畢竟如高尋這樣俊美硬朗的美男子可謂少見,一身精良盔甲穿在身上,更顯他的英姿不凡。

但高傑想的不是這個,他看著高尋,心頭卻猛然浮現一個念頭,他知道了孫總督帶回來的兵馬是什麼。

靖邊軍!

是靖邊軍!

有若掉入冰窟,高傑一顆心從頭涼到底,要出大事了,這瞬間,他心中只是閃過這個念頭。

看高尋淡淡目光看來,高傑心下一驚,他慌忙賠上一個笑臉,然後幾乎是腳跟發軟的從二門下面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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