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濤之賢者

德蘭麥亞北部城市昆蘭因我們的到來而沸騰了,因為我們帶來了提特洛失陷的消息。

有著「龍峰之壁障」美譽的提特洛城,不僅是扼守德蘭麥亞北門的一道鐵鎖,更是德蘭麥亞軍邊防的一道心理防線。當我們把提特洛城陷落的消息告訴昆蘭執政官夫塔爾伯爵閣下時,這個年長的貴族完全失去了應有的沉穩和理性,不顧體面地當著我們的面對著下人大呼小叫。

「求援,向都城求援,向附近所有的城池求援,溫斯頓人要來了,救命啊……」

弗萊德厭惡地看了一眼這個穿著華麗睡衣蜷縮在床上的老頭,和我們一起跟著卡爾森走出了華貴的執政官府邸。

因為失去了原有部隊的編製,我們一行包括普瓦洛在內的十三人成了昆蘭城中散兵游勇,等待著重新被安置到新的軍團中去。小隊長卡爾森——現在是中隊長卡爾森了——開始加強了對我們的格鬥訓練。這時候我們逐漸發現了長期的跑步訓練對我們的幫助有多大:它讓我們的平衡性、爆發力以及掌握攻守的節奏感比起別人有很大的優勢,而經歷了地獄殺場的我們深知這一點點的優勢往往就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所在。在短時間內,十幾個新兵在戰場格鬥技巧上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所欠缺的只是戰場撕殺的實踐經驗,這個種經驗卻是我們永遠都不願再得到的。

至於普瓦洛,他現在是卡爾森輕裝步兵獨立中隊的非正式成員。自從在叢林里和我們結下深厚的戰鬥友誼之後,他的心情明顯開朗了許多,我想說的是:他實在開朗得有些過分了。

「漂亮的小姐,你好。我是普瓦洛,普瓦洛·喬納斯,是個魔法師。我從遙遠的東方一路來到這裡,已經經過了八年的行程——什麼?看起來不像,啊,恩,我長得比較年輕而已,讓我們繼續這次有趣的談話吧——這一路上走過來,我從來沒見過像您那麼漂亮的小姐,您的秀美羞怯了路邊的花朵,您的姣妍黯淡了天上的星辰。我非常希望能夠和您這樣的小姐白頭到老,共度……什麼?你已經結婚了,不要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有權利獨享您的美貌。恩?呃……你丈夫就在附近,在哪裡?」

……

「不要告訴我……他就是……我身後……這位……先生……」

……

「對不起,您的太太很漂……我的意思是很可愛,您真是有福氣。祝你們白頭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多災多難……我是說多福多壽,您拿棍子幹什麼?您靠得太近了?不用這麼……」

……

「啊,不要打我的臉。啊,都說了不許打臉的,不要再打了,哦,你還打……看我的魔法……啊,你居然不讓我把咒語念完,救命啊,救命啊!」

……

「傑夫,我又失戀了。」普瓦洛哭喪著臉對我說。

「普瓦洛,這是你今天第四次這麼說了。」

「我被人橫刀奪愛,還慘遭毒打。」

「我記得打你的是別人的丈夫。」

「我差點就死於非命,棄屍他鄉,你難道就不能表示一下慰問嗎?」

「慰問,哦,對,慰問。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達克拉!」

「傑夫,什麼事?」

「有空記得做塊墓碑,上面刻上:這裡長眠著普瓦洛·喬納斯,一個只會逃跑魔法的魔法師。他不出意外地死於一次性騷擾未遂,天下的好色之徒將以此為戒並將懷念他的一生。記得做得漂亮點。這樣慰問你看合適嗎?」

「誤交損友啊,喪盡天良啊……雷利,你也不幫我說句話。」

「我在家的時候做過掘墓人,需要的話給你挖個超豪華躍層套間五室三廳四衛的墓穴,給你打九折,滿意了吧。」

「雖然你們打擊貶低我,但我絕不放棄尋找我真愛的道路。正如偉大的詩人所說,在布滿嚴霜的愛的秋季,蔫下去的是茄子,挺起來的才是蘿蔔。我要去奮鬥了,戰友們,為我祝福吧。外面美麗的小姐,請留步……」

「走好,蘿蔔,哦,忘了告訴你,那是鐵匠的妻子。算了,反正你早晚會知道的。」

……

這樣的戲碼一再上演,讓我和弗萊德不得不仔細衡量,他對我們說過的那些傷心往事到底有幾分是真的。我總覺得當初他被迫背井離鄉與他的好色成性有很大的關係,對於這一點,弗萊德也深以然。

日子就在這樣的喧鬧中度過了十天。已經突入內陸龍脊山脈的溫斯頓西路軍並沒有像大多數城池的領主所擔心的那樣急著攻城略地,而是轉向東進去救援被困受阻的中路和東路軍。德蘭麥亞的軍隊源源不斷地開向北部戰場,在數量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形式一片大好。各地重新出現了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似乎除了我們這些從血腥戰場上逃生的倖存士兵,每個人都預見到了擊潰強大的溫斯頓侵略軍這一偉大壯舉的完成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

「凡羅那!」一天我們在街頭閑逛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身型肥壯,穿著染滿油腥的黑色長袍,拖著一條灰白長鬍子的老頭聽見了我的喊叫,回頭頭來看見了我。

「嗨,小傑夫,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凡羅那顯然因為我的突然出現吃了一驚,不情願地跟我打了個招呼,表情中帶著說不清的尷尬神色。

「我在服役,現在是士兵啦。這些是我的戰友,這是弗萊德,雷利,達克拉,普瓦洛,羅迪克。這是我的老朋友,凡羅那。」我眼睛一眨,壓低了聲音接著說,「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魔法師哦。」

這個叫凡羅那的老頭曾經是個冒險家,似乎還是個頗有聲望和地位的高級魔法師,曾經多次經過馬蹄鐵酒館,是個健談又有趣的老頭子,喜歡給我們這些小孩子講述他的冒險故事。說起來,我的哥哥皮埃爾正是受了他精彩的冒險故事的鼓惑,才不可救藥地對冒險生活心生嚮往。

有一晚他在酒館裡喝得酩酊大醉,居然毫無名譽地一頭載倒在廁所里,險些成了隔年上好的大麥肥料。幸虧這個時候我夜急經過,及時把他打撈了出來,並趁著夜深無人的時候把他拖回了房間。這件事情讓他在我面前顏面大跌,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濤之賢者凡羅那居然差點被淹死,這事已經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這事竟然發生在廁所里,而最要命的是,這事居然被人知道了。

為了讓我替他保守秘密,這個傳說中的大法師用最精深細膩的法術替我刷了兩個月的廁所,並且給我留下了許多足可以震驚全城的精美的魔法玩具。在保密問題上我體現出了極高的職業素養,在把他榨得一點油水也擠不出來之後,我終於作出了不把他的糗事公諸於眾的保證,並要求他向熟悉的冒險團隊大力推薦我們的馬蹄鐵酒館。或許他真的是個十分著名的冒險者吧,自從他走了以後,真的有許多冒險團隊來到我們的酒館,並且指名要觀看差點淹沒「濤之賢者」凡羅那的著名廁所。我發誓這件事情真的誰也沒有告訴,之所以他們會知道,完全是因為凡羅那自己在哪個不知名的小酒館灌多了劣質酒精飲料後自己當眾大聲宣布出來的。據說他在清醒之後腸子都悔青了,說是早知道自己會把這消息吐出來就不會在馬蹄鐵酒館的小剝皮手下當兩個月的長工了,這句話讓我名動一時,成為成功拘禁大魔法師「濤之賢者」凡羅那的第一人。

這件事也讓我正式對所謂「冒險者」的名號失去了憧憬,轉而專心致志地干我酒保這項很有前途的工作了。

「凡羅那,才兩年沒見,你又胖了!」我輕彈著他媲美鼓足氣的皮鼓風箱的肚子,嬉皮笑臉地說。

「小混蛋,你不好好在家當你的吸血鬼,難道說酒館倒閉了嗎?」凡羅那撥開我的手,不懷好意地說。

「沒有,但是也快了。好久沒有人來瞻仰『濤之賢者』的受難地了,想賺點小錢也難啊……」我邊說邊偷看凡羅那的表情,只見他肉肉的小臉蛋一會紅一會白,想必是羞憤難當。

「濤之賢者?您就是魔法師的表率,天才的水元素操縱者,令人景仰的奇蹟冒險家,無數青春少女的夢中情人,無往不利、無堅不摧、無拘無束、無惡不……呃,那個無善不做的大法師濤之賢者凡羅那?」普瓦洛忽然指著胖法師的鼻子尖聲驚呼起來,引來了四周行人異樣的目光。他倒是忘記了魔法師並不是什麼受歡迎的職業,眼睛裡寫滿了無限的崇拜和尊敬,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地上親吻凡羅那堪比象腿的粗大腳踝。

看凡羅那的表情,對普瓦洛的話既及時解了圍又非常受用,尤其是那句「無數青春美少女」云云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只見他雙頰飛紅,腆著大肚子恬不知恥地點著頭:「恩,那都是我年輕時的事了。」

「普瓦洛,不用那麼捧他吧,他有那麼著名嗎?」

「什麼,你居然不知道?當初濤之賢者以一己之力獨闖怨靈沼澤,大戰九頭王蛇,以王蛇最擅長的水元素攻擊法術大勝而回,救出了被困沼澤中的十三名著名騎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殺九頭王蛇,而是義正嚴詞地勸導九頭王蛇不許傷害無辜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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