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
寧靜的夜裡，這雨聲格外的清晰。
金帝商務會館中，趙相軍、李成輝與一位中年人閑坐，旁邊一白凈的旗袍女子跪著泡茶，一雙玉手，映的滿室光華。
三人都是眉頭微皺，趙相軍的眼神，不時飄過女子的臉，李成輝卻怔怔的望著窗外，中年人卻是觀察著兩人的神色。
片刻之後，李成輝淡淡道：「王總，事有可為不可為，現在情形危急，有些事我便顧不得了，交通局的借款，我要在五天之內見到！不，三天！」
趙相軍聞言愕然的望著李成輝，「李局，不是說那邊反應不錯嗎？我這邊也是一切順利，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是啊，李局，再說錢都投到了金景菀里，你現在就是把我殺了，我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啊！」王總也是一臉苦笑。
「這是你的事！」李成輝站起身來，「楊書記的處事風格你們也清楚，你們想冒險可以，但是別牽扯上我！」
「這是怎麼話兒說的！」王總呵呵笑著，「李局，這樣吧，我儘快解決資金的事，至於楊書記這邊，我找人解決行不？總之不會讓兩位受牽連！」
聽到「解決」兩字，李成輝面色倏的一變，冷冷的說道：「王總，你想死，別連累我們！」
「你先退下！」王總吩咐旗袍女一聲，等房間里只剩下三人，王總方才道：「李局長多慮了，楊書記是江海過來的人，聽說與何南城何省長關係還不錯，楊書記不看你我的面子，總不會不看何省長的面子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趙相軍聞言，轉首勸起李成輝來，「李局長，就像王總說的，這個時候逼他太狠，也是於事無補，不如給他個機會！」
「好吧！」李成輝沉吟片刻，方才神色稍緩，「那你儘快處理，不然，等楊書記真正動手了，我們三個就完蛋了！」
「李局長，你多慮了吧？」趙相軍不以為然，「別忘了張市長的後台是陳省長，楊書記卻是孤家寡人一個，有什麼可擔憂的！」
「是嗎？」李成輝輕蔑的一笑，「張市長？趙經理，你忘了市裡傳出的消息嗎？在班子會上，是誰當眾給誰臉子看？再說，誰是春陽的一把手？」
趙相軍頓時無語，王總在旁笑道：「他們之間的事，我們不去過問，不過，既然他們都收下了東西，我想總會給些面子的，我這邊再加快一下步子，爭取早日開盤預售！」
李成輝不再言語，王總起身笑道：「長夜漫漫，兩位領導還是上樓休息吧，今天剛從重慶過來一批妹子，個個都是處兒，而且身段長相都是一流，兩位過去嘗嘗鮮兒！」
「你這個王永盛啊！」趙相軍指頭點點王永盛，含笑站起身來，「李局長，咱們上樓？」
「今晚就算了吧，我明天還有要事，就先回去了！」李成輝沖二人擺擺手，便揚長而去。
趙相軍也不戒意，獨自一人上樓，王永盛走至窗前，看著李成輝的奧迪匆匆離去，臉色陡的鐵青。
大樓前的強光，透過風雨，射向遠處的黑暗，那裡，有王永盛曾經最引以為傲的一個小區。
如果一切正常，那個小區建成為春陽最具特色的住宅小區村奢華大氣，比世紀錦城都更具誘惑力。
因為小區的南邊，是王永盛在建的春陽地標，五星級酒店，建成之後，酒店將超越春陽國際賓館，成為春陽乃至南風最尊敬典雅的酒店，小區的北邊，是永盛國際商城，南風最大的商城，小區的西邊，是成片的甲級寫字樓，咖啡廳、花園區露天健身區……
毫無疑問，這裡將是春陽乃至南風最繁華的城市中心，它將真正的改變一座城市的面貌，成為王永盛的經濟帝國，實現永盛集團在春陽獨樹一幟的重任。
當然，它的前提是，如果建成的話。
為了這個宏大而瘋狂的計畫，王永盛投入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兩個億，可是，當工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王永盛才恍然發現，這是一個無底洞，他瘋狂的計畫，更加瘋狂的消耗著他的現金流，直至吸干他最後的一滴血。
本來王永盛有足夠的把握，在立項之初，他便已經制定好最詳細的規劃，打點了所有的關係。就連銀行，也開好了支票等著王永盛去取。
可是，王永盛自認為春陽最具權勢，如同春陽皇帝般的那個人，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撒手而去。
然後，銀行收起了笑臉，各相關部門面容陡變，所有的鏈接，所有的網路，突然在一夜之間中斷。那五彩繽紛的夢想，便成為了一個噩夢。一個永不見底的深淵，令王永盛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王永盛望著那座他的終極夢想，經濟帝國，黑夜中，那孤獨的建築物，彷彿一個巨型的怪獸，張著虛無的大口，吞噬著王永盛的一切。
而改變王永盛一切的那個人，姓楊，名雪。
砰！
手裡精美的茶杯，被王永盛狠狠的甩在窗戶上，那玻璃在殘破的一瞬間，映出了王永盛猙獰可怖的面容。
書記辦公室里，楊雪靜靜的審閱著染化廠的改造方案，何賽龍與何賽虎屏息靜坐，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方案做的很大氣，按照這個方案，染化廠將不僅僅是重建廠房，甚至連設備都是新的，只有工人，裁去了相當一部分。
方案也挺照顧這群工人，給出了最高的賠償，每人六萬。
楊雪看完抬頭，何賽龍與何賽虎頓時精神一振，「請楊書記指示！」
「舊設備你們打算怎麼辦？」
「出售！」何賽龍毫不猶豫的說道，「楊書記，這些設備嚴重製約著染化廠的發展，所以我想藉此機會，對染化廠進行全方位的升級！」
「哦，原來是這樣！」楊雪將方案放在桌子上，輕輕的拍著、深思著，片刻之後，楊雪說道：「這樣吧，方案我留下，在常委會上研究一下，會儘快給你們答覆的！」
楊雪這麼說，也就是下了逐客令，何賽龍、何賽虎兩人不敢怠慢，「那好，楊書記，我們就先回去了！」
目送著兩人離開，楊雪的目光，再次落在染化廠重建方案上，神色卻驀然沉了下來。
如果廠房是新的，設備是新的，染化廠又是污染較大的企業，新建之後註定要在環保上投入較大的資金，短期內很難盈利，而不能盈利，又何必再去重建這個廠？
另一方面，何賽虎兄弟口口聲聲的要更新設備，可是，楊雪記得很清楚，染化廠的設備，零一年配過一批，零二年換過一批，總額都在二百萬之上。
才過去五六年的時間，難道這設備就到了非更新不可的地步？
更重要的，在裁員方案中，何賽虎甚至也要帶頭辭去廠長，染化廠雖然不濟，卻也是正處級集體企業，何賽虎如此輕易的說放棄就放棄，是什麼因素吸引著何賽虎？
「楊書記，剛接到省政府通知，下午召開全省房地產調控經濟工作會議！通知你和張市長參加！」
楊蘭走了進來，打斷了楊雪的思緒，楊雪揉揉鼻翼，「知道了，下午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還有事呢！」楊蘭嫣然一笑，「還是讓王兵過來陪你去吧！」
「他？」楊雪哼了一聲，「他都去刑警隊上班了，一個副隊長，再做我的司機成何體統？我就要你陪我去，你有什麼工作要忙，我替你做！」
「這你可代替不了！」楊蘭嫵媚的笑著，聲音嬌柔的說道：「我要去相親！」
「相親？」楊雪先是一愕，繼而訝然失笑，「你看上誰了？」
「這個不用你管，別人介紹的，聽說還是南風的一位副廳長的公子！」楊蘭說著，美眸卻注視著楊雪，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