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流寇諸事 第382章 勝利

闖軍陣地這邊,忽聞明軍方向傳來三聲高吼:「必勝!必勝!必勝!」

便聽炮聲轟隆,數不清的炮子劈頭蓋臉而來。

便是在洛陽戰中許多闖軍將兵見識過舜鄉軍火炮的威力,但此時野戰中再次經歷,仍然讓人感覺有如惡夢。四十五門火炮的射擊,而且皆是群子,便如暴風驟雨般,一下子將整個闖軍陣地打蒙了。

紅夷大炮威力較猛,以往連續發射不能超過三次,每發射四十發後還必須暫停一小時,以使炮管冷卻。不過經過火藥配方完善,現在軍中火炮射程更遠,開炮次數更多,己經可以打五炮再散熱,威力更增。

特別佛郎機炮沒有散熱這個顧慮,雙方距離不到一里之地,大佛朗機不但可以打進闖陣,射程還籠罩闖軍前陣飢兵許多隊列。

而且佛狼機火炮使用子銃,熟練的明軍炮手二十秒鐘可以打出一炮,舜鄉軍炮手卻不需二十秒。在闖軍這邊的感覺中,便是明軍火炮源源不斷,永不停歇一樣。

呼嘯的炮子不斷激射而至,所到之處,血肉橫飛,斷肢飛揚。不說正面陣前的闖軍各刀盾兵,弓箭手,銃手,炮手一下子潰散。便是被炮彈波及的後面幾個軍陣的飢兵們,也是驚恐逃散。

雖說方才士氣激起,但金屬風暴的恐怖又豈是這些飢兵可以承受?若是一刀一槍明面撕殺還好,這等炮火的威力,便是一等強軍也難以忍受。更不要說往日這些還是平頭百姓的存在。

不但如此,那些未被波及的軍陣,眾多闖軍士卒都是陣陣騷動,心驚膽戰,特別目睹一些中炮士卒的慘狀後。

中軍位置,李自成等人臉色極為難看,雖說大陣極厚,火炮的威脅終究只是少部分陣列,也打不到中軍這邊。但官兵一開炮,至少數個飢兵陣列近萬人陷入混亂,給這場戰事蒙上濃厚的陰影。

炮軍一開炮就有如此戰績,讓整個明軍陣地喜逐顏開,士氣高漲。不但如此,洛陽城觀戰的軍民們也是歡呼一片,人人皆呼:「官兵火炮厲害。」

此時王胤昌眾官與世子也爬上了文峰塔,隨福王一起觀戰。從三十米高的塔上望去,敵我區別明顯,兩塊大陣,一大一小,小陣是我,紅而銳,大陣是敵,雜而散。

炮擊過後,敵陣的騷亂看得很明顯,樓上眾人皆是興奮,世子高興地道:「打得好啊,人說王將軍勇冠三軍,打得韃子抱頭鼠竄。以前我還不明白,現在知道,有這火炮,不勇也不成哪。」

福王眯著小眼看著那方,良久,才有些不可相信地道:「為何王愛卿炮營如此犀利,而我師卻不能如此?」

這話讓洛陽眾官尷尬,王胤昌說道:「回殿下,炮葯鉛子好說,只是炮手訓練不易。」

福王嘆道:「王將軍有大才,麾下傑俊倍出。」

這話有點不好介面,前兵部尚書呂維祺若有所思,兵備王胤昌說道:「有此良將,家國幸甚。」

……

而在闖軍那邊,眼見局勢如此,李自成果斷傳令,讓各陣收攏潰兵,穩住陣腳,有敢騷動者,就地斬殺。同時命令前軍眾多飢兵立刻出陣迎戰,主動攻擊,使敵火炮不得發射。特別是略處於明軍陣列外側的飢兵陣地,更是如此。

眾將都是點頭,義軍陣地展得極廣,明軍畢竟人少,排開的陣列長度與義軍相比,有如大拇指與中指的區別。範圍之外的飢兵出擊,都可以威脅其側翼,也沒有火炮的威脅。

「義軍攻勢,波波不止,馬軍、驍騎押陣,有敢脫逃者,立斬當場!」

「告訴那些當家的,擊敗官兵後,繳獲輜重任其挑選,務必奮勇向前,不得後退!」

立時流水般的傳令兵將闖王的號令傳了下去,本來旗號最便,不過那些飢兵還有頭領有幾個看得懂旗號?不說他們,大明軍備廢黜,很多朝廷將官都看不懂旗號。

「殺退官兵後,全軍酒肉犒勞……」

「斬殺官兵者,一級賞銀五十兩,甲一副,上好兵器一把……」

「敢後退者,斬殺當場!」

隨著闖王的命令一道一道前來,前軍的飢兵們雷動起來,饑荒時代,對生死早己漠然,能有酒肉吃,或是戰後封賞,不論是在闖軍中有個好前程,將來回到鄉里也能過一段舒心日子。

眾人紛紛道:「跟那些官兵拼了。」

「人死鳥朝天,老子早就活夠了。」

各陣的首領親隨更是拚命鼓動起來,不比步卒、馬軍一隊人數有所定額,飢兵組織分散,多是同城同鄉的鄉親,甚至整村的人都在一起。以有威望之人,或是亡命悍勇之徒為核心。這種裹脅饑民,每遇戰事,除了實在太老太弱太小的人留在營中外,便是一些青壯婦女,十一、二歲的少年,多有持長矛木棒立於陣中者。

一時間,各飢兵陣中,哪些隊比較悍勇的,或是哪隊中比較強悍的勇士,紛紛組織起來,排在首先攻擊的隊列。各人神情激動,拚命給自己打氣。

官兵的火炮仍在轟擊,忽然闖兵中軍陣地一聲炮響,聲嘶力竭的吶喊聲響起,無數面黃肌瘦的飢兵衝出陣地,高舉兵器潮水般向官兵軍陣湧來。

王斗舉起千里鏡看去,一波一波的飢兵出動,前後不絕,人海茫茫,有如浪波般涌動。聲勢不小,真是人海戰術。

陳永福放下千里鏡,神情凝重,對王斗說道:「我師畢竟人少,不能這樣與他們消耗!」

王斗點頭,看闖兵的攻勢,除了正中外,還有外弧眾多的飢兵正沖而來,看其意圖,或是一起攻擊正方,還極有可能趁機攻擊自己的兩翼。畢竟闖軍這種內弧戰陣,有這個優勢。

王斗立時傳令,炮軍繼續轟擊,轟散正面攻擊的飢兵們,火銃手長槍手準備作戰。又傳令兩翼的騎兵,視軍情不定,出動隊總,擊潰那些朝兩翼奔來的飢兵們。若他們潰逃,可以驅趕其衝擊中軍或是馬軍陣地。

戰前王斗與陳永福的戰略意圖是騎軍與闖賊精騎作戰,不過闖陣極厚,馬軍、精騎被飢兵們重重包裹在內,要想與之作戰,還需擊散外圍的飢兵們再說。

立時中軍部旗手將王斗的將令傳到各方,各千總部,把總部都有精通旗語的旗手存在,領略中軍將令非常快捷。這又是舜鄉軍的一大優勢所在,軍情如火,誰能快一步布置到位,誰就搶佔一分先機。

陳永福又舉起千里鏡看一會,對王斗說道:「闖賊正間大陣,每每賊軍潰敗時,也需派出騎手驅趕,加速其部潰散!」

王斗點頭:「陳總兵長於軍伍,此是正理。」

陳永福爽朗一笑,與王斗並肩作戰,老實說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王斗只是參將,自己一個副總兵每每只能做配角。雖承認雙方間的差距,不過陳永福何嘗沒有表現自己,展露風華的心思?

他命令自己兒子陳德領家丁營出戰,視軍情不定,攻擊闖軍正間大陣,其潰便驅,其陣嚴整,便退。

看王斗要說話,陳永福擺了擺手:「王將軍勿要勸說,戰場沒有父子,只有兵將,陳德雖是我兒,也需奮勇殺敵。」

得到陳永福命令,陳德興奮地應了一聲:「是,父親!」

又高聲叫道:「兒郎們,隨我來!」

領著五百家丁,如風而去。

看著陳德離去,謝一科有些羨慕,他也想如陳德那樣去殺敵啊。護衛總主官雖然風光,地位尊崇,不過謝一科還是更懷念以往做夜不收時的刺激生活,前線與敵撕殺,讓鮮血濺到自己臉上。

不過就如王斗不能再象以前那樣衝殺在前,現在的謝一科,也不能由住自己的性情。王斗的安危事關東路前途,數十萬軍民所在,何等重要,由不得謝一科再如以往小兵時的做派。

有得就有失啊,謝一科暗暗嘆了口氣,感覺自己成熟了。

此時潮水般的闖軍飢兵湧來,己經與舜鄉軍炮軍千總接戰,密集的飢兵陣形,不時被呼嘯而來的炮彈砸開一條條血肉衚衕。中者無不血肉橫飛,斷肢殘臂,如此慘烈的死法,眾飢兵心驚肉跳,各人強忍恐懼繼續衝上前去。

由於人流密集,許多人都是不由自主被別人帶著衝鋒。然後越衝上前去,官兵火炮越猛,特別各飢兵陣中,那些原本比較悍勇之徒,在炮火模掃下,更是傷亡慘重。

眾飢兵心下打鼓,先前的血氣慢慢散去,各人東張西望,己是各打主意。

不過這時,官兵的火炮突然停了下來,眾人大喜,有人高呼:「官兵沒子葯了,各家兄弟衝上去,斬首一級,五十兩銀子到手。」

一時人人踴躍,人潮有如洪水,爭先恐後衝上前去。

隨軍衝鋒的二愣子卻突然有一種恐懼不安,下意識地放慢腳步。

二愣子人如其名,人長得粗大,甚至有點痴傻的樣子,笑起來更是憨憨的,所以雖然大名叫楊元發,別人卻一直叫他外號二愣子,不論以前在酒樓跑腿,還是入了闖軍飢兵,一直如此。

其實二愣子外表痴傻,內心精著呢,在郟縣酒樓做夥計時,不知多少沖他大呼小叫的客人吃他的口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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