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紛紜亂世一盞燈 第626章 信念

前方戰事,後方的古祿格、杭高等人看在眼裡,個個面色鐵青,咬牙不語,特別杭高看了古祿格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憤懣。

崇禎十一年廢爵之事後,清廷任命古祿格為土默特左翼旗扎薩克,杭高為右翼旗扎薩克,他們的地界,大體以歸化城西邊為界,向東到集寧海子等處為土默特左翼旗,向西往黑山等地為土默特右翼旗。

事實上,在王斗發布檄文後,杭高心中是傾向投降歸附的,在他認為,清國在遼東大戰後,已經元氣大傷,無力管轄歸化城這一片地方,近在咫尺的,則是新近崛起的靖邊軍勢力。

識時務者為俊傑,更換新主子免去刀兵災害,在杭高看來是順理成章的事,草原民族生存的不二法則。

只是古祿格極力堅持為王斗為敵,還說服了河套蒙古,外扎薩克蒙古等許多部落一同出兵,力圖抵抗到底。

杭高知道,古祿格與滿洲關係非淺,於岳托更曾有姑表之親,所以一心一意,想為清廷賣命。

只是結果怎麼樣?已方損兵折將,濟爾哈朗、杜度等人擁兵數萬,卻一直在紅崖子山按兵不動,己方求援的信使一波接一波,皆盡無功而返,清國根本不理會他們的死活。

從戰事初起,到了現在,各部落都折損不少,杭高認為靖邊軍勢大,不可力敵,還是速速遷走,西遷河套,北遷漠北都可以,日後之事,再徐徐圖之。

又是古祿格極力反對,力主斷糧截道,主力前來攻打「源洋寨」,果然這寨子不好打,前方戰士死傷慘重,杭高更怒,古祿格這是要幹什麼,要將土默特的家底都打光嗎?

二人身旁,那些外藩蒙古王公大臣臉色同樣不好看。

此時外藩蒙古基本以喀爾喀三汗,土謝圖汗、車臣汗、札薩克圖汗為主,奉土謝圖汗王袞布等令,這些扎薩克下協理台吉,塔布囊,管旗章京等,率領部落一些兵馬來援,與歸化城土默特一起,力抗王斗。

古祿格說得好,唇亡齒寒,王斗攻佔漠南後,漠北眾多汗王們,未來跑得了嗎?

也是這番話,打動了袞布等人。

他們雖然對清國納貢稱臣,其實喀爾喀三部,每年只需進獻一匹白駝,八匹白馬,謂之九白之貢,自由度很大,也無所謂對清廷忠不忠誠,切身的利益,才是讓他們關心的。

所以他們決定支援,又有西套蒙古、甚至青海蒙古跑來捧場,所有蒙古人團結起來,力抗王斗。

只是戰事起後,各人才覺靖邊軍能在遼東大敗清國不是沒道理的,己方跑來什麼目標都沒達成,只是白白折損兵馬,這讓他們神情悲痛,心如刀割。

對古祿格來說,他此時騎虎難下,若是退走,先前一切犧牲都是白費,日後算帳起來,自己定然犯了眾怒。

好在眼下敵寡我眾,只需攻下寨子,毀了靖邊軍糧草,已方仍有勝利的可能,畢竟歷朝歷代,漢軍先勝後敗的事例不勝枚舉。

古祿格頑固的堅持,餘下各蒙古人扎薩克,台吉們也認為此時退走,先前的勇士就白死了,連杭高都承認不得半途而廢,只能咬牙忍受了。

從上午開始攻寨,一直到下午的申時,蒙軍對「源洋寨」發動了數十次的進攻,然而守軍的抵抗非常頑強,彎彎曲曲的軍寨結構,也讓攻打方疲累非常。

這不單是前方的火力,更有左右的火力,總讓人感覺沒地方是安全的,躲在盾後也沒用。

特別攻打南、北兩處寨門的蒙軍,還要面對寨門前方百步那個三角形的柵欄,不拔除這個點,就有鳥銃與萬人敵從背後打來,令人苦不堪言,寨門與四角豎立的哨樓,不時打來銃火,也讓人防不勝防。

最難過的是攻打寨東的蒙軍,木屋與柵欄一起形成三層火力,頭上與頭下有鳥銃,左右兩邊也有鳥銃與萬人敵,加上火炮不時轟擊霰彈,攻打這面的蒙軍死傷慘重,個個疲憊不堪。

申時正點,「源洋寨」東、南、北三面,已經是屍痕累累,橫七豎八的蒙軍屍體將草地染得血紅,他們流出的鮮血,有如溪流似的,各色殘破的木盾兵器,更散得到處都是。

古祿格等人粗粗估計,已方至少戰死了一千多員勇士,還有兩百多匹戰馬。

這是個非常驚人的數字,雖然這方總兵力有兩萬多人,但對塞外各部族來說,這損失已經相當的慘重,畢竟他們丁口少,戰士的培養也非常不容易。

反觀軍寨那方,他們的損失才有多少?

柵欄堅固,已方弓箭對他們一展莫籌,他們躲在射孔之後從容不迫的射擊,要什麼樣的箭技,箭矢才能從射孔中穿過去?就算穿過去,他們都有著精良的盔甲,能對那些靖邊軍,造成傷害嗎?

若漫射,柵欄後有木棚,雖然雜草似的落了一片又一片,同樣能對守軍造成傷害嗎?

特別大軍在填壕時,連木盾的遮掩都不可能,那種傷亡率更是驚人,一個個勇士,就倒在他們火器之下,或被他們萬人敵炸死,被火炮霰彈轟死。

為了隱匿大部行蹤,古祿格等人已將歸化城內外漢人殺光了,填壕炮灰也找不到,不比中原腹地,草原也無漢人百姓可以裹脅,只得各部勇士親上。

最後,攻寨大軍,甚至動用了一些蒙人婦女或小孩扔土填壕,希望能引動守軍的惻隱之心,但是她們,都被火銃與火炮無情的打死壕溝之前,毫不憐憫。

未時時,攻打東面的蒙軍,曾一度填了壕溝,拔了十幾根的柵欄木料,當時蒙軍歡呼雀躍,大量持刀拿盾的甲兵向那方蜂擁而去,意圖破口,背後更有滾滾騎兵隨時準備衝擊。

然守軍不但火器犀利,槍兵同樣勇猛,他們勇敢的擋住突擊甲兵,密密的長槍讓他們不得寸進,同時還有雨點般的萬人敵拋來,往人堆中炸開一片一片血肉屍體,最終已方潰退……

部下疲憊不堪,古祿格等人同樣焦慮不安,軍寨的難攻,部下的傷亡,讓各頭領開始激烈的爭吵,相互埋怨,杭高再不掩飾對古祿格的憤恨,對他冷嘲熱諷,外藩蒙古眾王公大臣,對之同樣頗有怨言。

失魂落魄的古祿格終於承認這個寨子自己攻打不下,主力大軍更不能長久的聚在此處,今晚必須就走,否則靖邊軍西征騎兵過來,或是聚在沙城堡等處的主力到達,自己等人就走不了了。

臨行時,他騎在馬上,忍不住回頭眺望那個徐徐垂入夜幕的軍寨。

一日苦戰,兩萬多人圍攻一個小小寨子,結果卻是己方敗卻,損兵折將,傷亡慘重,他喃喃低語,「不是說三百年一輪迴嗎?中原已衰,為什麼還出強盛的漢軍?」

他心神不寧的走了,留下滿腔的憤恨與不明。

他們並不甘心,此後數日間,又閃電般的襲擊了別的幾個軍寨,不過前車之鑒,只是淺嘗輒止,一見難攻,丟下十幾,幾十具屍體後,立時便走,不肯再如「源洋寨」般這麼死力。

到了這時,古祿格終於萌生退意,喀爾喀三部這些外藩蒙古人,也熱情邀請他前往自己部落。

杭高知道此時投降,已經不可能,也決定與古祿格一起,前往投靠外藩蒙古土謝圖部。

他們醞釀前往漠北,關於蒙騎大軍的消息,則源源不斷的彙集到王斗這邊。

他們雖然行動快速,每攻一寨,停留時間不過一日,然還是留下了許多痕迹,依各方面的情報彙集,推斷出他們老巢所在,只是時間問題。

……

崇禎十五年九月初四日,一行靖邊軍夜不收在官山山脈穿行,領頭的人物,卻是尖哨營夜不收隊官「戲子」,大名孔世爵便是。

錦州之戰後,尖哨營許多人都陞官了,孔世爵同樣如此,初二日時,他從集寧寨出發,奉命搜索韃虜大部,依著一些痕迹,已在官山內跋涉數日。

此處已屬大青山東麓支脈,越過山去,便是連綿不斷的丘陵高原。

山的南面北方,大明曾設立了官山、失寶赤、五花城、斡魯忽奴、燕只、瓮吉剌等多個衛所千戶所,不過隨著蒙古勢力的逐漸南下,這些千戶所也很快消亡了。

此時「戲子」與身旁兄弟打扮一樣,都有若當地部落的牧民,羊皮大襖,破破爛爛,戴著皮帽。

不過他還是背著自己的燧發魯密銃,馬鞍上,還插著數桿的燧發手銃,別的兄弟則裝備各異,這行十人騎射力量出眾,有五人使用步弓馬弓,還有幾人使用踏張強弩,每人還至少擁有三匹戰馬。

他們策馬行走著,登岡高望,四野無人,悲風蕭瑟,此山經常地無寸木,多石壁,小石戴大石,層疊高低宛如人所為,與西行過來的山地頗不相同,卻是鄰近大漠荒礫常有景象。

每登高,大風陣陣北來,頗有寒意,或許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

「戲子」觀看山勢,盤算著不久後,就可以走出這方山地。

午後,一行人進入一處山谷,山重疊,頂皆石,山下有泉水一溝甚清,泉旁多豐草,鹿蛻角滿地,眾人下馬休息,飲馬泉邊,戲子察看一些痕迹,冷笑道:「有沒有看到,這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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