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中歲月 第005章 香兒妹妹

丁不二體力漸漸恢複,但傷勢仍未減輕。擔心再遇到仇家追殺,丁不二決定進深山靜養。一心則一路細心照顧著。丁不二教一心識別一些治療內傷的草藥。一心便按照丁不二的指點,四處採藥為其治傷。

二人走走停停,不覺已經來到太行山南坨峰一帶(在今河北、山西交界)的深山之中。

這一日,丁不二又吐血了。一心扶他在青石上躺好,說:「我再去采些葯來。」丁不二道:「我不能跟你去了,你可要多加小心啊。」一心給丁不二備了一囊清水,便出去採藥。見一心走遠了,丁不二才又躺好,自語道:「不知是我幫了他,還是他幫了我。呵呵。孤身行走江湖十來年,難得遇上這麼一個小兄弟。」

此時正值春季,漫山的黃、紅、褐、綠,如潑彩一般。這裡人跡罕至,草木茂盛,確實是養傷和隱居的絕妙去處。

山上根本沒有道路。好在一心從小在山上長大,干著砍柴提水的粗活,體力甚好,而且翻山越嶺的,早已習慣了。

他一路尋找,仔細甄別,竟真的收穫了不少,腰裡、懷裡塞了好多,那喜悅的神情全都掛在臉上。估計藥材已足夠三五天用的,心中又惦記著丁不二的傷勢,便不再貪多,轉身往回走。

他攀來繞去,走出了很遠,竟一時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原來,他太過專註於尋找和辨別藥草,並未留意山勢地形,也沒做下任何標記。這可怎麼辦?

前面不遠,有一處高崖。一心想到:「那裡地勢高,應該可以看得遠些。」於是便朝那山崖爬去。

山崖附近,更加陡峭,草木也不如別處茂盛。一心小心翼翼地登上一塊巨石,坐下來,擦擦頭上的汗,稍事歇息。山間的空氣真是清爽。一心深吸了幾口氣,又有了精神。他繼續攀爬了幾步,抓到一根粗藤,正好借力,得以登上高崖。

遠處層巒疊嶂清晰可見。居高臨下,只覺得心曠神怡。一心雙手攏在嘴邊,面對空谷,大聲喊叫起來:「我來了一—,我是一心——」那喊聲在空谷中回蕩。

果然是登到高處望得廣遠。一心憑記憶大致辨明了方向,心中高興。他不願再從來路下去,而是沿著南側的緩坡慢慢走下來。

忽然眼前一亮,發現崖邊的亂木叢中,竟然隱約伸出幾枝黃橙橙的果子來。一心大喜,快步走過去,扒著樹枝,探出身子,伸手便去採摘。

那枝椏從山石縫中長出,根基並不牢靠,一心的身子壓上去,便開始有些鬆動。一心想到又可以讓丁不二美餐一頓,已然是興奮不已,竟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他身子傾在樹杈上,探手去抓枝端的果子。那樹根承受不住,漸漸拔斷開來。

一心大驚,但要想退回已經是來不及了。只聽「咔」的一聲,吃著力的根條應聲崩斷,樹杈倒垂而下。一心猛然翻落,身子便甩了出去,懷中的果子也飛散在空中。

畢竟在山裡長大,經歷過一些,他在慌亂之中,仍兩手抓住了樹枝,身子便懸空弔掛在崖邊。

這恰是一塊突出的巨石,一心腳下懸空,根本無從著力。餘下的樹根一點一點拔出,終於那最後一根也斷了。

一心大聲驚叫著,向空谷中墜了下去……那叫聲在谷間回蕩……

丁不二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一心!一心!」丁不二叫了兩聲,不見回應,心中便開始感到不安,「已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來?」

他坐起來,呆了一會,忽然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支撐著站起來,順著一心出去的方向,一邊疾走,一邊大聲呼喊:「一心兄弟!你在哪兒?一心兄弟……」

忽然一口鮮血噴出,丁不二撲倒在地。腰裡別的短劍掉出來,滑入草叢。

深山的早晨,空氣清新,天空雲淡。

「咔!咔!」的劈柴之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與偶爾的幾聲鳥叫相比,砍柴之聲格外入耳,更顯得有生氣。

這是山谷中的一處小院,周圍用樹枝扎著簡易籬笆。

一個三十七八歲的漢子,放下斧頭,坐在小木屋門口的矮凳上,用衣襟擦著臉,回頭朝屋裡問道:「香兒。那小和尚醒了沒有?」

「還沒有呢,爹。」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從屋裡出來,幫這漢子揉捏著肩膀,「已經兩天了,他怎麼還不醒啊?」

漢子輕聲嘆道:「唉。誰知道呢。咱們先吃飯吧。」說著站起身,便去擺放碗筷。

一心慢慢醒來,頭昏昏沉沉,渾身的傷仍疼得厲害。他輕輕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小木床上,很是驚訝。屋裡除了一大兩小三張木床,就只有一個小桌,兩個矮凳,再沒有別的傢具。牆上掛著兩張獸皮。

正自納悶,忽見一個小姑娘端著碗走進來。見他醒了,又掉頭跑了出去,然後就聽見她在門外興奮的喊聲:「爹。他醒了,他醒了。」

一心想坐起來,卻動彈不得,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小姑娘拉著她爹進門,卻又羞怯地躲到了爹爹身後,只探頭看著。那漢子走到床前,摸了摸一心的腦門,說道:「不礙事了。唉,總算是醒了。」「你都睡了兩天了。」小姑娘說了一句又躲到爹爹身後。

一心又試著掙扎了兩下,仍是不成,便只有繼續躺著,獃獃地望著父女二人。漢子給他蓋好被子,輕聲說道:「你傷得不輕,先不要動。就這樣躺著吧。」回頭又對小姑娘說:「香兒,去給他端碗粥來。」

「噯。」香兒應了一聲,歡快地跑了出去,很快便端來一碗熱粥,遞到爹爹手中。漢子一口一口餵給一心吃了。

一心肚裡進食,稍稍有了點力氣,掙扎著說:「謝謝施……」他想說謝謝施主,忽然想起丁不二曾告訴他,現在已經不是和尚了,不要再叫人施主,便一時不知該叫什麼。正好一動,牽扯了傷口,不禁輕「啊」了一聲。

漢子扶他躺好,溫聲說道:「叫我柳大叔就好。」他拉過小姑娘,小姑娘清脆地說:「我叫香兒。你呢,你叫什麼?」

一心感激地望著二人,心中覺得很親切,輕聲回答:「我叫一心。」

接下來幾天,一心仍只能躺在床上,昏睡一陣,清醒一陣。每次醒來,都看見香兒坐在床邊,笑眯眯地看著他,特別的開心。見他醒了,香兒便給他擦臉,給他喂飯。一心試圖坐起來自己動手,香兒便會哄著他,輕聲說:「乖,別動。我來好了。」一心的心中總是暖暖的。有時候,朦朧中聽見香兒輕輕哼著歌兒,一心的心中便有一種說不出的甜美,他會假裝多睡一會,好繼續傾聽香兒那甜美的聲音。

在柳大叔的精心調理和香兒的悉心照顧下,一心的外傷慢慢好轉,也漸漸有了力氣。

這一天,一心醒來,香兒卻沒在床邊。他掀開被子,慢慢下床,乍一站立,頭竟「嗡」的一下,險些摔倒。扶著床沿,閉目歇息了一陣,頭痛才慢慢退去。覺得身上的衣服有些緊窄,低頭看去,才發現已不是自己原來的衣裳。

香兒在門口格格的笑起來:「呵呵呵,你穿的是香兒的衣服。好看嗎?」一心撓了撓腦袋,也跟著笑起來。香兒走過來,關切地問:「你身上的傷還疼嗎?」「不疼了。」一心外傷算是好了,也不敢提頭痛的事,怕香兒擔心,只說,「我想到外面走走。」「好,我來扶你。」香兒便扶著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木屋。

一心在床上躺久了,一旦走出屋子,頓覺空氣清爽。微風襲來,精神也好了很多。竿子上掛曬著他的衣裳,被樹枝岩角刮破的地方已經縫補好了。

香兒說:「爹爹在菜園,我們去找他。」一心樂得和她在一起,便高興地點了點頭。香兒拉著一心的手,朝小屋後面跑去。

柳大叔剛從小溪挑了水來,見香兒拉著一心跑過來,急忙喊道:「香兒別跑。一心哥哥有傷,不能跑動。」香兒剛才一時興奮,便全都忘記了,現在爹爹一提醒,趕緊停下,關切地問著:「一心哥哥,你沒事吧?」一心忍著頭疼,笑著答道,「我沒事。」他是怕香兒受到她爹的責備。

香兒找了幾片大的葉子墊在地上,扶一心一起坐了,看爹爹拿著瓢給菜澆水。她忽然望著一心的光頭,問:「一心哥哥,你怎麼沒有頭髮?」一心看著她,靦腆地笑了,說:「我也不知道。寺里的師兄、師弟們都是這樣的。」香兒說:「我能摸摸你的頭嗎?」柳大叔抬頭看了女兒一眼,正要阻止,卻見一心已經將頭向香兒的手邊伸了過去,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香兒的小手輕輕在一心頭上遊走,格外輕柔,生怕碰壞了似的。一心感覺到香兒的手又軟又熱乎,摸在頭上很舒服,想起她這些天對自己的悉心照顧,心中更是甜蜜。

香兒忽然問道:「一心哥哥,你爹和你娘呢?」一心低下頭,兩手抱著膝蓋,小聲說道:「我從小在寺里長大,沒有爹,也沒有娘。」香兒輕輕「哦」了一聲便沉默下來,與剛才那個歡天喜地的樣子相比,倒似換了一個人,也小聲說道:「我也沒有娘了。」

柳大叔把瓢丟到桶里,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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