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紛紜亂世一盞燈 第556章 末日

「射擊!」

溫方亮左營,兩部的鳥銃兵,前排二百名戰士,對浮橋過來的,宣府分巡道北路、分巡道中路的一些官兵,發動了一次齊射。

戰士們扣動了板機,銃焰火光似乎連成一片,一門門火銃,噴出了洶湧的硝煙。

雖然寒風不時捲起陣陣雪風,但各人手中的東路鳥銃,啞火現象卻很少,一排齊射後,前方大片的官兵撲倒地下,捂著自己中彈之處,拚命的掙扎,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

「射擊!」

兩百名戰士,又發動了齊射。

硝煙如白龍似的瀰漫開來,前方更多人摔倒在地,滿地翻滾。

很多人看著自己流出的腸子,非人的嚎叫著。

「射擊!」

又是震耳欲聾的排銃聲音,過橋來的分巡道北路、分巡道中路官兵潰敗,哭叫回逃。

河對面密密麻麻的軍隊也一樣潰散……

已是二十八日。

二十六日那天下午,溫方亮的左營戰士,擊潰了賴天祿從右衛方向逼來的軍隊後,很快回師張家口堡南郊,幾輪火炮,再次擊潰了從左衛逼來的,由其長子賴地清率領的另一隻軍隊。

賴家的排輩姓氏,就是天地良心。

而到了今日上午,從張家口東面方向,又逼來了分巡道北路,賴天祿胞弟賴天民率領的軍隊,還有分巡道中路,楊天福率領的軍隊。

分守道下西路參將黎建萼,也率領自己的援兵營急速趕來。

黎建萼與楊天福都算是賴天祿的姐夫,一個娶了他大姐,一個娶了他八姐。

由此可見,這些軍將豪強的同氣連枝,勢力龐大。

所以對他們私通塞外之事,便是知曉內情的官員,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總督,巡撫要對付他們,也要掂量一二,免得引起事端,甚至嘩變。

果真如此,倒霉的還是他們,面對這種大眾軍隊騷亂鬧事,鮮有不免官去職的。

大明幾百年來,武人素來活得很滋潤,特別是衛所的武人,相比文官容易出事,升遷困難,他們很多一出生就是幾品大員,也難得生什麼事端,基本能安享榮華,世世代代世襲,在當地形成一個個豪強。

就算到了文貴武賤時代,也不過在人前點頭哈腰,叩幾個頭罷了,實際的富貴不失,所謂失小面子佔大便宜。

侵佔軍田,私通塞外,最早也是由這些武人開始,只是他們遇到勢力更大,更加跋扈,又不按常理出牌的靖邊軍,就悲劇了。

「惡人還需惡人磨……」

左營戰士列陣東門外時,張家口城牆也有一些士紳商賈觀戰,都不由發出這樣的感慨。

「差不多了,除了黎建萼,跟賴天祿有關係的人都打遍了,張家口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看著河對岸嚎叫奔逃的分巡道北路、中路官兵,溫方亮滿意地點了點頭。

趕來的軍將豪強們軍馬雖眾,然戰力弱不說,更形不成統一的指揮,被他快速各個擊破。

眼前的分巡道北路、分巡道中路官兵們,也因為陷冰之事傳開,他們不敢從冰面過來,只得從浮橋過來,這些官兵,本來只敢在百姓面前囂張,對上靖邊軍哪有勝算?

加上又是半渡而擊,左營戰士,才幾輪排銃轟射,他們就潰敗了。

看他們丟人的樣子,溫方亮甚至追擊的念頭都起不來。

然到了下午的未時,溫方亮接到哨騎回報,不由皺了皺眉。

哨騎言,上午逃跑的分巡道北路、中路官兵,從下游渡過清水河,與黎建萼的分守道下西路官兵匯合,內中還有一些賴天祿、賴地清在二十六日逃跑的人馬。

特別的,他們的軍馬當中,還有許多各城軍戶,特別有大量的婦孺老人。

「賊子!」

溫方亮怒喝一聲。

「鄉梓父老們,這些東路賊要奪走我們的衣食,讓我們沒了活路,決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遠遠的,潮水般的人流,順著清水河西岸,往張家口堡南門方向湧來,他們淹沒了官道,淹沒了丘陵,淹沒了田地,淹沒了一些疏林與房屋。

走在最前面的,是各城衣衫襤褸的軍戶,有老有少,個個持著破爛的刀槍棍棒,而走在男人面前的,又是女人,一些人有菜刀木棍,很多人則是赤手空拳,有人還抱著小孩。

至於各路的官兵們,則是萎萎縮縮的躲藏這些婦孺老人身後。

不過行走時,他們不時大聲鼓動,這些人流,也是群情鼎沸,特別那些分巡道中路的軍戶們。

本路所轄十一城堡,有守備二,操守六,防守三,參將駐紮在葛峪堡,這些地方山多地少,土地貧瘠,所以商貿走私,收取好處,是他們重要的謀生之路。

對這些軍戶與婦女來說,他們世世代代,都是那些軍將衛所官員的佃戶,對他們來說,上官就是天,就是地,畏懼恭順,已經深入骨髓之中。

對上面軍將們說的話,也是深信不疑,隨便一煽動,立時義憤填膺。

有點類似後世米國南北內戰,大戰初起,惱怒的是,首先是那些莊田中的黑人奴隸。

前方離南門不遠處,溫方亮的左營已經布下軍陣,不過黑壓壓的人流仍然大步前行。

「東路賊,沖老娘這裡打,反正以後也活不了,乾脆死在這好了。」

「你們的軍功,都是殺婦孺來的吧?」

人流中,很多軍戶婦女一邊邁著大腳丫,一邊沖前方尖叫。

左營中軍位置,很多營部將官氣怒之極:「這些愚夫愚婦!」

「窮山惡水出刁民,古人誠不欺我!」

「可恨的賴天祿,可恨的黎建萼,只敢驅使婦孺,如此作派,與韃虜何異?」

看人流越近,營部中軍看著溫方亮:「該當如何,請將軍示下。」

溫方亮看著前方,他俊雅的臉上無比嚴肅,早沒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他若有所思說道:「本將記得,我靖邊軍軍律,沒有不準對婦孺動手吧?」

靖邊軍各鎮撫受遲大成影響很大,大部分長著一張死人臉,左營營部鎮撫也是如此。

他一板一眼說道:「依我靖邊軍軍律,只需對手持有武器,並有攻擊行為,或未持有武器,然有攻擊行為,不限男子,女子,孩童,不限漢人,胡人,夷人,不限中國人,外國人,皆為敵人,可誅之!」

他說道:「大將軍言,將士安危,素為第一要務,若自己都不能保護,談何保護百姓?」

他看向溫方亮:「本官言盡與此,該當如何,請溫參將抉擇,不過具體詳情,事後本官會造冊上報,稟公而為。」

溫方亮緩緩呼出一口氣,斷然道:「準備作戰!」

立時軍中一片聲的傳開:「準備作戰!」

「銃兵準備!」

「槍兵準備!」

「火炮準備!」

溫方亮傳令:「先行警告,若不退,以火炮轟擊敵之中陣,後陣,以銃兵射擊敵之前陣!」

……

對面浩浩蕩蕩人流,仍往軍陣逼近,看著那面軍陣,最後方一些頂盔披甲的人相對而笑,出動婦孺這個大殺器,對面敢動手嗎?

漢人皇朝皆是如此,歷朝歷代,官將敢對百姓,甚至對婦孺動手,往往會引起軒然大波,武人略好,若是文官,如雲般的彈劾過來,十成十是丟官去職,甚至下到大獄的下場。

所以他們很放心,大群婦孺老人後面的各路官兵也非常放心,他們一邊進行,一邊鼓動前方自己的老婆,老母,老姐,老妹,七大姑八大婆們,形成雜亂又龐大的人潮。

「最後一次警告,婦孺速速散去,如再前行,後果自負!」

一些夜不收前往傳令,只引起那方人潮的謾罵,一些石塊,土塊拋過來同時,還伴著一陣陣鬨笑:「東路賊,害怕了吧,滾回你們老家去吧!」

「老娘們不怕。」

「讓王斗吃屎!」

夜不收們眼色冷了下來,冷冷留下一句話:「如此,便為我軍之敵人,爾等好自為之!」

「炮擊!」

「放!」

「放!」

巨大的火炮聲音中,幾門紅夷大炮,噴射出大量的濃煙與火光。

火光中,一顆顆炮彈呼嘯而出,向對面的中陣與後陣射去。

哭爹喊娘的聲音響起,高速激射的炮彈落下,在對面人潮中犁開一條條血肉衚衕!

滾燙的實心鐵球橫衝直闖,所到之處,就是血肉橫飛。

哭叫中,對面的人潮大亂,而人流前方,一些軍戶,還有婦孺老人們也停了下來,火炮的聲音讓她們恐懼,家中男人可能死傷也讓她們擔憂。

不過火炮雖然聲勢大,但沒有幾門,落下的炮彈,相比龐大的人潮還是微小,仍然很多人在鼓動,還有女人悲憤的大喊:「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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