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松山血戰 第461章 再衝上去

覺羅果科從未感覺過這麼狼狽,往日他與明軍作戰,不論身處多少險惡的環境,總可以快速找到安全所在。或是讓後翼無憂,或是讓兩翼無憂,不過今日這種局面,被一掃而空了。

處在這該死靖邊軍軍陣內,覺羅果科總覺得,四面八方總有明軍火力打來,或是鳥銃,或是火炮,或是萬人敵,讓他甲喇內的勇士傷亡慘重。這一個個車陣之間,便若一處處死亡陷阱,不斷吞噬著他麾下勇士的性命。

其實覺羅果科身為正藍旗甲喇章京,什麼樣的危險局面沒見過?

就在今年的三月,他與噶布希賢噶喇依昂邦努山,突然在杏山與明軍遭遇,當時所隨馬甲兵不過十人,明軍有百十人,個個精甲快馬,覺羅果科與努山大呼搏戰,結果斬級三十,得馬三十二。

特別在去年的十一月,覺羅果科所部一百餘人,與明軍千人遭遇,最後的戰果,覺羅果科擊之潰遁,更斬明軍裨將一、步騎三百餘。

如這樣的戰例,覺羅果科不知經歷多少,再險惡的境地,覺羅果科總有應對方法。然而此時覺羅果科迷惘了,恐懼了,不知道該要如何應戰。

在濟爾哈朗的安排中,各旗旗丁甲兵兩萬餘人,再從軍後的阿哈雜役中挑選數千有馬善射跟役,都是牛錄內的余丁,組成二萬三千餘攻陣大軍。

其中約有四千多人,牽制吳三桂的車營,餘下近兩萬人,攻打靖邊軍步陣與騎陣。

當然,濟爾哈朗不可能將兵馬全部押上,他的鑲藍旗一部,還有豪格正藍旗一部,有共數千兵馬留守,作為後備兵力。余者五千人攻打明軍騎陣,一萬人攻打靖邊軍步陣。

黃土嶺東南平川似乎到達了八旗滿洲的六旗,其實各滿洲旗在此的兵馬不過數千人。或只出動幾個牛錄的兵力,或是有十幾個牛錄的兵力,其中以滿洲正藍旗,鑲藍旗,正白旗兵馬為多。

特別武英郡王阿濟格,雖然多爾袞取代了他為正白旗旗主,不過他對麾下牛錄仍然有強大的掌控權,此時大部分隨在身旁。

只是邁色等精銳巴牙喇的損失,讓阿濟格恨恨心痛不己。那可是五十人的巴牙喇,還有一個巴牙喇甲喇章京啊,清國一個旗,才有多少巴牙喇兵?

清軍一萬人攻打靖邊軍步陣,當然不可能全部擁上,而是分為數陣,波波攻勢不止,這也是虜用兵多用銳陣,一陣退,復一陣來的來由。

覺羅果科這個正藍旗甲喇的兵力,隨同一部分正黃旗兵馬,鑲藍旗兵馬。還有蒙古正黃旗,外藩蒙古土默特左右翼兩旗一部人馬,作為第一波的兵力,首先攻打靖邊軍各個小陣。

戰事一開始就不順利,他甲喇內,來自以悍勇聞名,赫哲部落的死兵們。他們身披重甲,驅趕馬群沖陣,結果在靖邊軍幾輪霰彈轟擊後,那些死兵傷亡慘重,再也無力沖陣。

覺羅果科無法,也捨不得使用銳兵馬甲,只得放棄正面攻打靖邊軍車陣的想法,轉而從側面兩翼包抄進攻,未想到更是進入魔鬼地獄之地。

他領兵進入兩個車陣間的通道,立時遭到兩側靖邊軍的狠狠打擊,他們的鳥銃與萬人敵不斷打來,讓他滾滾進入通道的輕騎損失不少。

特別在離第二列一個車陣不遠時,靖邊軍的兩門火炮咆哮轟擊霰彈,己方當場數十人落於馬下,個個痛苦的翻滾嚎叫,一個牛錄章京更當場身亡。

看他們血肉模糊,殘肢橫飛,無比凄慘的樣子,身旁人等無不心寒。這些正藍旗甲兵,沒有與靖邊軍打過仗,以前還不以為然,現在才驚覺,以前各旗戰士,是如何在靖邊軍犀利銃炮下挺過來的?

雖部下的傷亡讓覺羅果科心痛,不過持著甲喇章京大纛旗,他還是大聲咆哮,督促甲喇內的戰士繼續進攻。

而且他飽經戰事,很快又作出決定,放棄攻打這個靖邊軍的正面車陣,再從該陣的兩翼側面包抄。

最後的結果,讓他陷入真正的死地,瞬間遭受靖邊軍四翼的火力打擊!

覺羅果科這個甲喇的騎兵,匯合余旗的甲喇牛錄兵力,洶湧地湧入該陣的右翼。一片的明軍吶喊中,如雨點般的鐵疙瘩扔來,隨後轟,轟!轟轟轟,黑火藥的爆炸聲不斷,濃密的白煙騰起,還有內中的各種碎片飛射!

雖然剛進入車陣時,靖邊軍也有扔投萬人敵出來,再次經歷,很多戰馬還是經受不了。它們受驚得無法控制,特別一些人馬受傷,這波洶湧的清騎大亂。

「砰砰砰砰!」

「啪啪啪啪!」

左右,還有後方的靖邊軍車陣,又火光與銃聲大作,混亂中,又有數十人馬慘叫倒下。特別那些從身後射來的銃彈,更讓那些清騎措手不及,驚叫不己。

「炸死這些野豬養的!」

銃聲剛落,又是如雨點般的鐵疙瘩扔來。

「啪啪啪啪!」

萬人敵爆炸後,又是銃聲大作。

煙霧瀰漫,耳邊充斥著戰馬受驚的嘶鳴聲、戰士臨死的慘叫聲,還有身周眾多發狂馬匹到處亂跳。覺羅果科也拚命拉住自己的馬韁,往日溫順的戰馬是如此狂暴。

他感覺自己燥熱非常,炎熱的陽光下,嗆人的硝煙味,混合刺鼻的血腥味,吸入肺中,是如此的難受。

周旁騰起的煙霧,讓身旁人等的臉孔若隱若現,他們或驚慌恐懼奔跑,又或茫然暴戾呆立,眾生百態,戰場盡見。

覺羅果科極力讓自己鎮定,他看向右面一個車陣,那似乎是立在一個隆起小丘陵上的靖邊軍小陣。

此時他們的戰車,己經掩在瀰漫的煙霧中,戰車後的明軍銃手,更是觀看不清。隨時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銃聲,也讓他們的開銃聲音,同樣聽不清楚,只覺煙霧中不時有死亡的火光閃過,然後就聞己方人馬的慘叫聲音。

就在自己眼前,甲喇中強悍的勇士若克塔被一顆射來的鉛彈擊中。

他滾落馬下,倒在地上拚命掙扎,血淋淋的身體離自己不過數步。他可是馬甲啊,馬上馬下搏殺技能出眾,竟如此的便宜死去,連他身上的重甲,也絲毫不能給他提供保護。

他的馬匹同樣中彈,浴血受驚,胡亂的跳躍翻滾著,差點將自己撞落馬下。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看若克塔拚命朝自己雙手,覺羅果科原以為自己不再恐懼,此時雙手卻不由抖動起來。

再看前方不遠,數個跟役正聲嘶力竭的嚎叫,他們大多無甲,只戴瓜皮帽,身著箭袖,或是棉袍、暖帽,不過有些有馬跟役,也有人自備棉甲。

他們表現更為不堪,或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想找個安全的避風港,或茫然不知所措,聽天由命,當他們中彈時,就嚎哭的拚命奔跑。

「覺羅甲喇,覺羅甲喇!」

忽然覺羅果科驚醒過來,在明軍響作一片的銃聲與爆炸聲音中,卻是牛錄章京赤兀惕在對自己大吼:「我們該怎麼辦?」

覺羅果科知道,自己到了一生中最艱苦的選擇時刻,勝了,這就是自己最榮耀的戰事之一,敗了,自己將埋身於此。

他猛地看向四面,左右,還有後方的明軍車陣,正不斷噴射著奪魂的白煙,不過前方也不安全。

黑壓壓洪流似的清騎,經過多個軍陣,己經到達乙等軍的戰車前方,望眼看去,各個車陣間,似乎擠滿了前來的騎兵們,很多人正繞著各車陣間策馬奔跑,不斷對各車陣射箭,或是拋去標槍等物。

還有很多人,嘗試衝擊前面的戰車,不過騎兵需要空間不少,而且那些清騎繞了這麼多的車陣,到這裡時,他們的馬力,己經放不開。他們被勞勞阻擋這裡,戰車後,靖邊軍乙等軍的排銃不斷射擊。

每一次排銃聲音,戰車後,就是火光連成一片,然後向空中爆出一道道白霧煙龍。

一波波清騎,被打死在戰車前方,他們人馬流出的血液,己經將地面的乾燥黃土,染成了褐色的泥漿。淙淙鮮血小溪,向著低矮處流去,匯成了血河。

「炸死這些野豬養的!」

吼叫中,戰車後的明軍還不斷投出萬人敵,讓車前的清騎們,更加的混亂。

覺羅果科猛然決定,攻打右面的車陣,前方的明軍火力太密集了,往那邊攻擊,就是死路一條。

而左右兩端,他們鳥銃不過數十桿,若強力攻打,還是攻得下的。

只要攻下靖邊軍一個車陣,局面將大為改觀。

而對甲喇內幾個牛錄章京,攻打那車陣下方的建議,覺羅果科否決了。兵馬移在那處後,看似只有前後兩處明軍的火力,不過戰車後明軍的銃火太強了。

相對的,處在這兩個車陣之中,看似有四翼火力打擊,不過前後的明軍火力,相距可能有二、三百步。只需遠離前後火力點,這兩側數十桿鳥銃,火力還是弱些。

看身邊人馬仍不時中彈,一片混亂,覺羅果科大吼:「全部下馬步戰!」

他快速布置,以甲喇內近百刀盾兵護住後側,還有一些弓手射箭,雖說他們的盾牌與甲胄,根本擋不住靖邊軍那邊的火銃,不過有東西遮掩一下,總比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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