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你的位置在哪裡

「尊敬的陛下。」米拉澤男爵繼續說道,「侯爵閣下曾手刃溫斯頓大將開普蘭、以兩千散勇力拒溫斯頓大軍於坎普納維亞城下、將溫斯頓軍統帥路易斯太子打得潰不成軍。他的功績與德蘭麥亞歷史上的戰神內維爾元帥相比也未必遜色,臣以為,他無疑是作戰指揮官的最佳人選。」

以弗萊德的資歷、地位和人望,似乎離這個指揮官的位置很遠,在他前面,有兩隻手也數不清的公爵、將軍有資格坐上這個掌握全國軍權的高位。不過,這時候事情變得有些出奇,沒有一個人跳出來反對這個看起來有些荒謬的建議。如果注意觀察,我們可以發現這樣一個事實:幾乎所有有資格得到這個位子的大人們都已經站在那兩團糾纏在一起的「人堆」之中,成為他們中兩位最強大的人的支持者了,而在剛才一直沒有表態的人當中,弗萊德卻是武將之中站得最靠近國王的一個。

「陛下,此事……」弗萊德剛要表示推辭,就被梅內瓦爾大人打斷了。軍務大臣忽然無比恭順地說道:「尊貴的陛下,臣以為侯爵閣下天縱英才,勇武不凡,實是我軍中之瑰寶,當是指揮官的不二人選。臣願收回剛才的舉薦。」

他的話一出口,大廳內立刻有幾乎一半的大人老爺們點頭稱是,紛紛附和。

加列特公爵遲疑了片刻,他看了看忽然轉變口風的軍務大臣,又看了看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的弗萊德,似乎思索了片刻才下定決心,轉而開口說道:

「陛下,如果是古德里安侯爵,臣也認為他更適合這個職位。」

頓時,剛才還爭得不可開交的官員們忽然一團和氣起來,攜手把一頂又一頂高帽扣到弗萊德身上,這個說他神勇無敵,那個說他運籌帷幄,這個說他英俊不凡,那個說他相貌堂堂,這個說他一拳能打死一隻虎,那個說他一腳能踢死一頭熊……至於他不適當的年齡和身份,似乎已經被大家忘到了舌頭後面,即便有人想說也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陛下,臣年少無知,實不堪當此大任。」弗萊德反對著。

「侯爵閣下,您已經用您的戰績證明了您的價值,獅子並不會因為年幼而畏懼綿羊,我認為您完全能夠勝任這個光榮的位置。」加列特公爵忙不迭地說,他的話贏得了幾乎所有人的贊同,似乎已經沒有人還記得,就在片刻之前,他還以「年紀尚幼、經驗尚淺」為由堅決反對克里茨伯爵就任這個職務。

「我年輕的侯爵,你完全有資格勝任更尊貴的職位,如果你有什麼願望,我會滿足你的要求。你會用行動證明你的忠誠,是嗎?」國王陛下以十分友好的語氣問詢弗萊德,可他的言辭卻更像是命令。還有什麼辦法呢?我的朋友只有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職位。

「那麼,從現在開始,您就是我託付生命的人了。希望您能夠以百倍的忠誠和勇氣來保衛這個國家,我保證,您的忠誠絕不會平白付出。」

「為您效勞就是我的榮幸。」弗萊德單膝跪倒,接受了他新的任命。片刻之間,他忽然由一個剛踏入上流社會的新進貴族一躍成為了暫時掌握著這個國家最強大的力量的人,這中間的變化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年輕的米拉澤男爵在最近的距離中目睹了這一幕,事實上,正是他促成了這一切的發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獲得了成功,由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無名小子成為了讓掌握著這個國家的人印象深刻的年輕臣下,但他的表情絕不像是一個成功的人。當弗萊德雙手接過權杖時,一絲嫉妒閃過他的臉。

沒錯,我相信,那是嫉妒。

「侯爵閣下!」走出皇宮的大門,米拉澤男爵喊住了我們。

「恭喜您,侯爵閣下,哦,或者我應該說將軍大人。」年輕的貴族說。

「這都應該感謝您。」弗萊德沒好氣地回答,「您把我推到了黃金的坐椅上,又在我身後樹了一塊箭靶。」

「您這麼說可真讓我寒心啊,大人。每個人都有自己天定的位置,您的位置註定不會總是那麼低。即便是全軍總指揮、王國元帥,大人,也未必是足以讓您施展才華的最好的舞台。」米拉澤男爵狡黠地笑了笑,聲調中帶著神秘莫測的挑釁意味。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會拜訪您的,希望到時候您不要把我關在門外。下官告辭了。」男爵並沒有對他的話作進一步的解釋,他在挑起了弗萊德交談的興趣之後選擇了離開,只留下我們看著他的背影沉默不語。

男爵是守信的,在次日的中午,他如約來到了我們的營地。他來的正是時候,羅迪克等人這時候已經正在忙著整理那些剛編入自己麾下的軍隊,紅焰和普瓦洛雖然因為種族和職業等方面的原因無法正式承擔軍中的職務,但他們並沒有留在營地中,而是被都城的繁華深深吸引的小姐們拖去逛街了。只有我因為負責後勤事務,還留在弗萊德身邊。

「大人,我可以與您單獨談談嗎?」被引入營帳的年輕貴族剛一進門就提出這個讓人不舒服的要求。他的眼睛不屑地瞥向我,示意著我正呆在不該呆的地方。

「基德中校是我的朋友,如果您的話不能被他聽見,那麼就意味著不能被我聽見。」弗萊德的話斬釘截鐵。

米拉澤男爵疑惑地看了看我,彷彿要從我平庸的臉上找到什麼足以吸引我朋友注意的特殊的東西一樣,但他終於沒找到。他深呼了一口氣,隨意地找了個位坐下,問了一個在我看來莫名其妙的問題:

「您怎麼看待銀盾城堡的克里特大軍?」

怎麼看待?什麼怎麼看待?那不是圍困都城的侵略軍嗎?雖然他們按兵不動有些奇怪。

「那只是一個姿態,他們希望把全國的兵力吸引到這裡,時機成熟後就可以輕鬆獲得無人防禦的土地。」弗萊德不動聲色地回答著,可這答案嚇了我一跳。

「既然您知道,那麼為什麼不制止那些正向都城增援的軍隊呢?」男爵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

「為了保存實力,先生。我們已經和溫斯頓人打了快三年的仗,而且事實上我們是輸家。溫斯頓人在這兩年的損失不足五萬,而我們已經失去了幾乎十萬訓練有素的士兵和大片豐饒的土地。這時候再以一城一地的力量與早有準備的克里特人交戰,或許可以拖延一陣,但結果是不會變化的。與其如此,到不如讓克里特人分散兵力,而我們集中優勢兵力,在大規模的正面戰鬥中取勝。而且,惟有讓我們的貴族老爺們失去自己的土地,他們才能夠鼓起足夠的勇氣戰鬥。」

「您就那麼有把握取勝嗎?」男爵不依不饒地追問。

「冬天快來了……」弗萊德這次只說了幾個字。可這幾個字的含義已經足夠多了:冬天意味著後勤補給量的增加、補給線路的交通困難等許多不利於克里特人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克里特和德蘭麥亞分屬比利西克斯山脈的南北兩側,兩國雖然接壤,但氣候差異很大。來自南方的克里特人不可能在這不熟悉的嚴寒天氣里完全發揮自己的戰鬥力。

「不要侮辱您自己的智慧了,我不相信您需要我為您解釋這些,男爵。請說明您的來意吧。」弗萊德一揮手,制止了男爵的繼續發問,嚴肅地說。

米拉澤男爵絲毫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說:「或許您想知道昨天我為什麼會推舉您執掌兵權。」

是的,這個問題不但弗萊德很有興趣,我也很想知道。

「想必您已經發現了,我們可敬的國王陛下因為國事憂勞成疾,恐怕已經不久於人世。而有資格又有能力繼承國王之位的,正是昨天在殿堂上表演滑稽戲的兩位大人。哦,我說錯了,梅內瓦爾閣下的兒子才有這個資格,不過那個白痴一樣的克里茨的野心比他的老父親小的多了,即便是從私生活方面來說,嚴格算起來,軍務大臣閣下才更像是陛下的女婿。」

「如您所見,他們已經爭取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成列的爵士老爺們排著隊去舔他們的屁股,他們大權在握,翻雲覆雨。這個時候,誰掌握了都城城牆下的這支大軍,誰就距離這個國家最高的寶座更近了一步……恩……事實上是已經把坐墊放到了屁股底下,沒有任何懸念。因此,雖然他們都知道坐上這個位置就要面對強大的侵略軍,還是忍不住要爭奪這個位置。」

「而我,一個只有八百士兵的破落戶,對於他們中任何人都無關緊要。他們不管誰成了國王,都不會因為我的支持而給我回報。我不是能提供有力幫助的朋友,只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小貴族而已。如果他們成了統帥之後不拿我僅有的一點家底去當炮灰,我就已經很感動了。」

「所以,我選擇了您,閣下。我想,我已經跟您留下深刻印象了,這就是我需要的。而且,我深信,隨著您逐漸認識我的才能,我會得到的更多。」

「為什麼是我?」弗萊德問,「有那麼多的人。他們未必不比我更合適。」

「得了,閣下,我分得出蠢材和良將之間的區別,起碼在戰場上,跟隨您活命的機會就比別人大很多。但閣下,或許您在用兵方面難有人能相比,但您在宮廷中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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