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紛紜亂世一盞燈 第589章 所見

日月浪濤旗,終於到了,所有人都激動起來,個個加快步伐。

很快的,他們就到達寨牆寨樓之下,寨牆上,一些頭戴帽兒盔,穿著深紅長身罩甲的士兵正在看著他們。

這些士兵,個個強壯彪悍,眼神銳利,充滿了壓迫力,比起外界的官兵,似乎不用武器,也能一個打好多個。

他們大多持著鳥銃,這種鳥銃,韓父等人曾在孫掌柜的商隊鏢師中見過,兇猛難言,沿途匪徒如遇鬼魅,不由多看幾眼。

寨牆上方,一群士兵旁,一個穿罩甲與腿裙的軍官,手上個拿著長長圓圓,可以伸縮的東西,對著這方的路眺望,還與旁邊一人低聲交流什麼,他的身旁,還停著一隻兇猛的獵犬。

那東西韓父曾經見過,好象是一種叫窺筒的東西,也有人叫千里鏡的,這東西極為難見,想不到,這方一個普通軍官,卻能擁有。

進入寨門,見門的兩旁,還站著兩排手持鳥銃的士兵,他們個個臉色嚴整,目不斜視,從他們身上,可以感覺一種難以形容的銳氣,流民們有種進入不同世界的感覺。

眾人都不敢多看,好在這裡不收什麼入城費,也沒人盤問,他們匆匆經過寨門寨牆,入了裡面。

然後眼前一亮,就見寨牆後方,是一個極大的平場,容納萬人沒有問題。

此時平場上,或站或立,黑壓壓的滿是操各種口音的流民,各人身旁,什麼行李裝備都有,當然,大體以破爛難看為主,平場邊端上,有一些在韓父等看來,強壯足以擔任家丁的,頭戴狐帽,身穿沒有內襯甲葉,沒有泡釘的短身罩身,腰間扎著布帶,戴著紅肩巾的人。

他們手上拿著短棍,似乎是幫役什麼,防止有人打鬧喧嘩,維持秩序,聽他們說話口音,可能是馬水口,紫荊關這一帶的軍戶。

見又有一波的流民到來,一個幫役叫道:「午時正點開飯,還有一刻鐘的時間……不必擔心,本所粥飯全部免費。」

「免費施粥?」

便是韓父聽了,都是精神一振,他們看去,就見平場左側,有一個巨大的飯鋪,怕可以容納數千人吃飯,如這樣的飯鋪,好象不止一個。

平場上嗡嗡的聲音響起,都是興奮的交談。

「娘親,那軍爺說,吃飯不要錢。」

枯黃瘦弱的小女孩丫丫,在自己娘親懷裡高興的說道。

「丫丫乖,等會丫丫就可以吃飽飯了。」

婦人對自己女兒說道,同時感覺飢火難言,盼望著立時吃飯喝粥。

娘倆身旁,一個男子咬了咬下唇,心下難過,一路過來,一家人饑寒交迫,聽說宣府鎮內,人人有活干,人人有飯吃,他希望,日後憑藉自己雙手,能讓家人不要挨餓。

「噹噹當。」

聽得鐘聲響起,然後平場上人群喧鬧起來,一個幫役叫道:「開飯時間到,全部排隊,有秩序進入甲號飯鋪,額滿,進入乙號飯鋪。」

「隨身大件物什,放處原地,本所負責看管,不會遺失……」

又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幫役,持著短棍,上了前來,不客氣的,對想要擠到最前頭的一些流民青壯,劈頭就打,打得他們不敢再擠為止。

眾人排隊,進入左旁那個龐大的飯鋪,韓父一行人,李先生一行人,還有丫丫那一戶人家,跟著人群,進入飯鋪之內,堪堪再入二十幾人,一幫役叫道:「本鋪額滿,後方人等,往乙號飯鋪……」

「現在每月進入流民不少。」

說話的是,是原牛角窪火路墩甲長羅德富,這個原來的小旗官,現在成了趙各寨的高級管理人員。

望著流民不斷進入各個飯鋪,他背著手,若有所思說道。

原墩軍江鍾岷,站在他身旁,他一樣,成為了所內一個頭目,不但是他,原來幾名墩軍,同樣如此。

他說道:「可不是,我們這趙各寨流民收容所,東面的山道,還有涿州一向的流民流入,每日來的人都不少。小的還聽說了,現在從蔚州,廣昌那向,每日進來的流民同樣不少……」

韓父等人進入飯鋪,眼前飯鋪,龐大,寬敞,明亮,一條條長桌,長凳擺著,放眼看去,往兩邊一直蔓延過去,可能不會少於二百張。

此時每張桌旁,都坐滿了人,大體按戶聚集,密密麻麻都是衣衫襤褸的人頭。

突然進入這種乾淨整潔的環境,眾人都有些倉促不安,個個坐著不敢亂動。

「人人坐好,不得亂走亂動,粥食小菜,會一一抬來分好,不必擔憂分不到……」

飯鋪內,又有幫役在來回喊著,同時的,還有一群一群的幫役,抬著大桶大桶的米粥,碗筷,小菜等,一桌桌分來,聞到粥菜的香味,很多流民更是坐立不安,丫丫等一家人,擠在一張桌邊,更是把頭,極力往那方探去。

終於,輪到他們了,兩個抬碗筷的幫役,點了點他們人數,這一桌一共八口人,一個個大海碗,擺上了他們桌面,還有筷子,連丫丫,一樣分到一個與大人一樣大小的海碗。

還有一個臉盤大子的盤子,擺在桌子中間。

隨後,抬粥的人中,一個大勺子,舀著熱乎乎的濃稠米粥,倒入一個個海碗內,一大勺的小菜,也倒入那個臉盤似的碗內。

「你們餓得久了,不可吃得太急。」

分粥幫役們,留下一句話,又繼續下一桌。

「丫丫,吃慢點。」

婦人滿面笑容對自己女兒道,她心中喜悅,同時又難過,自家孩子,多久沒這樣美美的吃了?

飯鋪內稀里嘩啦的喝粥聲音,流民們餓得久了,多半狼吞虎咽的,好在只是喝粥,又只是一大海碗,若是吃飯,很多人可能會腹漲而死。

「米粥濃稠而不倒,還有清香小菜,每日如此,該寨每年要耗費多少錢糧?宣鎮富足,名不虛傳。」

韓父喝著米粥,不由嘆息。

「不要錢,趕緊的,多喝點,可惜只有一碗。」

韓母笑眯眯的,招呼自己幾個女兒女婿,看這粥啊,都是上好的白米熬成,韓家在真定雖說是地主,也不可能天天用白米熬粥。

李先生一家,坐在韓父等身旁不遠,他默默喝著,臉上帶著微笑,窺一斑可見全豹,區區一個流民收容之所都是如此,可見,自己一家大小,前來宣府鎮的選擇不錯。

而且,這裡更有讓他心動的地方,便是秩序。

不患貧而患不安,他在老家,雖勉強可以活下去,但是,總有如坐針氈的感覺,害怕哪一日,自己的家,就被餓暈頭的饑民與匪徒給搶了,那種危險時時伴隨,讓他日夜不安。

亂世的根源之一,便是失去了秩序,無政府主義橫行,流寇就是典型代表。

而堪堪進入宣府鎮外圍,那種安心的感覺,就籠罩過來,想必,那裡會是一處安全安生之所。

喝完粥,人人臉上都帶上笑容,精神都好了很多,久違的力量,也出現在自己身上,他們出了飯鋪,平場上,各人各家的物什,還是原地不動,翻都沒人翻一下。

「喝完粥的父老,全部跟我走,前往乙號區,登記,檢查是否懷有疫病。」

幾個大嗓門的幫役喊著,黑壓壓的人流,隨著他們往前方而去。

很快,就見正前方的平場盡頭,立著一排的柵欄,開有很多口,柵欄的旁邊,有著一個個小屋,內中有案桌,一些衫上有日月浪濤綉案的書吏,坐在內中,一些柵欄前,還豎著甲乙丙丁等牌子。

「鎮內有書信往來,有擔保的,到這方來,有讀書識字的,到這方來,余者人等,到這方來……」

很快流民又分為數波,排隊一一登記。

「鄙人韓賢偉,真定府邢台人氏,這是我妻何氏,這是我女韓盼男、韓望男、韓若男,我女婿……」

韓父這排人,多是讀書識字樣子的人,李先生一家人,也在其內,輪到他時,他代表韓家上前,坐在案桌前一椅上,拿出自己人等戶貼,對面前書吏說著。

在書吏翻看他們戶帖時,又拿出自己珍藏的,與兒子韓鎧徽的書信,說道:「吾子韓鎧徽,在東路從軍,現為靖邊軍麾下一隊官。」

「哦。」

那書吏看了看書信,臉上神情鄭重了些,旁邊也有一個書吏,說道:「不會有錯,韓校尉,還有趙左校尉一行人,昨日便到了趙各寨丙號區,說是來迎接他的父母雙親的。」

那書吏將戶貼書信等交回,微笑道:「韓員外一路辛苦,歡迎來到宣鎮,這裡就是你的家。」

小屋旁邊,看守柵門的一個幫役上來,拱手道:「韓員外,這邊請。」

很快的,韓父一行人,便進入了乙號區內,排在後方的李先生一家人,連忙上前。

「學生李祥卿……這是我與友人書信,他是保安州城一員書吏……」

……

「……鄭興祥,保定府唐縣人氏,家有八口,本人六十二歲……」

面前的書吏,看了眼前這個頭髮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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