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蛇眠奇葯

「還記得蛇眠果釀的酒嗎,傑夫?」米莉婭捧著這兩隻精美華貴的藥瓶,忽然問我。

「是的,味道很特殊。」我不知道她的用意。

米莉婭看起來並不太在意我的回答。我猜她更多的是在用這些與羅爾無關的問題幫助自己冷靜下來,以便作出正確的決定。

「哦,特殊在哪裡?我想你一定知道的。可能也就只有你會了解了。」

「它……」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談論這些,可米莉婭看上去很緊張,或許我照她說的做比較好。

「它的味道很刺激,回味也很悠長,是我喝的最好的酒之一。但是……我說不準,我總覺得被它騙了,它真正的味道或許不是這樣,只是它騙過了我的舌頭。這種感覺……很奇怪,很……難理解……」我竭力回憶著那晚痛飲時的感覺,有些語無倫次地回答。在那晚之後,當我從這酒絕妙的味覺中清醒過來時,總覺得有些古怪,那酒香醇厚得不真實,似乎是在直接刺激著我的舌頭和食道,而繞過了我引以為豪的細膩味覺。

米莉婭終於露出了微笑,帶著少許的驚訝和欽佩:「你說的對,傑夫,應該是這樣。其實這種酒並沒有太多特別的地方,它之所以如此與眾不同,其實是因為在蛇眠果中包含著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成分,這種成分可以起到強烈的麻醉效果。當你喝這種酒的時候,事實上你已經不能夠分辨它的味道了。這也是為什麼這種酒比其他酒更容易喝醉。」

「……從依芙利娜告訴我這種蛇眠果的特性之後,我就一直在研究它。我猜測在這種果實之中含有某種強效的麻醉成分,並且能夠迅速起效。而在釀酒的過程中經過發酵時,這種麻醉效果沒有提高,反而因此被降低了。」

「這就是我提取出來的麻醉劑,他可以讓羅爾暫時失去知覺,什麼也感覺不到,直到手術結束。但是……」

「但是什麼?」羅迪克急切地問。

「……這種麻醉劑的效果非常強烈,如果劑量過大,會使羅爾的神經和呼吸系統完全喪失機能,一樣能導致死亡。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葯的試驗,不知道多大劑量才是合適的。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就是……」

說到這裡,米莉婭矛盾地看了我們一眼,一字一頓地說:

「那就是我們親手殺了羅爾。」

我的耳朵忽然間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見了。我不懂什麼麻醉成分,也不知道什麼是神經和呼吸系統,更不知道為什麼原本讓人感覺不到痛苦的藥物反而會把人殺死。我只聽清楚一句話:我們親手殺了羅爾。這句話無比沉重,讓我幾乎無法思考。

羅爾如果死了,如果就這樣死了,我們會悲痛,會傷心,會憤怒,會把所有的仇恨向傷害了他的月溪森林的精靈們傾泄,然後永世沉淪在對友人的追憶和懷念中,為他離去的身影哭泣,就像我們為卡爾森和雷利所做的那樣。

但是,如果是我們親手殺了他,那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是那樣,我不知道我們將會面對多麼巨大的痛苦,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定然不是我們可以承受的重壓。那種強烈的負罪感會讓我們發瘋的,一定會的!

可是,如果我們不去嘗試,如果我們放棄了這唯一的機會,羅爾一定會死。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我忽然覺得,如果他真的就這樣死了,我們一樣會發瘋,因為我們在有機會挽救他的時候失去了承擔友情責任的勇氣。

我們在矛盾中沉默,羅爾在沉默中一點點地死去。

「去做吧,米莉婭,我們一定要救他。」終於,弗萊德開口說道。他轉向我們,對我們說,「你們不要說話,我的朋友們,請接受我的命令,讓我一個人下這個決心。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如果……那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後果吧。」

最終還是弗萊德,他總是那個下定最後的決定,承擔最後責任的人。

聽了他的話,我忽然感到一陣輕鬆,很高興自己不必做出如此艱難的抉擇。但我立刻又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鄙視我自己,譴責我自己。

在走出房間時,我偷偷看了一眼正站在床邊發獃的弗萊德。他把我們卸下來的沉重心情全部扛在了自己肩上,正在承受等待結果的痛苦煎熬。他所承擔的是我無法想像的重壓,我很想幫助他,卻無能為力。

房間外,紅焰不知道用什麼辦法穩定下了依芙利娜的情緒。異族姑娘正向他斷斷續續地講述事情發生的經過。豪勇的精靈騎士此時一言不發,沉默而安靜地聽著她的哭訴:

「……我們並沒有進入森林,只是在森林外支起了帳篷。威蘭斯特先生髮現一些紅色的岩石裸露在外面,看起來很興奮。他一邊用鎚子和鑿子敲打它們一邊大聲喊著找到了找到了,我們興奮地圍過去看。」

「這時候,一支箭從月溪森林裡射出來,就插在我們面前。一個女性精靈從在森林中走出來。她看上去很漂亮,但也很可怕。她說話時冷冰冰的,就好象沒有感情一樣。她質問我們來這裡幹什麼,為什麼要窺覷精靈神聖的領地。」

聽到這裡,紅焰的眉頭緊皺了一下,眼睛一亮。

「威蘭斯特先生告訴她,我們是來尋找鐵礦,並沒有窺探森林的意思。可是她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月溪森林的精靈所有,命令我們馬上離開。她的態度很倨傲,就好象我們都是她的俘虜。」

「羅爾不是很高興,但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他解釋說我們並沒有進入真正的月溪森林,對於精靈也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們只是暫時地停留在這裡,在了解我們想知道的事情後就會馬上離開。」

「那個女精靈不聽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她說他是嗜血者,是被血浸染了心靈的不潔人類。他們靠近月溪森林本身就已經是極大的罪責。能讓我們保留性命已經是精靈仁慈之心的極限了。她看上去一點也不相信羅爾的話,認定我們對他們有險惡的企圖。」

「羅爾很生氣,他說他不會接受任何無理的命令,而且他正接受他的國王和朋友的使命,這比所謂的『精靈族的尊嚴』更為重要。他還對那個精靈說她只是自己覺得自己很高貴而已,在他眼中精靈並不是比人類更出色的種族,他當時說得好極了,我從沒見過羅爾說過這麼好的話。」

「羅爾的話激怒了精靈,那個女精靈一聲令下他們就發起了攻擊。森林中射出了很多箭,許多人都受傷了,但那時還沒有人死。羅爾當時憤怒地沖了上去,和那個女精靈打了起來。他刺傷了她的肩膀,可他已經手下留情了,我們都看得出。」

「那個蠻不講理的女精靈逃回了森林,然後許多拿著劍的精靈武士沖了出來。他們說我們是有預謀地要對他們不利,所以刺傷了那個女精靈。可是是他們先發起攻擊的不是嗎?明明是他們。」

「更多的箭射了出來,有人開始死了。羅爾下令後撤,他帶領一些士兵擋在我們身後。許多精靈也死了。羅爾殺了很多精靈,他受了許多傷,滿身都是血……」

「我很擔心,站在不遠處等他。他讓我快點走。可是……可是我不能這樣,我必須看著他脫離危險。他……他很生氣。忽然,他向我衝過來,把我撲倒在地上,再站起來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右臂上露出了一枚箭頭。」

「他向我大吼,我很害怕,我……我開始跑。已經保護威蘭斯特先生遠離戰場的士兵們趕了回來。在他們把羅爾拖回到安全的地點時,他就成了……成了……成了這個樣子。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們把身邊所有的藥物都給他用上了,可是沒有用。我們當時只想儘快趕回來,只有回到這裡他才有救。」

「還有許多士兵死在了趕回這裡的路上。羅爾曾經醒過來一次,他看見我沒事,就很高興。他說他完成了任務,沒有辜負弗萊德囑託,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說到這裡,依芙利娜紅著臉低下了頭,用非常小的聲音說:

「更重要的是,他保護了我……」

「那些精靈真的是這麼乾的?」紅焰問。他的語調很平靜,平靜得不正常,讓我想到了當年在彗星海上暴風雨之前那抑鬱的讓人崩潰的平靜。

依芙利娜沒有發覺任何的不妥,她點了點頭。

「那個……那個女精靈,真的幹得出那麼惡劣的事情來?」紅焰的語氣依然沒有什麼變化,但他的聲調明顯提高了。

依芙利娜又一次地點了點頭。

「好……好……很好,精靈的尊嚴原來是這樣保護的,精靈原來是如此高貴的種族。哈哈哈……」猛然間,紅焰站起身來,癲狂地長笑起來。他的聲音因為複雜的心情而顫抖,獨眼中帶著憤怒的光芒。忽然,他站起身來,猛地摘下他的頭盔,露出他精靈族特有的尖細耳朵,低下頭大聲對依芙利娜叫道:「告訴我,你說的不是真的,他們不會這樣做,你說的是假話,告訴我!」

他臉上的肌肉緊縮成一團,看起來可怕極了。依芙利娜被這出乎意料地驚嚇嚇得哆嗦了一下。她看著紅焰的耳朵,臉上的表情漸漸由恐懼、悲切、憤怒變成了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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