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醫療室已經成了辦公廳，大部分時間我只是旁聽一下，離開北地體系已經這麼多年了，對新的嵐盟我還很有些陌生，對自己無法確定的事情，隨隨便便發表意見顯然有些愚蠢。
但越聽，我卻愈發皺起眉頭。
冬糧的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這次決策失誤，當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也可以彌補，就是來年辛苦一點，國庫要虛空一段時間，也不至於造成無法彌補的印象。
但讓我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的，卻是其中透露出的一種觀念，一種被北地人逐漸認可的共識。
「聖戰沒什麼好怕的，用不了幾年，我們就將獲得勝利。」
人一旦過的太順，自然就會變得充滿自信，國家一旦過的太順，整個國民也會過於樂觀，這八年以來，嵐盟的確過的太順，從一個邊緣勢力，以驚人的速度成為大陸矚目的焦點，過於樂觀也是能夠理解的。
人們總是喜歡對比過去來強調現在的優勢，在某些樂觀者的眼中，上次聖戰人類拿著金屬武器就能夠應付，聖光、魔法等超自然力量在人類社會中都是極其稀有的，而現在，我們不僅在魔法上超越了精靈，更有了新的技術和海量的人口，簡直是拿著魔導科技打原始人，又怎麼會打輸。
不管那些「上級」多麼強調聖戰的殘酷，但內心卻始終存在懈怠，甚至連那些強調戰爭殘酷的「上級」，打心底卻沒有多少警惕。
而對我來說……
「……聖戰很好對付？幾年就能夠搞定？這次可是最後的聖戰，沒有規則的最後死斗，很有可能幾十年、幾百年都無法搞定，或許根本沒有最後的勝利者，或許從魔潮開啟之後的每一天，主位面所有的居民都將處於戰爭之中，或許未來的孩子們，將根本不知道和平是什麼。」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歷史」中魔潮爆發乃至世界毀滅之前，無數個位面和整個艾希都在火焰之中熊熊燃燒，那是看不到希望的永恆戰爭，是沒有黎明的無盡黑夜。
深淵一旦解開所有的限制，最後的爆發會達到何種程度，誰都無法預料。
或許有人會說深淵也就十二主神級存在，差距並不明顯，但實際上混沌深淵本來就是無數次永恆聖戰失敗者的最後歸屬，誰都不知道其中還隱藏了什麼。
不說別人，那原主神級太陽神和發明死亡魔法的最古惡魔，就不在那十二主神的名單之中，但我估計，搞不好實際實力還超過主神中的好幾位。
無盡深淵代表著無盡的位面和無數的落敗者，當所有的限制被剝奪，所有的落敗者都有了成為勝利者的機會，最後會發生什麼，光想想就覺得可怕。
的確，主位面是諸神眷顧的最富饒的位面，但若那編號都無以計數的數百、數千個位面都開始入侵，主位面能撐多久，我真沒把握。
所以，從一開始我制定的大戰略就是守住國土，固守一方且聯繫盟友，先熬過一段對方的強勢時間，在困難中發展技術和磨礪戰士，再圖謀反攻，但看眼前的形勢，這些年輕人是大概是想主動和深淵側戰個痛。
「今年的年輕人入伍人數已經超出預期，各國軍部通過統合，決定額外開放二十個戰團的編製，也就是說主動申請從軍人數，已經超過預期計畫近十萬人……」
眼前年輕的政務官雖然面帶疲色，但滿臉紅光，說的也很是興奮，似乎為國內大好形勢興奮。
的確，當一個國家即使即將面臨戰爭，國民中的年輕人依舊踴躍參軍，除了證明國民對國家的信任之外，更多的，卻是說明在國民眼中，參軍是一條好路，渴望成為戰士的年輕人更是相信自己和國家都將度過危機，自己能夠在戰爭中獲得榮耀和利益。
這個時候，我不會不識相的說「這些孩子是急著送死？」之類的胡話，反正殘酷的考驗就在面前了，提前多點自信……哪怕是過度自信，也未必不是好事。
作為資深幕後黑手，與其說將嚴酷的現實告訴民眾引起恐慌和不信任，不如儘可能的將這種盲目自信化作有益因素，然後想方設法的爭取勝利，即使最後還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至少就這麼「自信」的熬過了一段艱難的時期，已經算賺到了。
但民眾可以過於樂觀，年輕的軍人可以過於樂觀，行政領導者和作為指揮者的軍部將軍卻絕對不能過於樂觀。
關鍵時期越要保持清醒，過於樂觀的態度可能導致對局勢過於樂觀的推斷，而一個錯誤的政策，就可能引出一系列的麻煩。
「看來，是要把這群傢伙拉到一起，嚇一嚇了。」
聽到國內形勢大好，蕾妮滿臉笑意，不住點頭，還時不時看過來，滿臉自豪，似乎是在表功，說「我還乾的不錯吧。」。
我也微笑的點了點頭，似乎在誇獎，心底卻有些不爽。
「其他人就算了，你丫本身這麼了解惡魔，作為領導人居然還這麼『樂觀』，看來是要好好上上課了……就從作為政治家，時刻都要保證自己的真實情緒不外露開始，那麼，就從喝烈度百分百辣椒水還要保持微笑開始吧。」
我心底滿是盤算的惡毒的主意，卻笑得越是開心，室內一團和氣，仿若也是覺得形勢一片大好。
「……你也沒和蕾妮說過吧，甚至，沒和我說過。」
海洛伊絲的話語卻讓我一愣，這麼說來，我的確沒有和他人分享過關於未來的詳細情報，這麼說來，的確不能怪蕾妮過於樂觀。
「……我是沒說過，但我卻一直在做，若真夠出色的話，她應該能夠從我的所作所為之中，看出我對未來的預期。」
「……彆強人所難了，你這老油條的心思誰能猜得到，我都是知道你的預測，才勉強推測出你的布局、你是打算放棄內陸固守北地？這麼悲觀和被動可不是你的作風啊。」
海洛伊絲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我看著蕾妮笑著點了點頭，不出意外的收穫對方的傻笑，才在靈魂連接中回答海洛伊絲。
「是的，不過你怎麼看出來的？」
「亡靈帝國西羅帝國的北遷、律法教會的北遷，黑暗精靈、龍城這些年也開始遷移北地，還有財富女神等冥府側教會本部這幾年也開始北遷，這應該是你的建議吧。」
我又點了點頭，蕾妮又在傻笑，那個艾薇卻又在使勁瞪我，我啥時候得罪她了？
既然魔潮已經降臨，事情最終會發展到我預期的模樣，或許，也是時候描繪一下我對未來制定的藍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