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韓晨良和金要欽有事先楊雪一步離開，張光偉陪何南城和楊雪吃罷早飯，安排車將何南城送至賓館，按照會議議程，省部級官員需要提前參加一個討論會，楊雪這一上午反而無事。
何南城走後，張光偉向楊雪笑道：「楊書記，今天無事的話，讓小雨陪你出去走走，想出海也行，我有遊艇在秦山碼頭，你可以開著去海上玩兒，廣南有不少無人小島還是不錯的，風景相當不錯！」
楊雪笑道：「下午還要開會，我就不打擾張總了，不然到時無法趕回就麻煩了！」
「那好吧！」張光偉一拍腦袋，剛想起什麼似的，「你看我這記性，楊書記，錦夢集團今年的效益不錯，你做為公司的股東，也該分發紅利了，你的那一部分，我提前給你預支過去，還麻煩楊書記提供個帳號！」
楊雪一怔，按照韓晨良所說，張光偉都沒有怎麼走私，僅憑他合法的生意，怎麼可能有太多紅利？再說，當初兩人商議合作之時，韓晨良給楊雪的承諾，便是走私部分的紅利。
楊雪心裡驚疑，面上不動聲色，將自己的銀行帳號給了張光偉，「這次紅利有多少？張總給透個底！」
張光偉呵呵一笑，伸出了一個手指頭，楊雪心裡一寬，一千萬的話，小打小鬧能收穫，楊雪笑道：「那就謝謝張總了！」
從青雨閣出來，楊雪便接到賀雷的電話，接他到賀家吃午飯，賀雷如今是廣南大學科技研發中心的副主任兼總工程師，比回國時已經胖了許多，挺著肚子，頗有官員的派頭，楊雪笑道：「賀主任發福不少啊！」
賀雷嘿嘿一笑，「沒辦法，現在喝涼水都長肉，我和老婆比賽長肚子，唯一欣慰的是，年底就可以升級為父親了！」
楊雪含笑給賀雷恭喜，心中卻是感慨萬千，當年在秀水區，楊雪極力的想給賀雷創造高新技術開發的環境，現在數年過去，賀雷依然在堅持自己的夢想，可是他呢？
現在的春陽企業，幾乎連高新技術的邊都沾不上。清一色的房地產，或者高污染企業，別說高新技術，連普通的技術含量都欠缺。
只是，楊雪和賀雷一提高新技術，賀雷也沉默了，半晌，賀雷方才告訴楊雪，如今他在科研中心，負責的也只是行政工作，之所以掛個工程師，是因為裡面的科研人員，沒有人比他的資歷更深，技術能力更強。
或者，在廣南省沒有人比他的父親權力更大。
「我已經隨波逐流了！」賀雷輕嘆，「國內的環境太過浮燥，又不尊重知識產權，根本不適合搞科研開發，就像廣南大學，之所以會有這個科研中心，是為了向國家套取資金，換國家的項目支持，我之所以能做這個副主任，是因為我的父親是省委書記，全部是關係，利益。唉，中國製造，已經越來越不現實了！」
楊雪頓時無語，他一直以為，賀雷比他有原則，賀雷更執著，可是，想不到國內這個大融爐，連賀雷都能同化，看賀雷能夠安之若素的享受父親帶來的好處，再想想當年賀雷因為父親的安排頂撞父親的權威，楊雪心中生起一陣悲哀，環境，體制，真的無堅不摧，無所不能。
到了賀家之時，賀之光正在看報紙，楊雪恭恭敬敬的上前問好，數月不見，賀之光又蒼老了許多，當然，相比與賀之光同歲的人，賀之光無疑還是年輕的。
飯前喝茶的時間，賀之光與楊雪聊起了秦山市，賀之光直言不諱，希望楊雪來廣南，這也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
但是，楊雪卻苦笑道：「賀叔叔，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春陽那邊的情況，我暫時無法放手啊！」
「你知道這次幹部輪轉的原因嗎？」
賀之光望著楊雪，「這裡面除了廣南、南風兩省的合作之外，還有凌風同志的意見，讓你到廣南來，學習沿海城市先進的經濟管理理念，對你的未來有莫大的幫助！治安環境秦山的一個大難題，這點我不否認，但是應該看到，這既是個挑戰也是機遇，如果你能解決這個難題，那麼將為你今年的中組部考查添上濃抹重彩的一筆！」
楊雪沉默不語，賀之光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還有件事，我想有必要通知你一聲，你的岳父將在近期調往南風省，很有可能接任陳庭光同志擔任南風省的省長，這個機會很重要，你留在春陽，已經不合適了！」
什麼？
楊雪吃了一驚，上次在江海，謝明陽還沒有絲毫的訊息透出，陳凌風告訴他，謝明陽存在一些問題，可能被迫動一下地方，怎麼僅過了兩天，這個被迫動地方，就成了一個經濟大省的省長？
楊雪深知，中央的每一次調整，都是各派系平衡和妥協的結果，謝明陽在中央的根基，楊雪更為清楚，近似於零，謝明陽憑什麼贏得高層的支持與信賴，又有誰會支持他前往南風做省長？
「那陳庭光呢？」
楊雪忍不住問了一句，李宇成到南風半年未到，總不會調走吧？
「李宇成同志調任京華市市委書記，陳庭光同志將接任南風省委書記！」
一個又一個驚人的調動，看似毫無牽連，其實昭示著中央高層的巨大變化，對於這些，楊雪無心也無力參與，但是這不妨礙他從中得出結論，又是平衡的結果，陳庭光的後面之人，為了掌控南風的局勢，與歐陽副主席聯手，將京華市市委書記的位置安排給了李宇成。
京華市位置顯赫，在中央的位置舉足輕重，這也意味著，歐陽一系的力量進一步加強，這裡面恐怕還有陳凌風的影子。
楊雪沉默了片刻，向賀之光道：「賀叔叔，現在離這次調整還有多長時間？」
「可能會有兩到三個月的時間，畢竟這需要有個消化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兩三個月！
楊雪在心裡默念著，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他能為春陽做許多事，他將利用這兩三個月的時間，徹底將春陽的工作理順，將環境改革、機關效能改革推行下去，至於經濟，楊雪在心裡搖頭輕嘆，來不及了！
「賀叔叔，能不能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楊雪懇切的說道，「我想站好春陽的最後一班崗！」
賀之光拍拍楊雪的肩膀，「我欣賞的就是你這種態度，這樣吧，我這邊隨時都可以，南風那邊，我想你可以和你岳父共存一段時間，我就不參與了，你自己把握吧！」
在賀之光家的午飯，楊雪吃的沒滋沒味的，好在賀之光挺體諒他，知道他有心事，出門之時，賀之光握著楊雪的手道：「人在仕途，難免有些身不由已之事，能做到問心無愧，已經是難能可貴，所以你不必過於計較了！」
只是，楊雪在心裡問著自己，他如何能問心無愧？到春陽一年來，他忙著控制春陽的局勢，忙著與李明國明爭暗鬥，他好容易如願以償，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可是，他卻也到了離開春陽的時候，他為春陽留下了什麼？
楊雪從來沒有想過千古留芳，可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卻是他一直堅持和追求的夢想，但是在春陽，他連這個夢想的邊兒都沒有摸到！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還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的每一天，楊雪都會將其視為最後一天來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