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逢變朔州 第013章 善心惡報

成三路一路上恭恭敬敬,引著濟蒼生師徒來到鐵拳門。

兩扇鐵皮大門刷成黑色,門環處卻不是獸頭,而是兩個諾大的鑄鐵拳頭,高高突起,直要打出一般。門上的黑漆大匾,赫然書著三個大字:鐵拳門。

整個門口的顏色和樣式都是怪異驚人。門口站著六個紅衣壯漢,個個如凶神惡煞一般,一見成三路,齊刷刷上前一步,揮拳往自家胸脯一打,齊聲呼道:「嗬!」成三路一揮手,六人便各自退回原處。

師徒二人隨成三路走進門口。院子兩旁擺著刀槍架子,中間立著十二棵高大的木樁,頂端橫木各吊著兩個沙袋。二十幾個赤膊的弟子正自往袋子上擊打,每打一拳,嘴裡便大吼一聲。

吳秋遇忍不住扭頭多看兩眼。旁邊的弟子眼睛一瞪,雙手猛然一推,那沙袋便朝吳秋遇撞來。吳秋遇一驚,趕緊向後跳開。成三路出手在沙袋上回擊一拳,沙袋便盪了回去,直撞在那弟子身上。成三路落拳之處,袋子破裂,「嘩嘩」的流出沙子來。

吳秋遇暗自驚嘆:「這個人好厲害。那一拳若打在人身上不是連骨頭都斷了?」

被撞的弟子倒在地上,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無辜地望著成三路。其他弟子也無不驚恐。

成三路罵道:「膽敢對客人無禮,活該如此!」說話間用眼角掃了濟蒼生一眼,似是有意賣弄。濟蒼生早看在眼裡,卻全然不予理會。成三路堆笑道:「門下弟子無禮,衝撞了高徒,還望神醫莫怪。」

濟蒼生淡淡說道:「我這徒弟倒沒什麼。至於你門下弟子,你鐵拳厲害,要打要殺,礙我什麼事?」

成三路一臉尷尬,自己乾笑了兩聲,說道:「是,是。師兄還在屋裡等,神醫請。」

眾弟子待成三路走遠,趕緊抬著那名受傷的師兄弟去休息。倒不見得是同門情深,只怕有朝一日自己也無辜被打,沒人理睬。

繞過大廳,來到後院。成三路指著一間小屋說道:「師兄就在裡面。請。」然後又朝屋內高喊了一聲:「師兄,我把神醫請來了。」

進到屋中。只見王保保跪在地上,低頭不語。床上一人,面朝里躺著,對來人並無反應。

吳秋遇看了看王保保,走到師父的另一側,離他遠些。

成三路朝王保保喝道:「還不快去給神醫倒茶!」王保保呲牙咧嘴地忍痛爬起來,朝濟蒼生和吳秋遇各作了一揖,便拖著兩腿走了出去。他回來找大夫按摩推捏了,勉強能夠站立行走,只是仍疼得厲害。

濟蒼生看了看床上之人,開口問道:「這位就是王掌門了?」

「正是。」成三路答了一聲,上前去,扶那人坐起來,說道,「師兄,神醫來了。」

只見這鐵拳王面如土色,瘦削得皮包著骨頭,滿臉褶子,就像是行將入土的窮苦老農一般,全然沒有了武功高手的神采。他兩隻手被成三路握在手裡,不停地抖著,嘴巴張動,卻說不出話來。

濟蒼生不禁一怔。想不到威風多年、在晉陝一帶聲名赫赫的鐵拳門掌門王俊昌,竟落得這樣一副身骨,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吳秋遇雖不知鐵拳王當年什麼樣,但見他現在這幅樣子,怎麼也想不出曾經是一代高手。

成三路嘆氣說道:「我師兄苦心修鍊數十載,憑一副鐵拳,打遍山西無敵手,在晉陝一帶揚威二十餘年,那是何等的風光啊。可現在……唉。」

吳秋遇翻來覆去地打量著鐵拳王,怎麼也想像不出,這樣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如何能有那樣的威風。

濟蒼生問道:「令師兄卻如何落到這步田地?」成三路扶鐵拳王躺下,嘆著氣說道:「八個月前,師兄練功走火入魔,突然就病倒了。從此便僵卧不起,話也不能說了,飯也吃不下。一日一日消瘦下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吳秋遇問:「怎麼不請大夫醫治啊?」成三路說道:「怎麼會不請大夫?能請到的大夫都請過了。看完了只是搖頭,說不出個所以,連方子都不給開。後來又請了兩位內功高手,試著為師兄運功療傷,唉,也是無濟於事。他們還問我:『令師兄的體內真氣為何那般弱了?你們鐵拳門不修內功么?』我聽了,當時傻了,師兄一副鐵拳何等厲害,內功自然了得,怎麼會沒了?唉。後來,師兄就只能這樣躺著,再也不能動了。真是……」

濟蒼生走到床邊,伸手拿過鐵拳王的手臂,將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腕上。成三路急忙搬過一把椅子,請神醫坐下。吳秋遇和成三路都目不轉睛地望著濟蒼生。濟蒼生臉上露出驚疑之色,收回手指,輕輕地捻了捻,再度放到鐵拳王的手腕上。

成三路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濟蒼生輕輕搖了搖頭,喃喃道:「真是一點內力都沒有了。這倒奇了。」

吳秋遇還是第一次看到師父犯難,知道情況嚴重,不禁又朝鐵拳王望去。

鐵拳王虛弱地躺著,氣息微弱,就如隨時會斷氣一般。

濟蒼生一言不發,閉上眼睛反覆摸著,難解心頭疑惑。

這時,王保保端了三杯茶水慢慢挪了進來,見濟蒼生正在診脈,便站在那裡候著。成三路也示意他不要出聲。

過了良久,濟蒼生才睜開眼來。吳秋遇和成三路齊聲問道:「怎麼樣?」

濟蒼生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雖不是專職大夫,但也算看過病人無數。這種病症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吳秋遇一驚,連師父都沒見過的病,那豈不是沒救了。成三路聽了卻似乎並不驚訝。吳秋遇心道:「他一定是聽慣了許多大夫這樣說,治不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濟蒼生繼續說道:「脈象平和,似無其它病症,只是這體內真氣緣何全都泄去,著實讓人費解。令師兄發病之時,為何走火入魔,你可知道?」

成三路說:「師兄閉關練功,從來不讓人打擾。他發病的時候我是不在場的。後來閉關期滿,不見師兄出來,我們才趕緊進去查看。就發現師兄倒在地上,昏厥了多時。究竟是何原因,在下也不得而知。」

聽他說完,濟蒼生更覺驚異,捻著鬍子,又朝鐵拳王看去。

成三路給鐵拳王蓋好被子,搖頭嘆息。王保保低聲問道:「您看,我爹他……還能恢複嗎?」

濟蒼生低頭沉吟了一會,起身說道:「老朽醫道淺薄,一時也沒什麼法子。且容我回去琢磨幾日,但有進展,必來相告。」

成三路拱手一揖,恭敬地說道:「那就有勞神醫了。保保,看茶。」

王保保雙手將托盤遞上。濟蒼生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接。成三路隨手端起一杯,笑道:「看來,神醫還不肯原諒小侄。那成某再以茶代酒,替他,替我師兄,向您賠罪。我先干為敬。」說罷,將茶水一飲而盡。

濟蒼生見他這樣說,反倒不好推脫,心道:「就算他酒里有毒,在我這裡也算不得什麼事。何苦傷了他鐵拳門的面子。」便也端起一杯,笑道:「這是從何說起呢。老朽喝茶便是。」說罷,便喝了一口。

成三路笑道:「保保,神醫原諒你了。」王保保深深一揖:「多謝老前輩。」

濟蒼生一擺手,又想起鐵拳王的病情,不免心頭沉重,對成三路說道:「老朽回去自當用心,只盼能早日醫好王掌門。」

「有勞神醫!」成三路再次拱手,又轉頭吩咐道王保保,「你先請神醫和高徒到前廳稍歇。我安置了師兄便來。」

濟蒼生道:「也好,老朽就不打擾王掌門休息了。」說罷帶著吳秋遇,隨王保保出了門。

吳秋遇小聲說道:「師父,咱們現在就走吧。我可不想待在這。」濟蒼生道:「就算要走,也須等主人來了再說。哪有不辭而別的道理?」

成三路很快也趕上來,陪著濟蒼生進到大廳落座,見吳秋遇仍抱著醫囊站在濟蒼生身旁,便堆笑道:「小兄弟先把東西放下,坐下歇歇也好。」

濟蒼生回頭道:「坐吧。」吳秋遇把葯囊放在桌上,也找椅子坐下來。

王保保拖著兩腿,走到濟蒼生面前,作揖道:「晚輩有眼無珠,在街上冒犯了老前輩和您的高徒。回來便被師叔狠狠責罰。如今已知道錯了,今後再不敢胡作非為。」成三路也幫忙說道:「還望神醫老前輩大發慈悲,大人大量,順便也看看他的腿。」

濟蒼生說道:「年輕人少些暴戾之氣、多行善舉方是正道。難得你師叔深明大義,你可要跟他好好學了。」王保保連連鞠躬稱是。

濟蒼生看到他劈腿的全過程,知道事情原委,自然不難診治。於是讓王保保轉過身去,只伸手在他兩腿上捏拿了幾下,便說道:「好了。你只要不再用力,兩天之後便不會再疼。」

王保保頓覺腿上清爽了許多,雖然還隱隱作痛,但是跟剛才相比,已然是大大的好轉。驚喜地回身,作揖不止。

瞥見吳秋遇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也上前拱手道:「小哥也原諒了我吧。」吳秋遇不想理他,又不會掩飾,便硬生生扭過臉去。

王保保一臉尷尬。成三路圓場道:「既然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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