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林的心思，楊雪無從得知，不過，從李聖元的態度中，楊雪卻沒有感覺到張興林任何的影響力在——或者，以李聖元的地位，不需要對他稍假辭色，或者，李聖元已經客氣了，但他沒有感到。
楊雪感覺到的，只有比這寒冬更冷的漠然。
科技規劃司在建委四樓，楊雪問了幾人，方才找到李聖元口中郭處長的辦公室所在，順帶也弄清了郭處長的身份，科技規劃司副處長，郭智禮，正是在星月飯店和楊雪發生衝突的青年。
想起昨晚的一幕，楊雪啞然失笑，想來郭智禮也不會給他好臉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楊雪的詞典里，從來就沒有退縮畏懼這類詞。
楊雪輕輕的叩響辦公室門。
相比李聖元的辦公室，郭智禮的辦公室顯然又小了一些，而且極其簡陋，只是放了兩張辦公桌和一些辦公設備，角落裡還擺了幾盆花草。
郭智禮身子前傾，正和一女對面聊天，態度極其曖昧，女子年約二十多歲，衣著、氣質皆不俗，面容清秀可人，即便微笑時，也是掩唇淺笑。
看到楊雪，郭智禮的笑容戛然而止，女子則輕聲問道：「你找誰？」
「我找郭處長！」楊雪平靜的遞上春陽申請科技園的資料，「郭處長，這是春陽申請科技園的資料，請郭處長給報個備。」
申請科技園？
郭智禮嘴角不經意的泛起一抹微笑，接過楊雪的材料，只是略看了一眼，便丟了在桌子上，「哦，這兩天眼睛不舒服，你簡單的介紹一下情況吧！」
刁難！
楊雪進門之時，郭智禮和美女聊的眉飛色舞，眼睛更是在死死的盯著美女，哪裡有半分眼睛不舒服的樣子？
楊雪淡淡道：「郭處長，報個備而已，需要嗎？」
「你什麼態度？」啪的一聲，郭智禮拍案而起，從楊雪進門之時，便已經蓄意為難，此時找到機會，哪有不發作之禮？
何況，旁邊還有一位美女？
「郭子，算了，」美女擺擺手，伸手請楊雪坐下，「這是春陽市委楊雪書記，開個綠燈吧！」
春陽……市委……楊書記……這麼年輕？
郭智禮詫異的眼神，在楊雪年輕的臉龐上掃過，半信半疑的向美女道：「小佳，你怎麼知道？不會搞錯了吧？」
「怎麼會搞錯呢？」小佳嫣然一笑，向楊雪道：「楊書記不說春陽，我還真不敢認，我是冷香雲的朋友，楊書記還記得她嗎？」
冷香雲？
楊雪當然記得！
人生之奇妙，莫過於擦肩而過，卻被記憶捕捉的一瞬，江海省委黨校那些日日夜夜，楊雪與冷香雲由陌生而熟識，再到相知，楊雪至今難以忘懷。
只是，現在的江海，相距楊雪已經日漸遙遠。
楊雪笑道：「當然記得，說起來她還是我老師呢，她還好嗎？」
「還好吧！」小佳甜甜一笑，向郭智禮努努小嘴，「楊書記，你還是先報備吧！」
楊雪與小佳相談，無形中將冷落了郭智禮，郭智禮早已面色鐵青，只是礙於小佳面子，才未發火，此時看楊雪轉過頭來，郭智禮按捺住怒氣，冷冷道：「報備可以，但要李主任簽字！」
李聖元主任？
楊雪不由自主的多問了一句，看到郭智禮點頭，楊雪頓時心中大火，他剛從李聖元那兒過來，李聖元可沒提簽字啊！
這不玩兒人嗎？
楊雪抑制住不快，轉身出門，卻沒看到，身後的郭智禮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楊雪再次來到李聖元辦公室，李聖元卻道：「是要簽字，但科技規劃司不蓋章，我怎麼簽？」
「那請問李主任，報備的程序是什麼？」這一次，楊雪並未氣急，這等推來推去、踢足球般的作風，楊雪在機關單位里見的多了，所以楊雪一直認為，國家足球的精英，其實深藏於機關大院。
大概是意識到這些小的伎量無用，李聖元雖然不給面子，卻也沒有再刻意刁難，「只要科技規劃司蓋章，然後由我簽字就可以！」
「謝謝李主任！」
既然李聖元上路，楊雪也不吝嗇一句謝語，再次來到四樓科技規劃司，郭智禮門已經鎖上，楊雪敲了許久，郭智禮方才懶洋洋的開門，陰陽怪氣的道：「喲，還挺快的嘛，簽完字了？」
房間里只有郭智禮一人，對郭智禮，楊雪卻不再客氣，冷冷的道：「郭處長，萬事皆有度，我不想節外生枝，希望你自也別自尋麻煩！」
「你在威脅我？」郭智禮哈哈狂笑，引得旁邊的辦公室頻頻有人探頭，更有數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
「郭子，怎麼回事？」
「他是誰？」
郭智禮不答，而是驕橫的盯著楊雪，「我還不妨告訴你，我就是想自尋麻煩！春陽市委書記怎麼樣？這裡是京華，是建委，到了這裡，你是龍也得給我盤著，是虎也得給我卧著！」
「是嗎？」楊雪悠然的一笑，豎起了大拇指，「看來建委還真是龍潭虎穴啊！好吧，廢話少說，我這材料，你收還是不收？」
「你說收我就收，那我多沒面子！」郭智禮陰惻惻一笑，「你咬我！」
「那好！」楊雪將材料放回包里，一字一頓的道：「三天！三天之內，如果你不求我要這份材料，我這個楊字，倒過來寫！」
楊雪說完轉身就走，身後，一群目瞪口呆的建委幹部面面相覷，奇異的眼神，不約而同的落在了郭智禮臉上。
這不是一個尋常之人，而是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看楊雪的年紀，不過三十歲，放眼國內，這樣的年紀能坐上市委書記寶座的，可謂是鳳毛麟角。
甚至，是絕無僅有。
然而，更為可怕的，卻是讓楊雪登上市委書記的力量。
在場之人，俱在官場廝混良久，八面玲瓏之人，誰會不明白其中的關係？
何況，楊雪已經口吐狂言，三天，便讓郭智禮求上門去。
可是，郭智禮又豈是泛泛之輩？
楊雪的話，眾人奇怪的眼神，郭智禮也是頭皮發麻，但當著眾人的面，無論如何不能丟份，看看楊雪已經走遠，郭智禮冷哼一聲，不屑的道：「要我去求他，做夢去吧！呸！」
然而，眾人散去，郭智禮回到辦公室，卻立刻拿拿起電話，正想撥號，卻見小佳帶著一個冷艷、身材修長的美女走了進來，郭智禮認得那個美女，冷香雲。
曾經，郭智禮還動過追求冷香雲的念頭，只是被冷香雲的孤傲嚇退，轉而追求小佳的。
現在，冷香雲那張昔日高傲、冷漠的俏臉，卻滿是渴望與熱忱，眸中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楊雪呢？」小佳一進門，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走了！」
「走了？」
小佳與冷香雲不約而同的問道，冷香雲輕嘆一聲，低下了頭，一臉失望之色，小佳安慰的拍拍冷香雲的手臂，輕聲道：「香雲，彆氣餒，肯定會再見面的！」
「再見又怎麼樣？」冷香雲喃喃自語，「還不是擦肩而過？」
「沒有試過，如何知道結果？」小佳嘻嘻一笑，接著向郭智禮道：「郭子，他還會來嗎？」
「會吧！」郭智禮本有些心煩意亂，此時卻心中一動，向冷香雲道：「香雲，能介紹一下楊雪嗎？」
「我只知道他是春陽市委書記，南風省長的女婿！」
南風省長？
郭智禮心中一沉，一個市委書記，一個省長，都不足令他為懼，真正讓他害怕的，是省長身後的背景，因為能到這個層面的官員，通常身後，都有著一股龐大的勢力。
那個團體，才是真正可怕的。
楊雪連他的底都不清楚，卻敢大放厥詞，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讓他自信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