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散落的文學之星——其他西方國家 20世紀初以來的意識流

如果作家是個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個奴役,如果他能隨心所欲地寫作,而不是替人捉刀,如果他作品的基礎是他自己的情感而不是習俗傳統,那麼,哪裡還會有這種約定俗成的情節、喜劇、悲劇、愛情或災難,或許也不會學龐德街的裁縫那樣縫鈕扣。生活不是一副副整齊勻稱地排著的眼鏡,生活是一片明亮的光暈,是從意識的萌生到終結一直包圍著我們的一個半透明封套。把這種變化多端、聞所未聞、無從界定的精神世界——不管它會顯得何等的反常與複雜——傳達描述出來,並且儘可能避免攙入異己之物與外在雜質,難道這不是小說家的任務嗎?我們所呼籲的並不僅僅是勇氣和真誠,我們是在啟發大家:小說的適當材料與習俗是有所不同的。

——弗吉尼亞·伍爾芙

喜歡電影的朋友,對「意識流」這個詞一定不陌生。它指的是電影導演在影片中表現人物內心活動的一種手法,在影片中導演常常利用畫外音傳達人物的心聲,用畫面的切換「再現」人物自由聯想、疾馳飛奔的意識活動;用聲音和畫面的對列等形式表現人物身心分離的神態——身居現實,而思緒卻不由自主地溜回往昔,或者沉入幻覺中的未來……運用這些手法創作的電影就叫作意識流電影。

意識流其實首先是在西方現代文學中出現的,它是一種直接再現精神生活過程的現代主義文學。英國女作家恰瑞生的《尖尖的屋頂》、法國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愛爾蘭喬伊斯的《尤利西斯》、英國吳爾芙的《達羅威夫人》、美國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等撐開了意識流文學的燦爛星空。

意識流小說不是定於一尊的那種嚴格流派。作家各使用自己的意識流手法:有的作家整部作品都用這種手法,有的則在部分章節或某些片斷使用;有的作家使用這種方法重點在於再現外部世界,有的則側重對問題的思索或表達一種感情狀態;有些作品既有回憶也有對未來的憧憬和遐想……總的說來,這些作品的結構與傳統的寫實主義作品的結構截然不同。它打破了傳統小說基本上以情節為中心的、單一的、直線發展的結構,故事的敘述隨著人的意識活動,通過自由聯想來組織故事。意識流小說中故事的安排和情節的銜接,往往表現為時間、空間的跳躍、多變,空間上不斷地變換,時間上常常是過去、現在、將來交叉或重疊。但意識流作品不是毫無組織的一片混亂,自由聯想也不是漫無邊際的絕對自由。這種小說常常是以一件當時正在進行的事件為中心,通過觸發物的引發,人的意識活動不斷地向四面八方發散又收回,經過不斷循環往複,形成一種枝蔓式的立體結構。

法國新小說派作家米歇爾·布陶的作品《變化》可視為意識流小說的結構典範。長達300多頁的小說的全部故事是寫主人公從巴黎乘火車去羅馬時在車廂中所度過的20多個小時。但作品不敘述20多個小時在火車上發生的事,進入作者視野的是這段時間內在主人公內心、在他的意識活動中所經歷的事,往事通過主人公的意識一一閃現。主人公坐在車廂內,他的意識卻飛到了巴黎、羅馬,他的事業和他的家庭、私人生活;而他的意識活動所構成的場景又始終在火車車廂中。於是在這20個小時的敘述時間內展現了主人公20餘年的生活以及他對未來生活的設想和憧憬。

意識流小說是一個異彩紛呈的小說流派;不但此一作家與彼一作家不同,此一國意識流往往和彼一國也不同;就是同一作家也不斷變化。而其他的現代各種文學流派(例如新小說派、荒誕派戲劇)的一些作家也紛紛借用意識流的手法,結果使這種手法更為紛雜,變幻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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