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遠東故事 第四百二十八章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作為一個革命者被沙皇軍警逮捕,和作為一個戰場上的蘇俄紅軍戰士放下武器,向敵人投降,這有本質上的區別!格里哥里·葉夫謝也維奇,你這是在混淆視聽偷換概念!試問布爾什維克黨的領導人和中央委員們,哪個不是曾經多次被沙皇的軍警逮捕和關押以及流放,這怎麼能和戰俘問題混為一談?」布哈林氣呼呼的嚷嚷道。

「尼古拉·伊萬諾維奇說的沒錯,我本人曾經十多次被沙皇軍警逮捕和關押,坐牢和流放的時間加起來有十多年,可我從來沒有背叛過我們為之奮鬥的事業,今天我們取得的勝利,不就是因為我們不屈不撓的和沙皇政府鬥爭了那麼年才換來的成果么?革命者被捕和怎麼能和戰俘問題混為一談!」斯維爾德洛夫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沖著季諾維也夫發了火,桌子上的茶杯被他啪的一聲差點摔碎。

「有理不在聲高,雅可夫·米哈依諾維奇,沙皇和他的政府是不是我們的敵人?這沒人會否認吧?那麼我們既然可以認為,革命者被沙皇政府逮捕和流放是革命者的光榮,那麼,蘇俄紅軍的戰士們在伏爾加河右岸被敵人合圍後放下武器被俘,本質上和我們當年被捕,有什麼區別?」「您倒是說說?有什麼區別?一樣是敵強我弱,一樣是無法抵抗,一樣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有什麼區別?憑什麼蘇俄紅軍戰士在戰場上被俘就是叛徒和變節分子,而我們被沙皇軍警逮捕和關押流放就成了英雄?這邏輯完全講不通!」季諾維也夫雖然沒有拍桌子,可言辭犀利語氣堅定,眼神中透出布爾什維克那種為了信仰和真理絕不妥協的執著。

烏里揚諾夫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捷爾任斯基繼續苦著個臉不知道想啥,加米涅夫望著自己老朋友老夥計的眼神充滿了欣賞,托洛茨基同樣眉頭舒展,顯然,季諾維也夫的辯題切中了要害,這問題誰都沒辦法反駁。

「從事地下工作的革命者和戰場上的蘇俄紅軍戰士不是一回事,每一名紅軍戰士加入蘇俄紅軍時,就應該有為保衛蘇維埃捐軀的思想準備,戰士在戰場上放下武器向敵人投降就是叛徒,就是背叛了我們神聖的事業,就是變節分子,叛徒的家屬就應該受到審判和清算!」布哈林喘著粗氣揮舞著手臂嚷嚷,似乎要抓住空中那看不見的稻草,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辯解相當蒼白而無力。

果然,加米涅夫在邊上接過了話頭,沖布哈林搖著頭道,「尼古拉·伊萬諾維奇,我不能同意您的觀點,搞地下工作的革命者也是戰士,他們的演講、傳單、寫的文章、油印的報紙、手中的筆和話筒,都是武器,而地下戰線就是個隱蔽的戰場,革命者在從事地下工作時被沙皇軍警逮捕,和戰士在戰場上被俘,本質上是一類的問題!」布哈林顯然有點氣急敗壞,揮舞著雙手聲音尖利的嚷道,「列夫·鮑里索維奇,我知道您和格里哥里·葉夫謝也維奇走的近,可你們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布爾什維克黨的領導人幾乎人人都遭受過沙皇軍警的逮捕、坐過沙皇的監牢,多數人曾經被流放,不少人還塹壕很多次,難道我們大家都是叛徒和變節分子?」布哈林這話一出,不但烏里揚諾夫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連斯維爾德洛夫和捷爾任斯基也皺起了眉頭,顯然覺得布哈林是徹底掉進了季諾維也夫設置的陷阱,今天關於戰俘問題的爭論,其走向已經不可逆轉的被季諾維也夫牽著往他們那個觀點上靠過去了。

「問題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尼古拉·伊萬諾維奇,是您自己轉不過彎來,黨的領袖們和布爾什維克領導人無數人曾經被沙皇軍警逮捕,變節分子和叛徒當然不能說沒有,可絕大多數都是堅貞不屈的革命者,這一點毋庸置疑!」季諾維也夫隨手掐滅了煙頭,臉上路出了一絲勝利的微笑。

「的確如此,布哈林同志,不管您坐過幾次沙皇的牢,被流放過幾次,大家從來都不懷疑您對革命和布爾什維克黨的忠誠,雅可夫·米哈依諾維奇就是再被沙皇逮捕十四次,再給關上十二年,沒有人能懷疑他對黨和我們的事業的忠誠!」加米涅夫在一旁笑著道。

這會兒,會議室內的氣氛總算有了一絲鬆弛,連斯維爾德洛夫的老臉又是一紅,心裡忍不住開始嘀咕,要這麼說的話,戰場上被俘的紅軍戰士的確不能簡單的就被宣布為變節分子和叛徒,道理是明白著的,就是心裡再不願意,這會兒要辯論可真是贏不了季諾維也夫這傢伙了。

布哈林可憐兮兮的轉過來望了望蘇俄中央委員會主席,烏里揚諾夫依然皺著眉在思考問題,渾然像沒瞧見這廝一樣,而斯維爾德洛夫卻好像已經被季諾維也夫和加米耶夫的論調給說服了,捷爾任斯基則依然抱著胳膊伸開兩腿在會議室的角落裡坐著一言不發。

托洛茨基這時候站了起來,對烏里揚諾夫道,「弗拉基米爾·伊里奇,我覺得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的觀點是站得住腳,有道理也說的通的,對戰場上被俘的蘇俄紅軍戰士,我們至少應該區別對待,如果是戰鬥還沒打就主動帶著武器投奔了敵人的,那當然是變節分子和叛徒」「可是如果指戰員們經過浴血奮戰,最後陷入了彈盡糧絕被敵人合圍的情況,又沒有援軍無法堅守,這種情況下被俘的話,我覺得不能簡單的把他們宣布為變節分子和戰俘,這些戰士和指揮員被俘,和當年我們被沙俄軍警逮捕的情況其實是一樣的!」「也不能說完全一樣,畢竟蘇俄紅軍戰士的責任就是拿起武器保衛蘇維埃保衛我們的黨,在戰場上放下武器向敵人投降總不能成為英雄吧?」烏里揚諾夫一攤雙手,臉上顯然是一臉的苦惱,顯然這個問題要辯論是辯不過季諾維也夫了,可就此180度轉彎,小個子領袖心裡還轉不過來!

「主席同志,當年我們的革命者如果是變節分子和叛徒,那就不會在沙皇的監獄和流放地呆著,而是舒舒服服做了貴族和資本家的座上賓,事實上我們沒有,所以革命者即使被捕坐牢被流放,沒有人可以懷疑他們的忠誠!」「現在蘇俄紅軍的被俘戰士同樣如此,如果他們是變節分子和叛徒,這會兒他們應該加入了自衛軍而不是在聯軍的戰俘營里受苦挨餓做苦役,既然他們還在敵人的戰俘營里,說明他們同樣是堅貞不屈的布爾什維克,和我們當年在沙皇牢里一樣!」最高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言真意切的望著烏里揚諾夫這位黨的最高領袖,顯然,在這個問題上,必須借著烏法聯軍電報提出條件的大好時機,妥善的調整蘇俄中央和蘇俄紅軍對自己被俘人員的觀念和政策,錯過了這個機會,剛愎自用蘇俄中央的左派領導人們在這個問題上的錯誤會變得越來越大。

「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如果我們今天宣布近20萬在伏爾加河右岸被俘的紅軍戰士都是叛徒和變節分子,並對他們的親屬和朋友都進行逮捕和審訊,甚至槍決和流放,這樣除了把那20萬被俘的紅軍戰士推到烏法聯軍和自衛軍的懷抱里去之外,不會有任何第二個結果!」加米涅夫在一旁不失時機的說道。

「古往今來看,只要有戰爭,就會有戰俘,這個和信仰無關,和意志是否堅強也無關,要不然布爾什維克領袖們當年被沙皇軍警追捕的時候誓死不降,除了被亂槍打死還會有第二個結果么?要是人人都那樣,我們還哪來機會發展革命的力量搞二月革命、十月革命?」季諾維也夫在一旁接著道。

「同志們,你們說的雖然未嘗沒有道理,可是,如果今天我們在戰俘問題上開了口子,日後只怕局勢一有困難,下面的部隊就放下武器向敵人投降,今後這仗還怎麼打?蘇維埃還指望誰來保護?革命怎麼才能進行到底?」烏里揚諾夫揮舞著手不甘心的道。

「弗拉基米爾·伊里奇說的對,今天我們對戰俘問題姑息養奸搞綏靖政策,明天隊伍的戰鬥力沒準全垮了,到時候打起仗來隨時就能放下武器投降,反正不會有懲罰手段!」布哈林這會兒又活過來了。

「中央委員們!布爾什維克的高級領導人們!你們要相信絕大多數紅軍戰士和布爾什維克都是堅強的戰士,只要我們把政治思想工作做到位了,部隊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都不會垮!要相信群眾!相信各級政委們!」托洛茨基的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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