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若楓上任之後，春陽市財政局迅速向教育局撥去了補發的一個月工資，而柳若楓在就任時，當眾向春陽市委書記要工資的佳話，也自與會之人的口中傳了出來，兼之傳說柳若楓是軍委某位領導之女，背景極深。一時之間，這位年輕的美女局長，在春陽教育界聲名鵲起。
而楊雪在春陽的工作，卻愈發的被動，陳凌風年後將離開南風的消息悄然傳出，對於那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官員來說，這個消息足以令搖擺不定的他們在楊雪和李明國之間做出取捨。
春陽的局勢，一步步的走向極致，這個冬天，生平沒有怕過冷的楊雪，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寒意。
十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春陽軋鋼廠的事，因為李明國不合作的態度，沒有任何的進展，而柳若楓上任之初，楊雪又不宜和李明國有過多的衝突，此事也只能擱置。
另外，因為楊雪前段時間的受傷，和原本與李明國的冷戰，楊雪將許多政務拖至現在，堆積如山的案頭，令楊雪窮於應付。
然而這一認真對待，楊雪突然發現，他對春陽的工作，並不熟悉，而作為市委書記，他的每一個決策，每一個簽字，都需要謹慎再謹慎，楊雪只能叫來相關人員來問個清楚。
秘書楊蘭不在身邊，楊雪的工作，一向是由負責機關的春陽市委辦公室主任張銀蘋協調的，然而楊雪電話打到辦公室，辦公室人員告訴楊發，張銀蘋請假了，據說是病了，十二月二十六日請的假。
而那一天，恰好是春陽市委領導晚宴之後的第二天。
想起那一晚宴會結束時的情景，以及張銀蘋蒼白的臉色，楊雪隱隱猜到了張銀蘋請假的原因，但楊雪的工作千頭萬緒，少一個協調的人絕對不行，普通的人，楊雪又看不上，楊雪只能給張銀蘋打電話。
然而，張銀蘋的電話關機了。
正巧負責機關的市委副書記王開復過來找楊雪談年底獎金髮放的事情，楊雪向王開復詢問張銀蘋請假的原因，王開復奇道：「張銀蘋沒有向我請假啊，她直接向李市長請的假，據說陪著老領導出去散心了，我也沒有細問！我還以為楊書記知道呢！」
楊雪心裡奇怪，張銀蘋是市委的人，卻向市長李明國請假，這樣的程序失誤，怎麼可能犯在張銀蘋身上？李明國又怎麼能越疽代袍的准假？再者，正值年底，機關工作繁忙異常，做為辦公室管家的張銀蘋，怎麼可能去請假？
但是，張銀蘋不在，又無法聯繫上，楊雪也只能將疑問放在心底，耐心的去看王開復拿出來的獎金方案，春陽是經濟大市，獎金方案也與江海新區不可同日而語，即使小小的副科，獎金已經遠在江海新區的正處之上。
楊雪看方案的時候，王開復在旁向楊雪說道：「楊書記，這份方案的獎金尺度與往年持平，李市長已經看過，略作了改動，這是改動後的！」
「哦！」聽聞李明國看過，楊雪便無心細看，按照官場慣例，這種獎金只能多，不能減少，李明國所謂的改動，肯定是略作增加，那麼楊雪已經沒有增加的空間，至於減少，那更不可能，誰也不願枉作小人。
不過，楊雪拿起筆欲簽的時候，卻突然心中一動，李明國既然不願意撥給春陽軋鋼廠工資，他何不在這上面作文章？
這份方案涉及一千多萬元，楊雪完全可以春陽財政緊張為由拒簽，那麼壓力便會傳到李明國那兒，李明國是春陽市長，財政的負責人。
至於王開復，楊雪量他也不敢出去大嘴巴，到處宣揚是楊雪不批這份方案。
楊雪心中主意一定，立刻向王開復說道：「王副書記，李市長沒有告訴你嗎？春陽財政緊張，連春陽軋鋼廠的工資都無法負擔，這個時候再發獎金，那些工人會罵娘的！我看這樣，這份方案你再拿回去重新考慮一下！」
王開複眼睜睜的看著，楊雪手裡的筆尖都已經觸到了文件，卻又收了回去，王開復氣得先罵上了娘，春陽財政緊張？他怎麼不知道？教育局幾千萬的工資，不是眼都不眨的就撥過去了嗎？這區區的一千多萬。至於拿春陽財政做為借口嗎？
何況，李明國都同意了，難道李明國不知道春陽財政緊張？這不開玩笑嗎？
然而，王開復鬱悶歸鬱悶，怒氣在胸腔里轉動，面容卻依然笑眯眯的，雖然不知道楊雪拒簽的問題出在哪兒，但是，王開復知道不是因為他，他也犯不著與楊雪過不去，那面有李明國頂著呢！
王開復從楊雪辦公室出來，直接就奔了市長辦，在李明國面前，王開復隨意的多，「李市長，楊書記不同意這份獎金方案！」
「哦？難道是因為我調高了標準？」李明國心裡也納悶，他只是在一人身上加了數百到一千不等，總金額不過加了幾十萬，楊雪至於這麼咄咄逼人嗎？
「不是，楊書記說春陽財政緊張！」
「春陽財政緊張？」李明國愈發的莫名奇妙，春陽緊不緊張，他一清二楚，春陽財政局的帳上，十幾個億在那兒放著呢！李明國皺起眉頭，接著問道：「楊書記還說什麼了？」
王開復倒也實話實說，「楊書記說，春陽財政緊張，連春陽軋鋼廠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再發這麼多獎金，那些人會罵娘的！」
「這樣啊！」李明國恍然大悟，楊雪這是對他不發春陽軋鋼廠工資報之以李呢！不過，這個李，對他又有什麼損失？李明國微微一笑，「開復，那你先把方案拿回去，好好的再考慮一下！」
李明國的「再考慮」三個字，咬得特別的重，王開復會意，李明國這是叫他拖呢，可是拖下去，到何時是個頭？該做的工作，拖到什麼時候，也不能不做。
但領導打架，下屬做為池魚只能遭殃，王開復無可奈何，怏怏而回。
王開復的鬱悶，李明國心中瞭然，其實楊雪不逼他，李明國最後也會同意撥給春陽軋鋼廠工資，那是李明國的一塊心病，李明國怎麼可能任憑春陽軋鋼廠生起事端？那不是把他自已往絕路上逼嗎？
然而，楊雪意外的一舉，卻讓李明國生起了和楊雪較量的興趣，楊雪不是急嗎？他何不藉此機會，給楊雪增加一些壓力？
李明國進可攻，退可守，穩坐釣魚台。
只是，李明國沒有想到的是，他能想到的事，楊雪如何會想不到？楊雪還未進入春陽，就已經知道，春陽軋鋼廠是春陽最大一個黑洞，不僅僅涉及到李明國，而且涉及到齊雲山和許多官員，正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不得不白養了春陽軋鋼廠工人十年，十年都養了，他們怎麼肯讓春陽軋發生變故？他們敢嗎？
可是，李明國的態度，兼之春陽軋鋼廠已經八個月沒有發工資，卻讓楊雪產生了疑惑，難道，李明國沒有涉及到春陽軋鋼廠之中？
可是，這可能嗎？
最好的解惑辦法，莫過於身臨其境，去詳細的調查一番，想起那天打李強一巴掌的黃振聲，那個滿臉皺紋，卻貌似在春陽軋鋼廠威望極高的老工人，楊雪決定親自走一趟。
從程俊傑那裡，楊雪得到了黃振聲的住址，是夜，楊雪與王兵一道，來到了黃振聲的家。
然而，面前的一切，讓楊雪驚呆了。
如果不是身臨其中，楊雪絕不會相信，繁華似錦的春陽，竟然會有這樣一處如同非洲貧民窟的所在，更不會相信，一個國營大廠的老工人，居然要窮困潦倒到如此境地。
家徒四壁，一貧如洗，是黃振聲家的真實寫照，這個不能稱之為家的家，其實不過是一間不算太大的屋子，兩張高低床，是黃振聲三代人的憩息之地，除此之外，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張小椅子、幾個柜子，連樣像樣的傢具都沒有，不過，即使有，楊雪也估計沒有擺的地方。
楊雪進入房間，房間里立時擁擠不堪，一屋子所有的人，幾乎肩挨肩，王兵不得已的退了出去，因為房間里，已經沒有他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