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出塞曲 第492章 解鈴

嚴安心生悔意,秦歌卻意猶未盡。他知道梁嘯為什麼要讓嚴安參加演習,不讓嚴安知道盛夏出兵有多荒謬,他怎麼可能打消主意,改弦更張。

「嚴大夫,休息得如何?」秦歌抬起手中的劍,指著數里外的另一座山嶺。「終點在那裡,我們要抓緊時間出發。天黑之後,樹林里蚊蟲特別多,有可能惹上瘧疾。哦,俗稱打擺子,可就麻煩了。」

「還要走?」嚴安頓時覺得後脊柱有些發涼,身上的汗也成了冷汗。

「這才走了多遠?」秦歌笑道,露出些許不以為然。十來天之前,他們剛剛開始訓練的時候,也有過樣的畏懼。不過現在,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距離。實際上,對於征戰來說,幾里地也的確算不了什麼。如果連這都克服不了,還談什麼作戰。

秦歌催促道:「快走吧,要不然就來不及了。」然後不等嚴安答應,示意兩個郎官架起嚴安就跑。

嚴安有苦說不出,只得拖著兩條沉重的腿,跟著秦歌等人奔跑。

保護嚴安而來的郎官們見狀,也不得不爬起來,跟在後面。

俗話說得好,望山跑死馬,秦歌輕輕一指,直線距離不過數里,嚴安當時熱得發暈,也沒意識到其中的問題。等他進了山林,七彎八繞,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眼前一陣陣的天旋地轉,那座山領卻依然在遠處時,他才著急起來。

「還有多遠?」

「快了,快了。」秦歌應著,氣喘如牛。即使他們已經訓練了十幾天,穿得也很清涼,可是依然覺得很吃力。每當這時候,他就對梁嘯敬佩不已。都是第一次來南越,為什麼梁嘯能想到這些,而他們就是想不到?更可氣的是,嚴安不是第一次來,不久前,他已經來過來南越一趟,為什麼還會出這樣的餿主意?

他當然想不到,嚴安之所以沒概念,一是因為他走的是相對平坦的大道,從沒鑽過山林;二來當時是冬天,氣溫還不是很高。當然更根本的原因是嚴安是個策士,他習慣了制訂方案,動的是嘴而不是腿。若不是一時糊塗,立功心切,被梁嘯騙了來,他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體驗這樣的生活。

現在他已經後悔了。

事實上,嚴安沒能堅持到最後,剛剛走到那座嶺下的時候,嚴安就中暑昏厥了。

秦歌不敢怠慢,立刻取消了演習,二話不說,把嚴安扒得只剩下一條短褲,然後把嚴安送回船上,叫來醫匠救治。他親自趕去給梁嘯報信。

梁嘯倚在窗邊,看著風景,聽完彙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嚴安中暑暈過去,還是出乎他的意料。看來嚴安的身體比他的估計要虛得多。

「礙事么?」

「醫匠說了,不礙事。」秦歌笑著,有幾分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對嚴安這樣的策士,他本來就有本能的排斥。嚴安還想立功封侯,更讓他反感。就你這體格也想立軍功?「不過,幾天緩不過勁來,總是有的。」

梁嘯挑挑眉。「你知道該怎麼做么?」

秦歌哈哈一笑。「伯鳴,你放心吧,我會讓他自己後悔的。」

「嗯,去吧。」梁嘯擺擺手,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倒是希望他能挺住的,畢竟他也算是個有見識的人,不完全是個書生。若能知行合一,將來必能有所就。」

秦歌眨了眨眼,欲言又止,轉身離去。

——

會稽郡,武林山下,漢軍大營。

衛青翻身下馬,帶著衛陶匆匆走進中軍大營。在御史大夫韓安國的中軍大帳前,他停住了腳步,正身直立,大聲報進。「車騎將軍衛青,奉命前來拜見。」

片刻之後,韓安國推帳而出,挽著衛青的手,引他入帳。「仲卿,你來得好快。」

衛青憨厚的笑笑。「一接到韓公的命令,我就立刻趕來了。韓公,什麼事這麼急?」

韓安國鬆開衛青的手,走到案前,俯身拿起一封詔書,遞到衛青手中。他拍拍衛青的手,嘆了一口氣。「仲卿,你好好看看,想好了,再給我答覆。」

見韓安國如此慎重,衛青不敢怠慢,連忙展開詔書。看了一半,衛青的臉色就變了。

這是天子要求他們進軍南越的詔書,而不是他們希望的退兵詔書。

「攻擊南越?」衛青抬起頭,眼神不安。

「是的,攻擊南越。」韓安國苦笑一聲:「我剛接到詔書的時候,反應和你一樣。我原本以為黃河決口,天子會取消這次戰事,以救災為重,沒想到……」韓安國停住了,打量著衛青的臉色,搖了搖頭。

衛青臉色發白,猶豫片刻,又問道:「竇去非知道了嗎?」

「我還沒告訴他。不過,魏其侯應該會通知他。」

「魏其侯為什麼不阻止陛下?」衛青有些焦躁。「江東大水,軍心不穩,如何能夠進軍。江南炎熱,這樣的天氣,別說打仗,就算是正常行軍都會有不少士卒承受不住。而且山中潮濕,蚊蟲遍布,很容易引起疫病,後果不堪設想。」

「仲卿謀慮周密,果然與眾不同。」

衛青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沒什麼,我以前就來過一次,我妻子就是閩越人,她的父親還是閩越將軍,對這裡的氣候再熟悉不過。我常聽他們說起,自然知道得多一些。」

韓安國眼珠一轉。「那你說,竇去非會知道嗎?」

衛青想了想。「應該知道。他在會稽很多年了,就算沒有統兵征戰,也應該知道其中的厲害。」

「那就好。」韓安國鬆了一口氣,立刻命人去請竇去非。傳令兵還沒離開,竇去非就闖了進來。他走得很急,圓圓的臉上全是汗。一進帳,看到衛青,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衛將軍,你也在?」

衛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韓安國接過話頭。「竇府君,你這麼急,出了什麼事?」

「唉——」竇去非長嘆一聲:「韓公,詔書你收到了吧?」

韓安國點點頭,不動聲色地看著竇去非。竇去非沒有發覺韓安國的異樣,追問道:「韓公,你打算怎麼辦?真要繼續進軍嗎?」

「我正打算請你來商量。竇府君,你在會稽做太守有幾年了?」

「七年多,快八年了。」

「七八年,應該經過兩次績考了吧?結果如何?」

竇去非尷尬不已,攤攤手。「實在無顏,兩次績考都不理想,所以一直未能調離會稽。韓公,我們還是說正事吧,你打算進軍嗎?」

「府君在會稽七八年,對這裡更熟悉,你覺得能進軍嗎?」

「當然不能了。」竇去非脫口而出。「這是什麼季節?坐著不動都是一身汗,更何況是行軍作戰。這裡近水還好一點,若是進了山,那才叫熱死人呢。韓公,你是不知道啊……」

竇去非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口氣抱怨了很久,直到口乾舌燥,嗓子冒煙,這才打住了話頭。韓安國見了,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他雖然貴為御史大夫,位高權重,可是天子給他配的這兩個副將沒有一個可以輕忽。衛青是天子近臣,竇去非是竇嬰的侄子,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好在這件事,他們的意見一致,也免了他多費口舌。

不過,韓安國為官多年,也對天子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天子下這個詔書絕對不是心血來潮。要讓天子打消這個念頭,不能簡單的回絕,必須照顧到天子的臉面。

韓安國和衛青、竇去非商量了一番,最後做出決定。依照詔書進軍,但是目的不是南越,而是閩越。大軍進入閩越,先解南越之圍,然後再逼閩越內屬。等這件事結束,夏天也快過去了,到時候是繼續攻擊南越,還是見好就收,再看天子的心情而定。

要逼閩越內屬,武力威懾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從實際出兵,韓安國決定讓衛青再去一趟東甌故地,和他的妻父征武取得聯繫。征武在閩越受到排擠,他最有可能成為漢軍的內應。如果征武能夠出現說動閩越王內屬,那這一仗就可以不用打了。萬一不得已,必須武力征服,那征武也能起不小的作用。

拿下閩越,至少可以給天子一個讓步的台階。

衛青一口答應,隨即搭乘樓船,跨海去見征武。

韓安國隨即上書朝廷,彙報了自己的計畫,同時請竇去非給竇嬰寫信,告訴竇嬰夏季進兵的危害,請竇嬰在天子面前多多解釋。竇去非也答應了,立刻寫了一封家書,請使者一起帶往長安。

——

接連幾天,嚴安都覺得渾身乏力,打不起精神。別說參加演習了,就連起床走兩步都覺得腿打飄。

嚴安倒下了,他身邊的郎官還沒有倒下。為了給他們一個切身體會,梁嘯安排他們輪班,不當值的時候就隨秦歌等人一起操練。郎官們的體質要比嚴安強得多,除了從軍立功,他們也沒有太多的選擇,所以雖然叫苦連天,卻還是勉強支撐。

當然背地裡罵嚴安幾句是免不了的。如果不是嚴安心血來潮,他們何至於受這種罪啊。

梁嘯幾天沒有露面,直到嚴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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