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京故事 第六十七章 橄欖枝和軍令狀

段祺瑞臉色一冷,雖然徐樹錚可以說是被自己寵壞的了孩子,可現在有王庚這個新人在場,老段昨天既然許了王庚的事情,今天又如何肯隨便就食言而肥?

到底皖系是我段祺瑞當家還是你徐樹錚當家?還有沒有團體的章程?

徐樹錚被王庚這麼一將軍,如何肯示弱,冷笑一聲道,「只要總理和國會大總統都同意,我這個陸軍次長的差事就是不幹了又如何?有本事你大可以來試著噹噹看!」「哎哎,又錚,你這又是何苦,誰都知道你是總理的左膀右臂,陸軍部離開了你怎麼行,國務院更不能沒有你這個秘書長張羅,別慪氣別慪氣!咱聽總理的!」許世英心裡叫好,嘴上卻勸著道。

陳錦—濤靠在椅子上抽著雪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顯然是超然事外打算坐山觀虎鬥。

他這個財政總長本來不算段祺瑞的嫡系,好在跟許世英是鐵杆,借著老段這個盟兄弟的牽線搭橋拜在了段祺瑞的麾下,可畢竟不是皖系嫡系,這等爭寵的場合幫誰都顯得別有用心,乾脆不說話只看戲!

段祺瑞沉著臉不說話,其實就表明了態度,今兒提拔使用王庚這檔子事,我只是通知你們,不是來跟你們幾個商量的,這國務院和陸軍部當家人還是我老段,這皖系的帶頭大哥可還是我段祺瑞!

被許世英這麼一勸,徐樹錚也冷靜了下來,段祺瑞既然在王庚的使用上沒有提前跟自己打招呼,想必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反應,一時無從開解,因此乾脆不說。

今兒會議室自己這麼一鬧純屬一種本能的反應,對比對面那個胸有成竹的西點王庚來,卻是失了風度,哼!有什麼事回頭去書房跟老爺子單獨談才是正理。

要不然純是讓陳錦—濤和許世英這倆傢伙看我徐樹錚的笑話,別說在北洋,在皖系內部想看我徐樹錚笑話的人還少了?

「又錚兄,小弟初來乍到,承蒙總理看重,確是一片赤誠來為總理和在座諸位大人分憂的,你看如此可好,我這個參戰籌備處督辦,如果半年裡拉不起一支隊伍,一年裡練不成精兵,小弟甘願引咎辭職!」王庚恰到好處的遞過了橄欖枝,順便給老段和徐樹錚一個台階下。

「好!就是如此!你這個西點畢業生是不是紙上談兵的趙括,咱們半年以後見真章!」徐樹錚反應很快,順勢就下了台階,心道反正我現在應付府院之爭和參戰這檔子事都騰不出手來,且看你折騰半年,我掌管陸軍部給你卡著糧餉不發,看你上哪招兵去!不就半年么,我徐樹錚耗得起!

段祺瑞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顯然對王庚的姿態很滿意,又錚的孤傲脾氣若長此下去還有何人能制衡他?

我皖系因你徐又錚而興,卻也多少因你徐又錚的脾氣性格而多事,如今有了王庚這條有才華的鯰魚,正好平衡一下,段祺瑞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

「又錚,你是我的大將,皖系功勛卓著的前輩,王庚是個後輩,你這個前輩不多多提攜幫襯怎麼行,那豈不是讓外人看我們的笑話!那個16混成旅的欠餉和參戰籌備處的第一筆經費,你這兩天就給他撥過去!」段祺瑞臉上透出一絲笑意,一邊安撫徐樹錚,一邊不忘叮囑他不得在糧餉上刁難王庚。

「陸軍部軍費一直緊張得入不敷出,瀾生的財政部上個月該撥給我的款子到今天都沒到賬,下面欠餉催討的軍頭無數,總理,這當口叫我一下子撥160萬大洋出來,我上哪給他踅摸去?」一說到糧餉,徐樹錚可又叫起了苦,段祺瑞其實也知道陸軍部的財政一直緊巴巴的入不敷出,可不信已經到了160萬大洋都撥不出的地步。

國務總理把目光轉向了左手邊的財政總長陳錦—濤,不滿的道,「瀾生,你又是怎麼回事?又錚這邊的軍費怎麼沒撥?」陳錦—濤漲紅著臉喊冤道,「總理,中央財政預算一直虧空您又不是不知道,各地督軍要養兵擴軍,就拚命截留駐軍防區的稅款,這地方上稅收不上來,我這中央財政部也是窮得叮噹響!」「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虧不能虧軍人,你現在跟我扯這個有什麼用?跟日本借的第一筆款子不是早就下來了么?說好了專款專用,錢呢?」段祺瑞根本不為陳錦—濤叫苦連天所動,反問起了日本借款的下落。

「陸軍部欠款才一個月,教育部欠款都三個月了,我……我跟又錚商量了一下,先挪了一部分過去應急!」陳錦—濤臉上見了汗!

「有這事?」段祺瑞轉過來問徐樹錚。

「瀾生說新春剛開學,教育部的薪水再拖欠的話只怕教授講師們要領著學生們上街遊行了,所以我答應日本借的那500萬里可以先給教育部勻一點過去,可這是2月份的事情了,說好了3月份還的!」徐樹錚雖然點了點頭證實了財政總長的說法,但反過來指責陳錦—濤不講信用,款子是2月底挪的,說好了3月份還,結果今天都4月2號了還沒見著錢影子!

其實徐樹錚也好,陳錦—濤也好,都有知道那筆錢的大頭還在財政部,雖然是以籌備編練參戰軍為名目跟日本財團借的款子,抵押品可是財政部發行的特別公債,日本人要追債可不會找陸軍部和徐樹錚,還得著落在財政部頭上。

問題是中國現在參戰的決定都還沒作出,日本500萬借款這塊不大不小的唐僧肉就被財政部用來騰挪著使喚當流動資金到處救火了!

段祺瑞其實也知道,全國大大小小無數軍頭近百萬在陸軍部編製內的軍隊,理論上每個月的糧餉開支就要近千萬大洋,日本這第一筆500萬日元的借款要是被挪去抵虧空欠賬的話根本是杯水車薪。

至於徐樹錚和陳錦—濤兩個有沒有在其中中飽私囊,段祺瑞不想深究,水至清則無魚,徐又錚這個國務院秘書長和陸軍次長,就是弄了點錢,他的貪—腐程度比起他對自己的貢獻和忠誠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當然,陳錦—濤卻又不同,老段用人唯親的毛病是由來已久,陳錦—濤是可以犧牲的卒子,徐樹錚是必須要保的車。

「瀾生,又錚,其他的事我不管,我答應了王庚,16混成旅的欠餉六十萬,和參戰籌備處的第一筆經費一百萬,這兩筆錢限你們兩天內解決!」段祺瑞一錘定音不再跟兩個部下啰嗦,要論扯皮這倆人可以扯到天黑去!

徐樹錚和陳錦—濤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坐下不再說話,國務總理的脾氣這些年大家已經很熟悉,他真做了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別說堂堂民國財政部,就是徐樹錚這陸軍部賬上,隨便擠擠這160萬大洋也就出來了。

「靜仁,你那個交通部到底怎麼回事?津浦路貨車車皮的貪—腐案你到底有沒有摻合在裡頭?」搞定了王庚這檔子事,段祺瑞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的盟兄弟許世英,語氣頗有點嚴厲,這半個月倆新聞媒體連篇累牘的在報道津浦路貪—腐案,身為交通總長的許世英則首當其衝。

「泉公,我的確確事先是毫不知情,誰知道那幾個兔崽子膽子竟這麼大呢,明明只要150萬大洋就能買到的200節車皮,居然自己設個子虛烏有的華美公司過手撈錢,再用450萬大洋去簽15年的租賃合同,不過那幾個貪—腐的局長段長採購都已經被查實撤職法辦了,一定要嚴懲!」許世英摸出手帕擦著汗,臉色的神色略顯慌亂。

「哼!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身為交通總長,難辭其咎!」徐樹錚在桌子對面冷眼旁觀。許世英你這傢伙敢撈也得會撈啊,交通部本來就是肥的流油的衙門,撈錢第一要有分寸,第二吃相要好,吃了不抹乾凈嘴巴,活該被人捅出來現世!你當拋幾個局長副局長出來就能金蟬脫殼了?只怕沒那麼容易,可憐我怎麼盡和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共事!徐樹錚心裡不由得忿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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