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漁陽秘事 第110章 公子煩惱

盧夫人探視司馬相回來以後,一直悶聲不語,只在床上躺著想事情。柳如夢也不敢去打擾她。第二天,盧夫人想著司馬相的事,內心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知道夫君司馬相還活著,憂的是不知該如何對曾可以說出他的身世。萬一曾可以不能接受,在衝動之餘做出傻事,一旦被曾梓圖發覺,不但司馬相和曾可以親生父子不能相認,恐怕還會引起曾梓圖的擔憂,要下手對付司馬相。她這種擔心當然不是多餘的,畢竟曾可以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司馬相,根本不知道還有這個父親。曾梓圖與盧夫人成婚後只生下一個女兒,因此對曾可以這個兒子也是真心疼愛,不但教他讀書識字、練功習武,就連家裡的大事小情和門派勢力也都讓他參與,也指望著曾可以將來能接替自己,把曾家的事業發揚廣大。曾可以也已經習慣了作為曾家的大公子,跟在曾梓圖身邊,享受優渥的生活和統領一派江湖勢力的威風。雖然平日里曾可以對母親百依百順從無違逆,但是牽扯身世和前途這樣的大事,恐怕他一時之間難以做出平靜的選擇。

盧夫人憂心忡忡。柳如夢看在眼裡,難免跟著擔心。她知道盧夫人的心事一定與昨天的事有關,於是坐到盧夫人身旁,輕聲問道:「娘,出什麼事了?看您昨天回來以後就心事重重的。」盧夫人望著柳如夢,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娘遇到了一個難處,不知道如何是好。」柳如夢說:「什麼事可以跟女兒說說嗎?我看能不能幫上忙。總好過您一個人悶在心裡。」盧夫人輕輕摸著如夢的手,想了一下,說道:「這個事說不定也只有你能幫我。那娘就跟你說說。」「嗯。」柳如夢應了一聲,又往盧夫人身邊挪了挪。盧夫人輕輕將如夢摟在懷裡,開始問她:「你在洛陽的任員外家待了幾年?」柳如夢想了一下,說:「先是在那當了半年多的丫鬟,後來被大夫人收作養女。如果從那時算起,應該是將近六年。」盧夫人問道:「這六年當中,你有沒有找過你的親生爹娘?」柳如夢頓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我娘很早就不在了,我在世上只有爹爹一個親人。當丫鬟的時候,我根本不敢想那麼多。後來被大夫人收養了,我忽然變成了小姐,不用幹活了,就經常想起我爹,一直盼著他能找來,或者有機會去找他。後來大夫人去世了,我養父任員外身體又不好,我只能留在任府安心照顧他。一晃六年就過去了,沒想到我再次見到我爹的時候竟然是最後一面。那時候他……他很快也離我而去了。」說到這裡,柳如夢又不禁黯然神傷。

盧夫人幫如夢輕輕理了理頭髮,問道:「如果在那六年當中,你爹到任府找你,你會馬上跟他走嗎?」柳如夢不禁愣了一下,仰臉望著盧夫人,不明白她為何忽然這樣問。盧夫人道:「我是說如果,假設真有這樣的機會,你會怎麼做?」柳如夢明白這只是個假設,對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既然盧夫人問起,或許自己的答案對她有用,於是認真想了一下,說道:「如果是在娶二娘之前,我應該會留下來再照顧養父一段時間,等他身體好了,或是有人照顧了,我再走。要是在二娘和佳怡妹妹來了以後,我可能會馬上跟著爹爹走。」盧夫人道:「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你都會與親生爹爹相認,早晚要跟他走是嗎?」柳如夢點了點頭:「嗯。畢竟那是我爹呀,是我在世上的唯一親人。娘,您為何忽然問起這個?」

盧夫人說:「現在以兒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我真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柳如夢不禁愣住,直起身子驚訝地問道:「您是說,公子也不是您和伯父親生的?」盧夫人也不瞞她,便把曾可以的身世跟她說了:「以兒是我的親生,但是他的親生父親不是曾梓圖,而是我昨天去看的那個人。」柳如夢更是吃驚不小:「公子的親生父親,是司馬……那個司馬教主?」盧夫人趕緊示意她小點聲,往門口看了看,見奶娘和阿綉出門買東西還沒有回來,這才點頭說道:「沒錯。當年我正懷著以兒,他爹司馬相出門賣菜就沒再回來。那時候我們村裡遭了劫,死了不少人。我僥倖逃出,昏倒在菜地里,被婉兒他爹給救了。一直沒有以兒他爹的消息,當時以為他也被馬匪給害死了,我悲痛欲絕。後來生下了以兒,為了把他撫養成人,經人勸說,我就嫁給了婉兒他爹,後來就有了婉兒。」柳如夢這才知道曾可以和曾婉兒是同母異父的兄妹。盧夫人繼續說道:「沒想到造物弄人,二十年後又見到以兒他爹,才知道當年他遭遇馬匪,被裹挾到塞北,逃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幾年以後,那時候我們早就搬走了。二十年互無音信,沒想到再次見到,他和婉兒她爹竟成了敵人。」說到這裡不禁搖頭嘆息。柳如夢也甚覺無奈。

盧夫人望著柳如夢問道:「如夢,你覺得以兒會不會認他的親爹?」柳如夢想了想,心裡也拿不準,於是說道:「這個我也說不好。不過,早晚是要讓他知道的,您打算什麼時候跟他說?」盧夫人說:「我很擔心,萬一他接受不了,做出傻事,驚動了婉兒他爹,只會對司馬更加不利。」柳如夢沒經歷過這種事,一時也沒有主意。盧夫人說:「所以我想讓你,先試著跟他說說你自己的身世,看看他的口風?」柳如夢這才明白盧夫人剛才問話的用意,也樂得幫她解決難題,於是點頭說道:「嗯,等公子來了,我先跟他問問。如果能幫娘跟他說通了,就再好不過了。可是萬一……萬一他感覺不對,娘您就說是我跟他開玩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千萬不要讓他鬧到伯父那裡去。」盧夫人感激地把如夢重新摟入懷裡:「我的好女兒。有你幫忙,娘就放心多了。」

午後,曾婉兒來找曾可以,告訴他:「哥哥,如夢姐姐讓你有空去一下,她好像有話跟你說。」曾可以一聽是柳如夢主動要見他,喜出望外,趕緊起身說道:「我現在就有空。謝謝妹妹,我去了。」說完,也不顧曾婉兒還站在這裡,直接就快步走出門去。曾婉兒看著哥哥的背影,不禁暗笑,又忽然泛起一陣心酸,喃喃道:「要是秋遇公子對我也有這般殷勤就好了。」說完了她自己也覺得不可能,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邁步出了屋子,然後替曾可以把門關上,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曾可以到了盧夫人的住處。盧夫人和奶娘、阿綉正在廚房做點心。柳如夢開門把曾可以迎進去之後,直接帶他進了自己的房間。曾可以從來沒想過柳如夢會主動找他,雖然已經興奮了一路,但是一旦見了面,還是有些不知所措。柳如夢請曾可以坐下,給他遞上一杯茶,開口說道:「公子,多謝你在海上相救,把我帶來這裡。你可知道我的來歷?」曾可以一愣,不知她忽然說起這個,是要彼此加深了解,還是打算就此道別,不由得心裡緊張起來,微微搖了搖頭。柳如夢說:「我第一次和婉兒相見,是在洛陽城外的任府,那時我還是任家的大小姐。」柳如夢只對盧夫人說過自己的身世,曾婉兒也多少了解一些。曾可以則只顧著對柳如夢獻殷勤,對她的身世卻一無所知,聽她講起自己的事來,自然心中好奇,也偶爾跟著點頭。

柳如夢繼續說道:「那時我姓任,叫任如夢。公子可知我現在為何改叫柳如夢?」曾可以搖了搖頭。柳如夢說:「因為我只是任員外的養女,我的親生父親姓柳。我離開任府以後,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從此便改回姓柳。」曾可以有些驚訝,但是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跟著點了點頭。因為他根本不關心這些,他只知道,無論如夢姓柳還是姓任,他都喜歡。柳如夢交代完了自己的身世,這才切入正題:「我自幼與爹爹失散,被人拐到洛陽,輾轉賣到任府作丫鬟。任員外的夫人見我乖巧,將我收為義女,他們夫妻膝下無子,對我如親生一般疼愛。我在那裡一待就是六年。你說,如果這個時候,我親生爹爹前來尋我,我該不該跟他走?」

曾可以一皺眉,沒想到柳如夢會問他這種問題,他想了一下,試著說道:「如你剛才所說,任員外夫婦對你很好,比親生父母不差。我覺得,你跟親生爹爹走,是血緣親情;留在任員外家裡,是知恩圖報。走與不走,都在情理之中。」他此刻並不知道柳如夢的用意和心思,因此不敢貿然下定論,只得兩頭逢迎。柳如夢追問道:「如果換作是公子,你處在這樣的情況下,會選擇走,還是留?」這可把曾可以給難住了,見柳如夢正盯著他等待答案,只得認真想了一下,按照自己的理解說道:「你爹六年都沒有找你,任府上下又對你很好。呃——,若換作是我,我會選擇……留下。」柳如夢看著他:「這是你最後的答案嗎?你可以再想想。」曾可以又想了一下,堅定地說道:「如果是我,我會留下。」柳如夢不禁一皺眉:「你真的這麼想?」曾可以發覺柳如夢臉色有變,趕緊解釋道:「每個人可能會有不同的選擇,我說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不合姑娘的心意,你不要往心裡去。」柳如夢搖頭道:「沒關係。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先坐著,我去看看點心做好了沒有。」說著起身出了門,到廚房去找盧夫人。曾可以緊張地站起來,不知道剛才自己有沒有說錯話。

奶娘和阿綉也在廚房,柳如夢不便說話。盧夫人便洗了手,帶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口問道:「剛才你們談得怎麼樣?」柳如夢說:「我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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