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中歲月 第006章 墳前苦鬥

兩個人手裡持刀,站在四五丈外。其中一個大鬍子高聲叫道:「姓柳的,叫老子找得好苦!今天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一心一驚,怎麼又是來找柳大叔打架的。鄭越山和杜仲也是一愣,面面相覷,想不出這二人又是什麼來頭,但可以斷定,跟自己肯定不是一路的。

二人快步走了過來。柳正風仔細打量了二人,並不認識,便問道:「我不記得曾得罪過兩位。今日找上門來,不知為公還是為私?」

大鬍子恨恨說道:「你害死我大哥,這筆帳總是要算的。」柳正風笑道:「我柳正風出道十幾年,從沒殺過一個人,怎麼就害死了你的大哥?」大鬍子罵道:「呸!那些年栽在你手裡的弟兄還少么?你雖沒親手殺人,可他們落在官府手裡,跟被你殺了有什麼分別?」

柳正風點了點頭,說:「原來兩位是盜匪。這便好說了。」大鬍子身邊那人冷笑道:「怎麼就好說了?你以為今天還能逃得了么?」柳正風說道:「一般的潑皮無賴小蟊賊,原也輪不到柳某出手。既然你們認定令兄與柳某有關,看來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不知是哪一個?」

大鬍子哼了一聲,說道:「你帶人剿了我寒風寨不說,路上還逮了我大哥,我兄弟今日便是找你報仇來了。」

柳正風現在才知道二人的身份:「原來是寒風寨的寨主,晁鐵虎和晁鐵豹。柳某一直納悶,你二人當日何以能夠僥倖逃脫?」大鬍子晁鐵虎罵道:「如果那天老子和三弟不出門,山寨還能被你剿了?得知狗官要給上頭進貢,我兄弟便下山去找大哥,不想被你鑽了空子。偏巧大哥也是聞信來山寨商量,正撞在你手裡。你倒得意的緊哪!」

「得意……哼哼……有什麼得意……」柳正風心頭泛起一股辛酸,不禁搖了搖頭。

晁鐵虎叫道:「這筆帳,該怎麼算?」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思?」提起往事,柳正風心頭一寒,凄然說道,「晁鐵龍還沒受審,柳某先被自己人關了,要不然也不至於流落至此。……唉。晁鐵龍神出鬼沒,沒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我清剿寒風寨原本也與他無關。柳某蒙冤,哪還有心思管他的事。以晁鐵龍的姦猾,恐怕早就混水逃走了,怎麼你們還來找我報仇?」

杜仲和鄭越山不禁相互對視了一眼。想不到牢里那個一言不發的乾癟犯人就是曾經作惡多年的大盜晁鐵龍。難怪這麼多年沒再作案,原來是早被柳正風捉了關在牢里,只是沒人認得罷了。假若真如柳正風所說,晁鐵龍裝聾作啞混出了監獄,豈不是又要為害百姓了。

晁鐵豹說道:「我大哥當然聰明,一句話不說,也沒人認得他。在牢里忍了幾個月,狗官見沒什麼油水,也就打算把他放了。」

柳正風苦笑著搖了搖頭:「怕是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晁鐵虎怒道:「遭殃個屁!偏趕上那天大牢失火,我大哥被活活燒死在裡頭。」

聽到這裡,香兒有些害怕,緊緊抱住一心的手臂。想到一個作惡多年的大盜,竟被大火活活燒死在牢里,杜仲和鄭越山也是不寒而慄。

柳正風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沒再說話。晁鐵虎和晁鐵豹二人想到哥哥慘死,也不禁沉默。

晁鐵豹忽然說道:「二哥,咱們跟他費這口舌幹什麼?若不是姓柳的把大哥捕了,他也不會那般慘死。這筆帳總歸是要找他算的。」晁鐵虎也醒過神來,大聲說道:「你我的過節再明白不過,你現在知道了,也不算個屈死鬼。來吧,跟老子好好鬥一場,看你夠不夠格給我大哥陪葬。」說罷,二人舉刀向前棲近。

柳正風並未將二人放在眼裡,只是手裡沒有兵刃,總有些不便,一面提防二人突然攻襲,一面暗中尋找退路。晁鐵豹率先砍出一刀,柳正風閃身躲過。接著晁鐵虎揮刀斬來。三人便斗在一處。

打了二十餘招,柳正風突然踢出一腳,正中晁鐵豹的左肋。晁鐵豹砰然跌倒,有三四根肋骨怕是斷了,一時竟爬不起來,單刀也脫了手。

柳正風就地一滾,撿起晁鐵豹的單刀,終於可以與晁鐵虎正面交手。晁鐵虎兄弟二人尚不能勝,現在只剩一個,當然更是漸落下風,被柳正風逼得連連後退。

香兒見爹爹取勝,臉上又有了笑容。一心卻仍想著如何幫柳大叔對付藏在樹叢中的那兩個人。

鄭越山暗自佩服柳正風的身手,他一人赤手空拳對付二人兩把刀,仍然佔了上風。鄭越山自忖自己未必及得上。猛然發現,倒在地上的晁鐵豹解下背上的竹筒,對準柳正風便要發射,礙於晁鐵虎不斷與他交換位置,一時未能得手。

鄭越山用鐵尺撥開樹叢,縱身躍了出去。香兒見了,只道他要對爹爹不利,「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杜仲顯然是聽見了,暗中往這邊搜來。

鄭越山一尺打中晁鐵豹的手腕,那竹筒掉在地上,甩出幾支短箭。

晁鐵虎聽到弟弟慘叫,一分神,被柳正風當胸擊中一掌,倒退了兩步,嘴裡吐出血來。柳正風上前用刀將其制住。晁鐵虎只得丟掉手裡的刀,氣哼哼悶聲不語,愣愣地看著猛然間多出的那個人。

柳正風一瞥之下,已然明白剛才的情勢。他用刀柄一戳晁鐵虎的腰眼,晁鐵虎登時癱跪下來。柳正風對鄭越山拱手道:「多謝兄台相助!」

鄭越山也是一拱手,說道:「柳少俠威風不減當年,我老鄭佩服。」柳正風心頭一驚:「兄台認得柳某?」鄭越山說道:「想當年柳少俠行俠仗義,懲治了多少為非作歹的大盜豪強,那可是威震河南。誰不知嵩山派有個柳少俠?」

柳正風見他知道自己的底細,不禁仔細打量他兩眼:「還沒請教兄台尊姓大名。」鄭越山笑道:「哈哈。鄭越山這個名字不夠響亮,想來柳少俠未必聽過。」柳正風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鐵尺,說道:「原來是河南府的一等捕快鐵尺千鈞鄭老兄。」「哦?柳少俠竟也知道我?」鄭越山有點意外,但是很高興。

柳正風靜默了一會,問道:「鄭兄自洛陽遠道而來,竟到了這荒山野嶺,莫非也是為了柳某的案子?」鄭越山道:「你猜的不錯。柳少俠本來大好前途,想不到竟為了兩顆珠子生出事端。真叫人痛惜呀。」

柳正風苦笑道:「柳某心中委屈,也不跟鄭兄細說了。只一句:那偷珠子的事,與柳某並無半點關係。我當年攜妻女遠走他鄉,一是權且保命,二是為追查真相。如今蒙冤多年,妻子也亡故了,心已死了,再顧不得什麼清白不清白。」

鄭越山道:「弟兄們也都覺得奇怪,柳少俠的人品武功都是一流,前程似錦,就算那珠子再值錢,又怎會動心去偷。果然其中便有委屈。」柳正風一聲長嘆:「唉。柳某被人陷害,已經家破人亡……。不知鄭兄要把柳某如何處置?」

鄭越山也嘆了一口氣:「弟兄們素來佩服柳少俠的為人。你的遭遇,我現在也略知一二。要和你動手,倒真有些為難,而且我老鄭自知武功未必能勝你。」柳正風道:「鄭兄過謙了。這麼說,鄭兄是打算高抬貴手了?」

鄭越山搖了搖頭:「自你三年前攜妻女逃逸,上官震怒,特選了十二名一等捕快,嚴令跨府追捕,不設期限,不拿你歸案便誰都不得回去。我們也都是有家難奔了。」柳正風嘆道:「這麼說,倒是我連累了諸位官人。」鄭越山為難地說道:「弟兄們都是擔了干係的,此事一日不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我等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裡。今日有幸相會,若再空手回去,交不了差不說,怕也難和弟兄們交代。」柳正風輕輕點了點頭,慘然說道:「想不到,這件案子害了柳某不說,竟也牽連到眾位官人跟著受累。」鄭越山拱手道:「還望柳少俠體諒弟兄們的難處,跟我回去。縱有冤屈,弟兄們願具名做個保,助你追查真相也就是了。」

柳正風道:「多謝鄭兄好意。柳某信得過鄭兄,卻信不過那些大人。只怕柳某回去便要直奔刑場,再難有見青天之日。柳某尚有十二歲小女待養,今日只能私顧自身。日後若能洗刷冤屈,定當回去給眾位官人賠罪。」

鄭越山輕輕嘆了一口氣:「柳少俠所慮也有道理,只是我等奉命在身,不敢枉法。縱然武功不濟,也只有跟柳少俠過上幾招了。」說罷,將躺在地上的晁鐵豹踢到一邊,擺開架勢。

柳正風也一把將跪在地上的晁鐵虎推開,再次拱手道:「既然如此,柳某也只能得罪了。若是鄭兄贏了,柳某想不從命也是不行了。若柳某僥倖贏得一招半式,還望鄭兄高抬貴手。」

鄭越山也是爽快人,滿口答應:「如此甚好。請。」

柳正風始終敬他是河南府的官差,又感謝他剛才出手相救,先是處處容讓。鄭越山並不多想,揮開鐵尺便全力進攻。

二人你來我往,斗在一處。只因勝敗關係重大,二人均使出全力。兩團人影纏在一處,只聽刀尺撞擊之聲。

鄭越山號稱「鐵尺千鈞」,攻勢以力量見長,時間長了難免耗力過多。幾十招過後,他的招式便有些遲緩。柳正風卻越戰越勇,一步步將鄭越山逼到樹叢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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