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松山血戰 第500章 小凌河邊(下)

雙子山之戰陷入膠著,因為靖邊軍火炮的阻擋,清軍遲遲不能過河,雙方火炮對射迫在眉睫,這個關鍵的時候,只需明軍阻擋對方援兵過河,就是勝利。

中軍大陣的洪承疇,張若麒等人都面帶遲疑,火炮對戰中,靖邊軍炮營能佔得上風嗎?畢竟,清軍近百門的神威大將軍炮,給明軍的壓迫是強大的。

乳峰山的清國君臣,同樣心情緊張,己方耗費重金打造的炮營,能取得期盼的戰果嗎?

看對岸龐大的炮群拖拉上來,看來烏真哈超炮營,要進入一里之內,與己方對射。趙瑄的神情嚴肅下來,他對外事漠不關心,但只要涉及火炮之事,便格外認真,可以心無旁騖投入全部精力。

部下建議在對方行進途中開炮,被趙瑄否決了,他要等清軍火炮全部拖拉上來,在架炮的那個時刻開炮,給對方以雷霆的攻勢打擊,在暴風驟雨轟擊下,一舉擊潰孔有德的炮營。

此時對岸的孔有德心中,憂慮一樣排遣不去,看對岸的靖邊軍炮群,己經在嚴陣以待,黑壓壓的炮口,只是對著這方。

從數年前起,靖邊軍的銃炮部隊,便惡名遠播,給了清軍強大的心理壓力,先前的戰事,己方火炮佔了射程優勢,所以壓製得靖邊軍炮陣抬不起頭。

只是進了雙方的射程之內,己方能獲勝嗎?孔有德沒有把握!

不過他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的烏真哈超炮營,擁有前大明最精銳的炮手,明清兩國最強大的炮群,還有大量的佛郎機人炮手,我不信,我會輸于靖邊軍炮營!

他傳令:「大軍奮勇向前,敢戰者,皆有重賞,有敢後退者,盡斬!」

那些漢軍炮手也知道沒有退路,前有孔有德猙獰著臉押陣,後有滿蒙軍陣監督,旁有清國皇帝在山上眺望,恐懼之下,他們也豁出去了,個個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趕拉著火炮,只是拚命加速前行。

一桿鮮紅的日月浪濤旗下,趙瑄放下千里鏡,他心中冷哼一聲,果然,對面的烏真哈超炮營,己經在己方觀測官預見的範圍內緊急架炮,雙方炮陣距離,堪堪只在一里。

看對面大量的雜役,在他們炮手指揮下,拚命的卸下牛具,調轉火炮等。比起神機營,這些漢軍炮手果然訓練有素,炮陣的架設,可用快速來形容。

只是他們的神威大將軍沉重,慌亂之中,哪有那麼容易架設完畢?

在趙瑄的眼裡,他們的架炮速度,也遠遠比不上靖邊軍,特別顯得有些混亂,大群的牛馬,炮手,還有火炮等等,都散亂的聚成一堆一堆。

看對面炮陣後方,是連綿的漢八旗軍陣,他們都在等待,等待炮擊取得上風,然後趁機過河。

猛烈的太陽又在普照大地,趙瑄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堅信,我靖邊軍的炮營是天下無敵的!

他臉一沉,猛然下達命令:「三十六位火炮,試射!」

「試射!」

所有炮營將士,整齊喝應,他們神色堅定,他們的聲音有若奔雷,滾滾回蕩在這片天空大地上。

大明崇禎十四年八月十四日,未時,大明靖邊軍炮營,與清國烏真哈超炮營展開對戰,他們火炮之多,重炮之廣,在此時整個世界範圍,也屬罕見。

趙瑄八十五門火炮一字排開,架設在隆起的河岸上,位於中間的一門紅夷六磅炮,發出轟然的巨響。

一顆沉重的實心鐵球,從炮口噴涌而出,它帶著大股的硝煙,沿著天空划了一道長長的弧形,重重砸在對面一群包衣的身旁,引起他們一陣尖叫,隨後嘎然而止,被彈壓下去。

趙瑄的目光從架著的炮鏡前收回,再次發布命令:「前方目標距離,三百三十五步!」

「三百三十五步!」

所有軍官齊聲大吼,眾多的火炮,吱呀吱呀作響,火炮後方的較正手,拚命轉動炮尾的螺旋鐵柄。

先前那發炮彈,射得過於靠前,那些紅夷六磅炮,需要降低炮度。當然,這僅指紅夷六磅炮,三磅炮與大將軍佛郎機炮,調角射度與六磅炮有所不同,使用的火藥量,同樣不同。

趙瑄焦急地看著部下調整,千里鏡中,對方同樣在拚命架炮。

雖然先機在己方這邊,不過趙瑄還是覺得著急,他性子就是這樣,經常喜怒形於表色。

「調整完畢!」

「調整完畢!」

終於,各火炮的甲長,個個大聲稟報!

趙瑄看著對面的炮陣,口中接連呼喝命令:「炮營齊射準備,目標距離,三百三十五步!」

軍官們此起彼落的喝應:「齊射準備,目標距離,三百三十五步!」

「炮擊!」

趙瑄猛地抽出利劍,用嚇死婦孺的聲音尖呼大叫。

「放!」

「放!」

「放!」

「轟!」

一門紅夷六磅炮口凌厲的焰火大作,大股濃煙噴出的同時,一顆沉重的實心鐵球咆哮奔去。

巨大的后座力,使得二輪的炮架,帶著上面的炮身,急速向後退去。

這門火炮左右,同樣巨響聲不斷,各火炮的炮口,大股的硝煙噴出。

連綿的,震耳欲聾的炮響聲音,使得地面,似乎都在劇烈抖動。

長長的炮陣前方,大股大股的白煙騰起,遠處觀之,一股長而密的硝煙地帶,往空中緩緩升去。

「再次齊射!」

「炮擊不停,連射十炮!」

這次趙瑄不敢託大,炮響時,慌忙用耳塞捂住耳朵,一邊往對岸拚命看去,一邊口中再次發布命令!

大群戴著帽兒盔的靖邊軍炮手們,用力將火炮複位,然後刷膛清炮,再次裝填彈藥。

「炮擊!」

「放!」

「放!」

又是震耳欲聾的炮響,八十五門火炮,再次向前方噴射猛烈的煙霧……

「主子,危險!」

「架炮,還擊……」

「哦,主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對面明軍,為什麼會有這麼猛烈的炮火,難道我不是身在十七世紀?」

「……快點架炮,你們這些該死的黃皮猴子……」

「費爾,哦,我可憐的費爾,你的頭顱哪去了?」

「啊,菲利普……」

「靖邊軍炮又響了!」

尖叫中,對岸靖邊軍炮聲大作,數百顆大小鐵球呼嘯而來,他們己經在使用群子,雖然沒有使用一個實彈準確到位,但勝在聲勢浩大,亂滾亂跳中,殺傷力強,況且清軍炮陣還沒有擺好,從靖邊軍開炮起,他們始終處於慌亂之中。

炮彈呼嘯,到處是凄厲的嚎叫,一枚五斤的鐵彈咆哮而至,從一群如無頭蒼蠅般亂竄的炮手中間穿過,一團團血肉接連爆起,一名烏真哈超炮手,不可相信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膀,那處,慘白的斷骨是如此的刺目。

看著上面殘留著的血肉,一股股噴涌的鮮血,猛然,他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哭叫。

這烏真哈超炮手不遠,一個滿臉鬍子的葡萄牙人正在地面爬行。

他的下半身己經沒了,大量噁心的腸子流出來,在後面拖了長長一列。不知什麼力量支撐他在地面爬動,但是難以形容的痛苦,讓他額頭青筋暴起,他瞪著眼,極力朝向一個方向,口中荷荷有聲。

「哦,菲利普,我可憐的菲利普,我錯了,我不該帶你來中國,我們應該永遠留在濠鏡澳的……」

一輛土車後,愛德華多蜷縮一團,看著那半截身子的葡萄牙人,看他堅持向自己爬來,頭皮發麻的同時,泣不成聲。

土車不遠,一攤鮮血處,一具無頭的屍體橫卧,看他身上的軍服,同樣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葡萄牙人。

短短時間內,靖邊軍的火炮,讓愛德華多從信心滿滿,己經落差到雙目獃滯,信心全無。

因為孔有德的漢軍,還未架好炮陣,便遭到靖邊軍炮營的雷霆打擊,此後一直處於光挨打不能還手的境地。他們火炮發射快,間隔間極短,滿天空的鐵球一波接一波,幾乎是打在同一個方位。

只要脫離土車等掩體,就可能遭到眾多鐵球的橫掃。

愛德華多先前還呼喝咆哮,讓營中炮手架炮還擊,然而在對方火炮下,炮手們很快被打得崩潰,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就連站在身旁的葡萄牙炮手費爾,都被一顆彈來的鐵球帶去腦袋,這讓愛德華多己經不敢亂動。

看看身旁,儘是狼奔豕突的情景,密集的鐵球在地面跳躍滾動下,牛馬撕鳴,雜役包衣亂叫,靖邊軍炮營連連發炮,給烏真哈超炮營,造成了沉重的恐慌與傷亡。

炮營己經失去指揮,孔有德躲避在一輛土車之後,聲音都叫啞了,也無人聽從他的命令,先前發布的「有敢後退者,盡斬」的將令,己經成為一場笑話。

親衛死死地拖著他,不讓他脫離土車的掩護。

「架炮還擊!」

孔有德心急如焚,猛地甩開親衛的拖拉,就要從土車後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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