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自行散去，楊雪站在辦公室窗前，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儘管理智告訴他，他不該對這群人心慈手軟，那是自找麻煩。可是，看到那群人拖家帶口，窮困潦倒的時候，楊雪無法硬起心腸，無情的對待他們。
他們也是人，也有生存的權力。
只是，這樣一來，便給楊雪憑添了許多的麻煩。
在辦室停留片刻，楊雪再次來到了劉高天的房間，張高峰、趙磊正陪著省里的兩位大員談笑風生，見楊雪進門，武正強關心的問了一句：「是什麼事？」
楊雪笑道：「也沒什麼大事，春陽市打算對農機配件廠進行拍賣，藉助在裡面的一群工人，以無法生存為由，企圖以上訪來制止這次拍賣。一群無合之眾，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齊雲山道：「雖然是無理取鬧，不過也要考慮一下工人的生存問題，民生問題不可小視，現在自上面到地方，都在考慮民生與穩定，這方面的工作不能懈怠啊！今年國家已經取消了農業稅，下一步，國家可能會更多考慮這些，所以，你們在處理這些問題的時候，要慎之慎！」
齊雲山一番話，說得倒是合情合理，武正強笑道：「老齊，民生方面，你就不必提醒楊雪同志了，昨天宇成書記找我談話，還提起楊雪在民生方面工作做的不錯，打算在春陽搞個試點呢！」
武正強這話，誇楊雪的同時，卻也小小的頂了齊雲山一下，楊雪笑而不語，有些話，武正強可以說，他卻不能說。
甚至，連謙虛都不能。
齊雲山一笑了之，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剛才你說對農機配件廠拍賣，是怎麼回事？」
楊雪簡單的將情況作了介紹，重點言明土地拍賣的資金用於春陽軋鋼廠工人安置。齊雲山久居高位，對這套土地財政的情況極其熟稔，隨口與楊雪聊了幾句，便向武正強道：「老武，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
楊雪笑道：「齊書記，武部長，中午就留在春陽吧？」
楊雪挽留，張高峰、趙磊也盛情相勸，正巧劉高天進來，齊雲山沉吟片刻，向武正強說道：「老武，你的意思呢？」
武正強呵呵一笑，「我中午倒是沒有安排，老齊，你安排吧！」
「那好，今天就讓楊書記請客，好久沒吃春陽國際的家常菜了！」
齊雲山此言一出，引起眾人笑聲一陣，楊雪笑道：「張市長，你帶著趙副書記和高天先陪兩位領導去春陽國際，我這邊兒有件事處理一下，馬上就過去！」
張高峰聞言微愕，他不明白，還有什麼事，能比接待眼前的兩位省級大員更重要的？不過，既然楊雪如此說，他也只能遵照楊雪的安排，齊雲山和武正強也沒有異意，當下五人先行離去，楊雪則在楊蘭的陪同下，來到了農機配件廠。
不到農機配件廠，楊雪絕想不到，經濟發達的春陽，還有一處如此破敗不堪的地方。楊蘭開著車駛在狹窄的巷道，小心翼翼的躲著道路上的車輛行人，偶爾，還會有不時衝出來的小孩兒，楊蘭僅僅堅持了十分鐘不到，便將司機的位置讓給了楊雪，太亂，她開著唯恐出事。
隨著巷子深入，春陽一高與農機配件廠的牌子赫然在目，楊雪在門口，看到的卻是一副熱鬧異常的場面，十數個小攤分散的擺在校門口，將本來就不大的學校門口侵佔去大半，剩下的空間，僅夠停上數輛車。
雖然此時正是上課時間，可是，學校大門口洞開，幾十個學生圍在小攤販周圍。其中還有幾個打扮的濃妝艷抹，聽到喇叭聲響，回頭一看是賓士，居然吹口哨來。
與學校門口形成鮮明反差的是，對面的農機配件廠，卻是一副蕭條破敗的景象。一條大道，筆直的伸向正處的三層辦公大樓，兩旁的花壇里雜草叢生，風一吹，無數的白色塑料袋滿天飛舞，花壇再往兩邊，是數排破舊的平房，垃圾充斥其中，楊雪站在遠處，便能嗅到一股惡臭。
這樣的環境，卻令那群人不舍。
「你看看哪兒！」
與楊雪並肩而行的楊蘭扛扛楊雪，然後指指遠處的一排平房，那排平房的院中，掛著一排女人內衣，然而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內衣旁邊的校服，居然有男有女。
正在此時，一間房門開了，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光著肩膀跑了出來，伸手去拿女式內衣，男孩的身後傳來一聲大喊：「王寧峰，記得拿那件黑色蕾絲的！」
王寧峰答應著將內衣拿下，扭頭看著楊雪兩人注視著他，沖楊雪哼了一聲，「沒見過同居嗎？瞧什麼瞧？靠！」
王寧峰說完，還不依不饒的沖著楊雪比了個中指。楊雪皺起了眉頭，正想接著往裡走，又一間門開了，裡面探出一張年輕女孩兒的臉龐，向楊雪吹個口哨，「哇，帥哥啊，玩不玩？我給你打個五折，一炮只要五十元……」
王寧峰叫道：「趙清麗，你要不要臉？人帶著女人呢！而且比你漂亮多了！」
「呸，你才臭不要臉呢！一個男人，讓你老婆出來賣養活你，我要是你，就撞牆死了算了！」
「媽的，老子乾死你！」王寧峰頓時氣急敗壞，衝過去抓住趙清麗的長髮，把人扯出來一巴掌，趙清麗近乎赤裸的身體跌坐在地上，大片雪白的肌膚盡數袒露在外，倒也耐人尋味，但是，纖腰乳鴿卻顯示出她的身體剛剛開始發育。
趙清麗也不甘示弱，僅穿著一條小內褲就與王寧峰廝打了起來，楊雪輕輕的搖頭，這兩人包括那個未露面的「老婆」雖然都是學生，可是從話語之中，卻暴露出他們又是賣淫又是同居的事實。
這就是春陽一高教育出來的學生？
楊雪沒有再看，拉著楊蘭接著往前走，到了三層樓處，樓前正在帶孩子的婦女看到楊雪，頓時大叫道：「楊書記來了，大家都出來吧！」
「嘩啦」一聲，都不知道人從哪兒冒了出來，無數的人層層將楊雪和楊蘭圍在中間，瞬間的浪潮，將楊雪的聲音徹底掩沒。
人數，比剛才到春陽市上訪的人要多數倍。
楊雪見勢不妙，將楊蘭護在懷中，大吼一聲：「都別擠了，你們這是解決問題的嗎？」
楊雪傾盡全力之吼，當然不同凡響，眾人為吼聲驚愕的當兒，楊雪已經護著楊蘭脫身而出，楊雪向眾人說道：「你們選的職工代表呢？如果你們再這樣一窩蜂的過來，我直接就走了，反正也無法解決問題！」
眾人聞聽楊雪要走，頓時面面相覷，其中一中年人越眾而出，向楊雪說道：「楊書記，我代表他們和你談談吧！」
「他能代靜的了嗎？」楊雪向眾人問道。
「我和馬三哥一起去！」又是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向楊雪說道：「楊書記，我是林永厚，這位是馬三峰，我們兩個和你談談吧！」
楊雪點點頭，與兩人走至一旁，楊雪注視著兩人，「既然你們是工人代表，應該對這兒情況知之甚詳，現在這兒還逗留著多少工人？」
「一百六十二個！」林永厚脫口而出。
「一百六十二個？」楊雪沉默不語，他昨天從劉高天那兒了解過情況，這兒現在僅僅住著三十六人，怎麼一天時間，就多出來了一百多人？
「這一百六十二人都是住在這兒的？」
「都是！」
「那好，有名單嗎？」
「有！」隨著楊雪的問話，馬三峰立刻送上一份名單。
楊雪的眼神，在兩人臉上掃過，馬三峰和林永厚的眼睛，幾乎轉也不轉的盯著他，但是與楊雪的眼神交織，兩人立刻轉向了一旁，似乎在心虛什麼。楊雪收起名單，淡淡的說道：「這份名單，好像與我的掌握有出入啊！為什麼廠里登記的只有三十六人？」
「這……」馬三峰遲疑了一下，方才接著說道：「統計名字的時候，廠里有一部分人出去做生意，所以兩個數字有出入！」
楊雪心裡冷笑，情況小有出入正常，但是，怎麼可能出入一百多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