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成事在人

身在夷陵的秦軍將士看到天空被映白的雲層怎麼會不知道江陵亂了起來,他們得知江陵被襲心裡怎麼能夠平靜?沒有一瞬間就炸營,那還是秦軍紀律森嚴。

觀微而知其全面,呂哲意識到軍心已經大亂,儘管心裡早有準備卻也生出一種苦澀的感覺。

隔天天色明亮,整個軍營到處在議論江陵被襲擊的事情,六國兵卒對於江陵的事情並不在意,秦軍士卒卻是顯得惶惶不安。

只是短短安歇了不到三個小時的呂哲強自支撐著巡視軍營,安撫秦軍將士的同時還要鼓舞六國兵卒的士氣。說實話,他覺得好累好疲憊,可是身為主將卻無法放鬆下來。

回到帳篷喝了一碗菜葉湯,呂哲總結軍營的現狀,低低嘆了一口氣:「事情比預料中更加糟糕啊!」

作為主力的正統秦軍心思已經不在這裡,若不是長久以來養成的軍律和服從性,在呂哲沒有軍令的情況下養成的慣性還在繼續,身在夷陵的秦軍著急之下肯定會移往江陵。

呂哲已經不止一次安撫著急想要前往江陵的秦軍將士,個別軍官的情緒已經變得相當暴躁,若是一拖再拖可能會出現更大的麻煩。

秦軍趕往江陵的意願十分強烈,但是目前有一支不知道數量的百越人就在身側,不擊敗這股百越人怎麼能夠前去江陵呢?

一校兵馬的指揮體系出現斷層,沒有了校尉和軍侯,本部的指揮系統剩下五百主這一級別的軍官。這是呂哲之所以能夠彈壓下來的原因,不過他覺得只靠強力壓制必然會適得其反,搞不好還可能弄得眾叛親離。

呂哲認為秦軍急切要前往江陵支援,操作得當絕對能夠發揮出很強悍的戰鬥力,可是這與他本來的圖謀不符合。

屠睢和任囂必須死,這點呂哲早就想的透徹。

南郡的動亂會蔓延到其餘郡縣,整個南方或許會變得大亂,想要推演出這樣的結果也是一點都不難。

南方大亂的消息大概需要一個月到一個半月的時間才會回饋到咸陽中樞,那時中原地區的秦軍必然會向南方開拔平叛。

只是無法確定這場大亂會不會提前引爆反秦浪潮,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六國舊貴族會做出什麼樣選擇。

呂哲推演了數次,得出的結論是有遠見的反秦勢力應該會選擇繼續潛伏,讓那些迫不及待跳出來的勢力去試探秦國的態度和國力,一旦秦軍無法快速撲滅叛亂,那反秦風暴就真的要席捲起來。

「百越人……」呂哲目光深邃地看向南方,「他們一定會反撲,大規模的反撲。中原或者關中、巴蜀的秦軍至少需要兩個月才會到達南方。在這兩個月里,我真的有能力擋住百越的反撲嗎?」

呂哲感覺情勢似乎有點失控,而似乎這一切是秦國自己的疏忽造成,秦國在舊楚的其它郡縣駐軍多少不知道,不過作為主要集結地的南郡,秦軍的數量實在太少了。

「不對!」呂哲看著遠處三三兩兩隨意走動的敵軍,「不止是百越人,我還需要與六國遺民甚至是舉兵反秦的貴族勢力作戰!」

這一刻,呂哲的腦袋有點疼,他不知道秦末的大多數歷史事件,無法判斷歷史上是不是真的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南方就已經糜爛,以至於等到陳勝吳廣舉旗反秦之後,秦國在一年之內就立刻失去函谷關之外的所有疆土?」呂哲抬手按摩自己發疼的太陽穴:「好像也有什麼地方不合理,到底是哪裡呢?」

急促的戰鼓聲從遠處傳來,絲毫沒有陣型可言的百越人又湧出森林,他們舉著武器叫囂著、吶喊著。

站在高坡看去,相聚大約五里的位置,湧出森林的百越人看去密密麻麻,從佔地和密集程度來看,人數絕對不會低於兩萬人。

呂哲再次觀察百越人還佔據著的四個高地,那裡的百越人也在吶喊,從人數看去並沒有變化。

「六千、兩萬……」呂哲皺眉:「果然不止這麼點人!」

正當呂哲思考著百越人到底有多少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而近,身穿甲胄的五百主們有那麼點殺氣騰騰地靠近。

「主將!」

雄厚的聲音不像是在問候,配合多數人的神態根本是在逼迫。

呂哲轉身看向表情嚴肅的眾五百主。

一名四十餘歲身材雄壯的五百主向前邁了兩步,抬手敲擊甲胄:「主將,下令出擊吧!」

沒有說話的呂哲看了看其他五百主,見他們都是一副求戰的神態。

「梁渠。」呂哲記得這五百主的名字,「本將有下令聚將嗎?」

這年頭喊出稱呼不代表是名字,稱呼的第一個字在很多時候也不是姓氏。其實在這個年代,很多人的稱呼第一個字是地理位置,比如「梁」「衛」「宋」「魯」「申」「唐」,只是說明這些人的祖先是起源於春秋時期的哪一國哪一地。

例如呂哲的好友枷,其實要真正稱呼起來得叫翼枷或者秦枷,概因枷是秦國隴西翼縣人。

早期呂哲自稱「呂哲」,別人只當他的祖上是起源於「呂國」,其實不會當成是姓氏。後面他成了公大夫也就有了氏,正式的場合應該稱呼呂氏哲。

出身關中梁縣的渠被呂哲這麼一問,氣勢瞬間一弱,喏喏地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秦國還沒有崩潰,秦軍森嚴的紀律性沒人敢於懈怠,任何的緊急情況都不構成破壞軍律的理由。

「主將!」

四名五百主向前邁了一步,他們彎腰九十度、抬手伸直微微斜上、雙掌向內平凹拇指向上,這是一個行大禮的姿態。

「本將知道你們心急。」管它有沒有本將這個稱呼呢,反正呂哲用得很順口,他嘆了一口氣:「這是戰敗的徵兆啊!」

求戰的五百主們皆是愣住了。

呂哲看向不遠處,包括梅鋗、李雲聰、季布、蘇烈等剛才沒來的秦軍軍官都在向這邊走來。

李雲聰一到就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旁邊的蘇烈拉扯了一下。

「我們都急切地想要趕去支援江陵!」呂哲環視表情各異的軍官們:「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應該更加的冷靜!」

聲音很大,向這邊看的人都能清晰地聽見在說什麼。

中軍位置呂哲已經吸取教訓,現在是秦軍與六國兵卒各自分成兩邊駐紮,他可不希望在緊急時刻全是單一的秦軍或是六國兵卒,上次可以殺人威懾,不代表次次都能奏效。

秦軍的士卒很注意在聽,六國兵卒也是傾耳傾聽。

對於秦軍來說,其實他們明白只有擊敗近在眼前的百越敵軍才有可能回援江陵,一旦他們不管不顧轉身就向江陵開拔,軍心不穩再加上行軍姿態必然會被百越人擊潰,這是最基本的軍事常識,哪怕只打過幾次戰的小兵都知道。

六國兵卒才不管江陵怎麼樣,他們在乎的是眼前的這支百越人,想要保護好後方的親人就必需擊敗百越人,而他們也清楚光靠自己無法辦到。所以呢,他們心裡有兩種擔心,怕呂哲下令全軍開拔前往江陵,或是秦軍開拔只留下他們。

李雲聰推開擋路的蘇烈:「你一直在說冷靜……」,看到呂哲冰冷的目光忍不住一窒,控制情緒:「兩次對戰,我軍消滅敵軍起碼有一萬人,可是。」他指向不斷敲響戰鼓聚集人的百越方向,情緒激動,「看看他們,昨天消滅了一萬,今天還是那麼多人,等我們擊敗這支敵軍,上將軍恐怕……!」

沒那麼快的,屠睢和任囂沒那麼快完蛋,呂哲至少可以肯定這一點。

秦軍驍勇善戰,這是呂哲領導一校秦軍經過戰爭後得出的最直面印象,江陵那邊也有一校秦軍。

江陵那裡的六國遺民不像夷陵這邊早就準備叛亂,他們是在被動的形式下被鄭氏與昭氏拉下水。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發生叛的亂怎麼可能有足夠的兵器,全副武裝的五千秦軍或許無法鎮壓叛軍,但是對持一段時間是不成問題的。

為什麼會說是拉下水?這是一個鄉土人情的年代。同樣身為六國遺民的出身,鄭氏與昭氏領著亂軍前去攻擊江陵,那麼秦軍會怎麼看待身在江陵的六國人士,哪怕一時間安撫最後也必然清洗,江陵的六國遺民為了自保就不得不被動參與叛亂,這是情勢使然與智力無關。

不過,呂哲無法去和他們說這些,他沉默了一下,看向喧嘩聲中不斷靠近的百越部隊:「是啊,越打人越多。」

百越的人口到底有多少,他們又出動了多少人,這一些呂哲都無法推演出來。

「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沉住氣。」呂哲舉起手做握拳狀:「現在有建制有能力支援江陵的部隊只有我們這一支!」

幾乎所有五百主都是神情一振,他們期待呂哲說出「出擊,擊潰那幫螻蟻」的豪情壯語。

呂哲沒有,他問:「如果我們心急兵敗,那還有誰能夠支援江陵?」

現場一陣無言。

說到底還是因為是臨時主將,對軍隊的控制權不足,沒有形成根深蒂固的威信,呂哲帶兵的過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