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出塞曲 第483章 三策

長安還有富貴,嚴安當然不至於留戀廬山而不肯離開。不過,廬山的風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對梁嘯的悠閑生活艷羨不已。

眼前有美景,身邊有美人,山珍湖鮮,萬畝菜田,這簡直是神仙般的生活。

嚴安帶著對梁嘯的羨慕和一卷藍圖,離開了廬山,趕往長安。

一月中,嚴安回到了長安,立即趕往未央宮見駕。

時隔數月,再一次看到天子,嚴安有些意外。天子瘦了一圈,眼圈發黑,只是眼神更加冷峻。看到嚴安,他擠出一絲笑容,伸手示意嚴安入座。

「南越情況如何?」

嚴安將出使的情況說了一遍,特別提到了南越王趙胡的困境,然後又拿出趙胡獻出的輿圖。天子接過輿圖,仔細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一絲神采。

「若是如此,能否裡應外合,拿下南越?」

「臣本有此意,不過與冠軍侯一席談之後,臣覺得有些冒險。」

天子眼神閃了閃。「梁嘯?」

「是的,臣返程時,在豫章遇到了冠軍侯,盤桓數日,聽取了他不少意見。」嚴安又將與梁嘯交流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拿出梁嘯讓他帶來的藍圖,恭恭敬敬地獻給天子。

天子展圖而觀。聽嚴安說完了廬山風光和白鹿精舍,天子輕笑了一聲。「看來他在豫章過得很滋潤啊。」

「冠軍侯樂天知命,能隨遇而安,於平常中見精神。」

天子轉了轉眼睛,沉思片刻,又道:「你在豫章時,可曾聽說韓嫣的事?」

「聽說了,韓嫣殞於王事,也算是求仁得仁。」

「是啊,只是可惜,那麼多人,偏偏他死了。」

嚴安嘆了一口氣。「陛下,江南卑濕,瘴癘甚多,中原人初到南方,多有不適應之處。若在城中還好,韓王孫急於為陛下效命,深入山林,實在是太冒險了。」

天子眉頭微蹙,沒有再說什麼,又問起了南越的事。嚴安見天子神情古怪,大惑不解,卻又不能多問,只得隨著天子的意思,將話題重新拉回南越的事上。

嚴安自己有心趁此機會拿下閩越,但是梁嘯的建議又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樓船尚未造成,如果只從陸路進攻,一旦趙胡接應不及時,受挫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就這麼放過這個機會,又實在可惜。

天子聽出了嚴安的意思,也有些心動。他讓人叫來了主父偃、徐樂等人,又派人去請竇嬰。主父偃、徐樂先到,得知南越君臣不和,他們都覺得是個機會。不過,對梁嘯的意見,他們也不敢輕易否定,畢竟比起實戰經驗來,梁嘯要比他們更有話語權。

不多時,竇嬰也趕到了承明殿。

聽完了嚴安的分析,竇嬰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他覺得,不管具體的原因是什麼,閩越攻擊南越,南越向朝廷求援,朝廷就必須有所表示,不能因為樓船尚未準備妥當,還不具備強攻南越的能力就放棄這個機會。

必要的威懾還是應該有的。南越君臣不和,但心向朝廷的畢竟是南越王趙胡。趙衚衕意,呂嘉等人再不願意,他們還敢阻擋王師?只要大軍進入南越,決定權就不在南越君臣了。

總之一句話:這是一個機會,也許可以兵不血刃的解決南越問題。

竇嬰的建議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天子對竇嬰的建議非常滿意,他稱讚竇嬰這才是真正的老成之言。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天子此言一出,他們就聽出了言外之意。竇嬰的建議是真正的老成之言,那反對立刻出征的梁嘯是什麼?很顯然,天子對他的意見不太滿意。

決定出征之後,天子進一步做出安排。經過商議,天子決定派御史大夫韓安國和大行令王恢統軍出征。韓安國出會稽,以會稽太守竇去非為副將;大行令王恢出豫章,任灌夫為豫章太守,做王恢的副將,嚴安為護軍將軍,隨王恢出征。

聽了這個安排,在座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異樣。冠軍侯梁嘯不與此戰?這是一個很反常的決定。

天子隨即給出了解釋:梁嘯不是不參與此戰,只是他另有任務。他將作為使者,再次出使南越,協助南越王趙胡做好接應工作。只有如此,才能裡應外合,拿下南越。

眾人將信將疑,但是沒有人會主動提出異議。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天子隨即召集丞相田蚡、御史大夫韓安國和大行令王恢入宮,安排戰事。韓安國、王恢自然沒什麼意見,田蚡雖然遺憾豫章太守這個職位落到了灌夫的手中,卻也沒多說什麼。船廠歸少府直接管轄之後,豫章太守已經沒有什麼油水可言,他不願意因為一個沒油水的太守與天子發生衝突。

——

詔書用六百里加急送到豫章,先送到了灌夫的手中。

灌夫又驚又喜。能復任豫章太守,他當然很開心,可是他升了官,梁嘯卻被排斥在這場戰事之外,他覺得不太正常。就算天子有意冷落梁嘯,最多不讓他獨領一軍吧,怎麼會連邊都不讓他碰,反而讓他出使南越?

灌夫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趕到山中,找到了正在山裡調研的梁嘯。

看完詔書,梁嘯也很意外。不過他意外的不是天子安排他出使南越,而是天子居然想藉此機會直接拿下南越。看來嚴安並沒有把他的提醒當回事,還是立功心切,想冒險拿下南越。

當然了,他也從這個任務中聞到了不祥的味道。出使南越,裡應外合?這分明是羊入虎口。大軍壓境,南越君臣不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一旦他們做出過激反應,他這個使者就是南越人祭旗的犧牲。

天子這是要我的命,還是對我的信任?梁嘯搞不清楚,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好的準備。

梁嘯的第一個準備是上疏天子,極力反對此次南征。理由很好找,這場戰事本來就有些投機取巧的成份,梁嘯要找出反對的理由簡直太容易了,而且每一條看起來都非常有道理。

梁嘯甚至將矛頭對準了竇嬰。他認為竇嬰這是給會稽太守竇去非創造機會。不過竇去非是個中才,不適合統兵出征,建元三年閩越攻擊會稽郡,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竇嬰如果不知道竇去非的能力,是不智;如果知道而不進諫,則是不忠。

梁嘯的言辭很激烈,看得灌夫都覺得有些過份。不過梁嘯沒理他,寫好奏疏之後,命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長安。與此同時,他出山趕往廬山,緊急與師傅桓遠磋商。

——

一葉扁舟,停在大湖中心。微風徐來,小船隨波起伏,湖水拍打在船底,發出嘩嘩輕響。

桓遠手持釣竿,盤腿坐在船頭,專心致志的釣魚。身邊的魚簍中,幾條小魚緩緩遊動,不時的甩一甩尾巴,打出一兩朵水花。

鍾離期倚在船邊,昏昏欲睡。

兩個年輕漂亮的越女坐在船尾,正嘀嘀咕咕地說著悄悄話。雖然是冬天,她們依然捲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腕,露出閃亮的銀飾,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

遠處傳來槳聲,一個越女抬頭一看,連忙站了起來。

「桓師傅,是君侯的船。」

「知道了。」桓遠應了一聲:「讓他停遠點,別嚇跑我的魚。」

越女清脆的應了一聲,搖動手臂,示意梁嘯不要靠近。她們跟著桓遠已經有一段時間,知道梁嘯對桓遠非常尊敬,倒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看到越女們的手勢,梁嘯示意水手們停下了船。看著湖中心的那條小船,他眉毛輕揚,轉身對荼牛兒說道:「牛兒,你說師傅這兩天,有沒有碰過那倆姑娘?」

荼牛兒瞥了梁嘯一眼,低聲道:「注意身份,小心桓師傅知道了,抽你。」

「你去告密?」

荼牛兒看看四周,拉著梁嘯向前走了兩步,離其他人遠一些,這才露出狡猾的笑容。「你師傅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師傅很滿意。跟了他這麼多年,我是難得做對一件事。」

「鍾離叔喜歡?」

「喜歡!」荼牛兒樂不可支。「送過去的時候,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喜歡。我現在總算知道他喜歡什麼了。以前不管送他什麼,他都是愛理不理的,這次難得誇了我兩句。」

梁嘯樂了。「這麼說,鍾離叔也是憋得久了。不過,看他平時一副禁慾臉,誰會想到他好這一口啊。早知道的話,不是早就解決了么。長安一個漂亮婢女也就是兩三萬錢吧。」

「你們想多了。」希婭走了過來。「鍾離師傅是高興終於不用他洗衣服了。」

「什麼?」

「鍾離叔不好女色,但是他更不喜歡洗衣服。」希婭掩嘴笑道:「在長安的時候,家裡有僕人洗衣,到了這裡,就只能由他來洗衣了。桓師傅說,他勁力未能收放自如,總把衣服洗壞了。如今有了那兩個越女,他就不用擔心把衣服洗壞了。」

「是這個原因?」梁嘯和荼牛兒面面覷。荼牛兒一拍大腿。「那可有些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姑娘就用來洗衣做飯,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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