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上前天堂,後退地獄

「真是一場……」怎麼說呢,呂哲右手揚著手裡握著的竹簡沉默了片刻:「滿營上下皆是傷患,我們需要休整了。」

慘勝,真的是一場幾乎快敗了的勝利。他們出動差不多兩萬五千人,經過幾次的戰鬥之後完好無損的人不超過五千人,而這些人大部分還是後面從夷陵支援過來的援軍,一開始就參與作戰的人基本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傷。

一校的正統秦軍,三千五百戰兵陣亡了一千五百多人,餘下個個帶傷,哪怕是輕傷也基本失去了戰力,因為實在是太疲勞了;一千五百輔兵,他們參加決戰陣亡了三百多人,重傷的人數更是有兩百多,剩下的那些也不適合再戰,不是疲勞而是還沒從精神上緩過來。

兩萬臨時編組的兵卒,十八到三十歲之間的青壯年陣亡了三千多,老邁一些的陣亡數量也有兩千左右,十八以下的倒是只有四百多人陣亡。

這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數據,呂哲得知總傷亡人數有一萬兩千多的時候真的被嚇到了,戰兵存活下來休息一段時間還能參戰的數量已經不足一千五百人,青壯的數量更是銳減了一半,只剩下不到四千人可以作戰。

不到萬不得已依靠那些老弱去打仗?人數要是多於敵軍倒是可以試試,蟻附戰術就是用在沒有經過訓練人數佔優的那一方的。人數不佔優勢,帶著不到一萬的老弱去打五萬敵軍的戰鬥,那不是驅趕他們去死么!

這對於只有兩萬五千人的部隊來說等於是傷亡近半,而且傷亡的還是這支部隊的主要戰力,呂哲明白自己這支部隊已經算是殘了。

「收拾戰利品和俘虜。」呂哲摸了摸劇痛的左肩,「我們暫時回到夷陵修整。」

有疼痛感對呂哲來說是好事,他本來還以為廢了呢,有感覺就代表能恢複,不過痊癒估計是不可能了。他的左肩骨頭粉碎性骨折了,這年頭又沒有石膏那玩意,只能用特意銷出來的木板和布條固定住吊著掛在胸前。

獨自領軍並完成任務的季布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不是說變得囂張跋扈,而是那眸子里有著一股自信。他帶兵在最恰當的時刻……好吧,其實他根本就是到了馬上就攻擊,不過真的是在最恰當的時候襲擊了甌越的輜重部隊,偷襲之下甌越的輜重守軍以為前方敗了根本就是一觸即潰,繳獲了大部分甌越士兵沒來得及燒掉的糧草、大量奇奇怪怪的皮毛和牲畜。

軍隊攜帶糧食和牲畜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百越人的糧食基本是以稻米為主,牲畜則是以黑毛豬為主,再有數量不少的水牛;問題是,百越人在打仗的時候還帶著上百車的動物皮毛是要做什麼?

「主將!」季布站起來拱手:「請給職一支一千人的部隊,由職去追捕還在逃散的敵軍潰兵。」

一場戰爭,追捕敵軍潰逃的士兵周期其實很長,有時候戰鬥結束了追殺上小半年都是正常的,呂哲的部下只追擊了兩天就各自回營是因為疲憊。

「一千人。」呂哲想了想,他們在夷陵至少要修整半個月,「也好,你下去徵募志願者前去追捕,不過萬不可靠近江陵。」

不能靠近江陵季布明白是不刺激那裡的五萬百越人,但是志願者是個什麼玩意?

「將士們太疲憊了,讓那些有體力想要獲得功勛和財富的人自願選擇要不要去。」呂哲看到季布臉上滿是疑問解釋了一下。他向其他軍官說,「各位下去準備吧。」最後將目光停在李雲聰、梁渠、豪間三人身上,「你們三人留下。」

除了被點名的三個人,其他軍官都出去。

等待沒被留下的軍官們出了帳篷,後帳湧出至少二十名拿著長劍的武士,他們出現後立刻圍住了被留下的三人。

李雲聰已經知道屠睢自焚的消息,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後就一直很頹廢,面對幾名武士將自己圍住只是怔怔地轉頭看向呂哲。

梁渠和豪間被武士圍住則是露出驚恐的表情,梁渠更是大聲問:「主將,你這是什麼意思!?」

呂哲覺得他們運氣實在是太好了,他已經刻意將三人安排在衝鋒的第一序列,別人是非死即殘他們三個竟然非但沒死還沒受傷。

「李雲聰,爵大夫,職南征軍統帥甲士隊率。其人驍勇,得知上將軍屠睢戰死後激憤殺敵,斬敵首級十三,後被圍攻,力戰不殆之下戰死。」

幾乎是呂哲剛念完,圍著李雲聰的五名武士就吼叫著撲上去,李雲聰一直到被長劍捅進胸前都是一副愕然的表情,倒在地上嘔血時還迷惑地看著表情平靜的呂哲。他不明白啊,作為屠睢的親兵隊率他哪怕多說了幾句也只是在盡責而已,根本罪不至死。

倒在血泊之中臨近彌留狀態的李雲聰斷斷續續:「為、為……什麼要殺……殺……我……」

呂哲被問得臉色一黯,他無法回答。

豪間和梁渠受到極大的驚恐幾乎是蹦地跳著站了起來,他們對著呂哲連連大吼:「擅殺袍澤,你不怕軍律嗎!」

武士們看向呂哲,在呂哲點頭示意下殺了上去。

「梁渠,爵大夫,職南征軍五百主。其人驍悍無畏,面對不利局面之下死戰不退,以寡擊眾斬敵首級十二顆,英勇戰死。」

徒手抵抗已經被砍下兩支手臂的梁渠聽見呂哲用平和的語氣在「講述」卻是笑了,他被一名武士按倒,口中大呼「等等!」,看向呂哲說,「多謝軍……」『侯』字沒說完脖子的血管被長劍一拉,血箭噴了出去,軟到在地上。

豪間一直在退,不過現在已經退無可退,他被七名武士圍在中間,看到李雲聰和梁渠已經被殺霎時肝膽俱裂,他看向呂哲:「主將,我們不過多說幾句,罪不至死啊!」

呂哲臉色鬱郁:「實在是抱歉了,若是在平時,我最多棄你們於不用,但是現在……現在容不得一點不確定因素……所以,對不起,你們……我會將你們的哀榮提至最高,你們的後代將會獲得陛下十分優厚的賞賜。」

豪間扯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也好,武者難免百戰亡。還請主將說說我是怎麼死的吧?」

呂哲點頭:「豪間,爵大夫,職南征軍五百主。其人驍果善戰,面對敵軍合圍英勇作戰,率軍突圍之中不幸戰死。」

豪間請求:「能不能讓我自刎?」

呂哲猶豫了一下搖頭:「我不想出現變局。」開什麼玩笑,要是給予武器,然後豪間突然爆發將自己殺了,那就太他媽搞笑了。

「連保留武者最後的尊嚴都不願意嗎?」聲音乾澀,豪間遺憾地閉上了眼睛。

利器破開肌肉的聲響,沒有慘叫只有悶哼,豪間的屍體轟然倒向地面。

三人全部被殺,武士們對著坐在主位臉色黯然的呂哲恭敬行禮,然後退回後帳。

臉上帶著黯然表情的呂哲不是在矯情,他並不想用這種手段殺掉麾下的軍官,「他們為什麼不在戰場上戰死……」,這三個人當著眾軍官的面一直在挑戰主將的權威,哪怕他是一個臨時主將,那也是不被允許的,「真的對不起啊,但是為了我、為了更多的人,我必需殺了你們啊!!!」

帳簾被拉開,季布低下的頭抬起來看見的正是亂糟糟的帳內。他看到三人的屍體愣了一下,再看到坐在主位顯得萬分憂鬱的呂哲很想抽身退出去,不過呂哲的目光已經看過來了。

「這……」季布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不應該知道的秘密,他啞了半響,有些艱難地說:「主將……職、職特地前來請令符。」

「我殺了他們。」呂哲臉上的笑很勉強,「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是命人殺了他們。」

這一刻,季布除了沉默以對還能說什麼?他心裡在破罵看守帳簾的猛三,怎麼不阻擋自己呢,要是阻擋就看不到這樣的場面了。

「你……」呂哲站了起來,他走向季布。

季布看見呂哲走來有些緊張,他幾乎差點控制不住向後退了一步,不過硬生生被自己咬牙阻止下來了。

「你。」呂哲已經伸出右手,他看見季布臉頰像是抽筋一般的抖動了一下,「放心,我沒想殺你。」抬起來的右臂拍了拍季布的肩膀,看著鬆了口氣的季布,苦笑,「你……跟著我好好乾,未來必將前途無量。」說完轉身走去主位的長案抽出一道令符,重新走回來遞出去。

季布手裡拿著令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退出那個充滿血腥味的帳篷。他停在帳篷怔怔地低頭看著手裡的令符,聽到腳步聲才轉頭看過去,看到的是二十多名武士身上染血拐過一個彎消失不見。

怎麼形容呢,季布還不是那個三十來歲一諾千金的季布,他現在的經歷太少,性格是很義氣不錯,可是那不代表到了嫉惡如仇什麼的地步。再則他現在只是一個沒有成名的五百主,沒有資格去干涉太多,與那三人只是認識也並不太熟悉。

什麼樣的經歷什麼樣的名氣就有相應的性格和想法,此刻的季布沒有激憤的感覺,他更多是感到茫然。

「這……」季布低著頭重新邁步,「主將的氣量很小么?因為幾次異議就將三人殺死?」,好像撞到人了,他身軀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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