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江淮煙雨 第164章 秋聲守靈

高府在揚州城東芙蓉巷,距離揚州碼頭不算太遠。很快,高景賢便帶著吳秋遇和柳如夢來到芙蓉巷,指著前面的一戶高門大院說:「吳大俠,如夢姑娘,那裡就是我家了。」然後便熱情地在前面引路。吳秋遇舉目望著,覺得高家畢竟是做官人家,果然氣派。柳如夢卻指著旁邊一家門口,小聲說道:「一心哥哥你看,這戶人家好像有喪事。」吳秋遇扭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柳如夢嘀咕道:「可是很奇怪,門口張掛了那麼多黑布白幡,裡面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也看不到有人。你能聽到有人哭嗎?」吳秋遇仔細聽了一下,搖了搖頭。

這時,從高家門裡走出幾個人來。為首的是一個員外模樣的長者。高景賢回頭髮現吳秋遇和柳如夢走得慢了,招呼道:「吳大俠,如夢姑娘,我爹出來迎接你們了。」吳秋遇和柳如夢趕緊快走了幾步,跟在高景賢的身後。

高員外熱情地把吳秋遇和柳如夢請進門裡,直接引領他們去正堂。裡面的酒席已經備好了。坐在那裡的賓客看到高員外陪著兩個年輕人進來,而且很熱情,都覺得有些驚訝。高員外直接把吳秋遇和柳如夢請到主桌。高德元致仕還鄉,自然就成了高府的老太爺。高老太爺招呼吳秋遇和柳如夢坐下,笑著說道:「你們走得不慢,哈哈。先坐下歇歇,待會我給你們介紹。」吳秋遇不懂這些規矩,讓坐也就坐下了。柳如夢畢竟當過幾年任府的大小姐,這樣的場面還是見過的,見高家人對她們如此招待,難免有些拘謹。但是她站在那裡又太招眼,猶豫了一下,也只得挨著吳秋遇坐下。

高老太爺親自為吳秋遇斟了一盅酒。吳秋遇尷尬地看著,也沒好拒絕。剛才高員外親自出去迎接,眾人已經覺得驚訝。現在連致仕還鄉的高老太爺都對吳秋遇和柳如夢禮敬有加,眾人更加覺得驚奇。有人小聲議論道:「這兩個是誰呀?」「應該是哪家高官貴族的公子和小姐吧,要不然高大人怎會如此禮敬?」另一人搖頭道:「我看著不像。那姑娘倒像是位小姐,那男的……不像,應該不是豪門公子。」

高老太爺站起身,端著酒杯,對眾人介紹道:「這位是吳壯士,這位是如夢姑娘。我們乘同一艘船從淮安來到揚州,在船上就已經認識了。剛才在碼頭髮生一件事,景賢孫兒被一夥無賴騷擾,多虧這位吳壯士出手解圍,才保全景賢和我高家的尊嚴。吳壯士少年英雄。來,大夥敬吳壯士一杯。」說著將酒杯高高舉起。高員外也把酒杯舉了起來。吳秋遇雖然不喜歡飲酒,但見人家這麼熱情,也只得把酒杯端了起來,憨憨地不知該說些什麼。眾賓客見主人都對吳秋遇如此熱情,也趕緊端起酒杯作陪。高老太爺率先把酒一飲而盡。吳秋遇看著酒杯,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口喝了下去,頓時覺得舌頭和喉嚨火辣辣的,張著嘴直哈氣。眾人見了,不禁大笑起來。

高員外又給吳秋遇斟上一杯酒,給柳如夢續了一點茶。吳秋遇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柳如夢則欠身說了一聲謝謝。高員外端起酒杯說道:「歡迎吳壯士和如夢姑娘到杭州,來,大夥再敬他們一杯。」說完,自己先一飲而盡,看著吳秋遇。吳秋遇喉嚨里還在發燙,看到柳如夢已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只得再次把那盅酒倒入嘴裡。這次本想喝得慢些也許好受,沒想到酒在嘴裡顯得更辣,他只得趕緊咽了下去,喉嚨一癢,忍不住輕聲咳嗽出來。眾人各自飲了一杯,看到吳秋遇狼狽的樣子,再次大笑起來。柳如夢幫忙解釋道:「他不善飲酒,讓眾位見笑了。」

高員外又給吳秋遇斟滿一杯。吳秋遇連忙擺手道:「不能再喝了。」高老太爺端起酒杯,笑著說道:「吳壯士和如夢姑娘,郎才女貌,俠骨柔情,真是天生一對。老朽這一杯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來,請。」吳秋遇本不想再喝。柳如夢聽到高老太爺這樣說,心裡高興,主動起身勸道:「一心哥哥,難得老人家如此盛情,你就再喝一杯吧。」吳秋遇見柳如夢也這樣說,只得慢慢端起酒杯,跟著眾人一起把酒喝了,然後又是捂著嘴咳嗽。高老太爺請眾人落座,然後笑道:「看來吳壯士真是不慣飲酒。那咱們大家也不要勉強了。來,大家各自盡興,開吃吧。」吳秋遇感激地點頭致謝。

眾賓客紛紛上前給高老太爺敬酒。柳如夢給吳秋遇倒了一杯茶,讓他漱口,又細心地遞上手絹讓他擦嘴。高員外在旁邊見了,暗自點頭。

酒席過後,高老太爺知道吳秋遇和柳如夢不習慣這裡的場面,便讓高景賢先帶著他們去安排房間。吳秋遇和柳如夢跟著高景賢從大廳出來,終於鬆了一口氣。高景賢是個讀書人,也很細心,先試探著小聲問吳秋遇:「什麼時候喝二位的喜酒?還是你們已經成親了?」吳秋遇說:「沒有,我們……」他回頭看了一眼柳如夢,沒有繼續說下去。高景賢明白了,看來他們還不是夫妻,便給他們安排了兩個相鄰的房間。吳秋遇知道,高府是這裡的大戶,高老太爺又是剛剛卸任的官員,住在這裡是安全的,如夢一個人住沒有問題。

高景賢先給柳如夢安排了房間,又帶著吳秋遇去隔壁。柳如夢只在屋裡看了一下,把包袱放下,便也走到隔壁去找吳秋遇。高景賢看到柳如夢進來,開口問道:「姑娘對房間不滿意?」柳如夢忙說:「沒有,房間很好。我只是一個人閑著無聊,過來看看。」吳秋遇也把包袱放下,對高景賢說:「老太爺和公子太客氣了,我們在府上打擾……」高景賢忙說:「哎,吳大俠不要這樣說。今天要不是你出手相救,不單我要吃虧,就是我祖父也要被他們氣出個好歹。你是我們高家的恩人,肯來這裡住已經是我們的榮幸,說什麼打擾啊。既然你們不嫌簡陋,就安心住著,有什麼事也儘管吩咐。」吳秋遇說:「公子太客氣了。我們有地方住已經很好了。」

柳如夢問:「公子急著回去招呼客人嗎?」高景賢說:「酒席一時半會還散不了。姑娘有什麼吩咐嗎?」柳如夢說:「我也沒什麼正事。公子有空,我們就跟你閑聊幾句。」高景賢說:「好啊。我也正想陪著你們說說話呢,還怕打擾你們……」「公子請坐。」柳如夢招呼高景賢坐下,自己也挨著吳秋遇坐了下來。高景賢見柳如夢如此大方得體,心中讚嘆不已。

柳如夢說:「我們來的時候,看到街上有戶人家在辦白事。」高景賢馬上點頭道:「哦,是。我今天出門也看到了。好像是昨天開始的。」柳如夢說:「但是好像沒什麼人進出,也沒聽到裡面有動靜。」高景賢說:「是,很清靜。」柳如夢疑惑道:「怎麼可能辦白事沒有哭聲?連祭拜張羅的人都沒有。」吳秋遇也問:「這是個什麼人家,一個親人都沒有么?」高景賢說:「這要是在別的人家,當然很奇怪。要是在他們家裡,那就沒什麼了。」吳秋遇不解:「怎麼說?」

高景賢解釋道:「那家已經好多年沒有人了。聽我祖父說,那家的老爺是個開國功臣,後來莫明其妙地死在了慶功樓,家裡也被抄了,然後就敗落了。這麼多年一直空著。本來官府應該把宅院充公的,可是當年的知府大人跟他家有些交情,就只貼了封條,沒有動。後來這些功臣的事迹漸漸流傳,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死得冤屈,還偶爾有冤魂顯靈的傳說。幾任知府大人都不敢輕易冒犯,這個宅院就保全下來。七八年前,據說有鐵家的後人回來過,後來又走了。官府應該是得到消息了,不過也沒人追查。」聽到這裡,吳秋遇撓了撓頭髮,若有所思。

高景賢繼續說道:「聽家丁說,前兩天,那家院子又來人了,昨天開始,院子內外開始有白事的張掛,院子里還搭了靈棚。」柳如夢問:「他們不敢鬧出動靜,會不會是怕官府知道?」高景賢說:「官府應該知道了,只不過沒人願意過問。這幾天,聽說我祖父要致仕還鄉,官府每天都來人打聽,今天來的客人里就有揚州府的。鐵家離高府這麼近,他們不可能看不到。」柳如夢問:「官府裝作不知道,是因為同情那些功臣?」高景賢說:「他們同情不同情功臣我不知道,但是他們應該是不想惹火燒身。」柳如夢不明白:「他們隱瞞不報才有風險,怎麼裝作視而不見倒可以避免惹禍燒身了?」高景賢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小聲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燕王朱棣已經在北平起兵了,說是要清君側,早晚為功臣平反。他現在勢頭很猛,朝廷未必擋得住。所以地方官都在觀望,不敢惹上跟功臣和姦臣有關的事。」柳如夢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吳秋遇一直在低頭沉思,忽然眼前一亮,終於想起來了,興奮地叫道:「一定是鐵師叔家!」高景賢和柳如夢都驚訝地看著吳秋遇。吳秋遇解釋道:「我有個師叔,叫鐵秋聲,也是功臣之後。他老家就是揚州的。算著應該是前幾天帶著紀姑姑的屍骨到揚州的。」高景賢想了想,微微點頭道:「要照這麼說,還真有可能是他。你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好啊。」吳秋遇站起身來,馬上就要出門。高景賢趕緊阻攔道:「大俠且慢。怎麼也得等官府的客人走了再去。萬一明著驚動官府,只怕你們要被暗中盯上。」吳秋遇憨笑道:「嗯。我太著急了。」高景賢起身說道:「我先去招呼客人。等酒席散了,我過來找你們,咱們一起去鐵家。」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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