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會當凌絕頂 第六百三十五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當張鶴齡從魂飛魄散的狀態逐漸轉變為驚魂未定的狀態時,卻發現剛剛將他從馬背上撲下來的徐良早已經不在身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左一右擋在他身前,讓他根本看不清楚前頭是什麼狀況的北城兵馬司和西城兵馬司那兩位兵馬指揮。

支撐著坐起身來的他看到兩人樣子看上去威風凜凜,實則全都是雙股打戰,一時又好氣又好笑。等終於站起身之後,他本待伸手去撥開兩人,可手伸出一半時卻突然回過神來。剛剛連射箭的都出來了,還是讓他們擋在前頭,他可不像徐良那般身手敏捷……話說回來,徐勛的武藝聽說也就是半吊子,而徐良比他年紀還大,怎麼看上去竟有兩下子?

看不到這小茶館內中情形的張鶴齡自然不知道,徐良不止是有兩下子,而是非常有兩下子。他是從小爭強鬥狠的出身,後來在南京時也沒少在三教九流中廝混,因而發現那弩箭箭頭的閃光就立時撲下了張鶴齡,繼而趁著這機括再次裝上需要時間,他便身先士卒地殺了上去,還不忘嚷嚷了一嗓子豐厚的賞格。

趁著下頭那些小嘍啰有人幫著自己打發,他便幾個箭步衝上了樓,見窗口那人倏然轉身沖著自己,他毫不猶豫地橫刀一擋,繼而便越過兩人中間那區區幾步,舉刀疾劈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那人舉起手中弩箭去擋,可隨即便發出了一聲慘叫,竟是被底下那一腳上重重的力道給徑直從窗口踹了下去。而這時候,徐良也顧不上看那人掉在街上是死是活,立時朝自己進屋之際看到的另一個人影望去。

這一看不打緊,他竟發現那人手中握著一個小小的瓷瓶,頓時心裡咯噔一下。然而,想到太后的密旨上頭並沒有說是抓活的,他頓時眉頭一挑,橫刀在身前之後便淡淡地說道:「下頭已經牢牢守住了,你就是插翅也難飛,束手就擒吧。」

羅迪克手無縛雞之力,又早就從江西會館搬了出來,為了避免扎眼,也就是底下一對會武的掌柜和夥計,以及這麼多年跟著自己的這個老馬夫。他自忖用智不用力,再加上這許多年從未發生過什麼意外,因而這次也是如此。然而面對這毫無徵兆的攻擊,當看到老馬夫被徐良一腳踹出了窗外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託大了。

「興安侯徐良,竟然是你。」

只想著徐勛詭計多端最難應付,他老子不過是個不管事的閑人,卻忘記其當初能夠在金陵救了徐勛一命,本身就是武藝扎手的人!而且這麼一個朝野公認無用的人,竟然會玩這麼猝不及防的一手!

「是我,兒子英雄,老子總也是好漢不是?」徐良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人卻計算著他和羅迪克之間的距離,嘴中卻步步緊逼地說道,「好教尊駕得知,寧王府在京城的其他暗線這會兒應該都被一一拔起了,你要是想死我不攔著,只請快一點!」

「哈,哈哈哈!」發出了幾聲極其難聽的笑聲後,羅迪克便面色猙獰地說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了,寧王千歲在江西已經發動,不管你的兒子有多大的能耐,強龍不壓地頭蛇,就憑他那麼一丁點人馬,必然只有死路一條!」

面對這麼一個消息,徐良卻只是露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笑容,旋即趁著人心神鬆懈之際一個箭步躍了上前,掉轉刀柄狠狠地砸在了羅迪克的胸口,這才一腳踢翻了人手中那小小的瓷瓶。探了人的鼻息脈搏,見只是暈厥了過去,顯見尚未有功夫服毒,他方才譏嘲地把人踢在了一邊:「讀過幾本書的人就是愛嘮嘮叨叨,服毒要趁早都不知道,活該將來凌遲挨上千刀!我那兒子比鬼還精,既然敢哄得劉瑾同行,這種情況會算不著?」

嘀咕了這兩句之後,想到張太后這有些突兀的密旨,想著江西那邊極可能已經塵埃落定,徐良不禁輕輕吁了一口氣。雖說他這輩子是不會再有什麼機會活動活動筋骨了,但看著兒子名揚四海,感覺真是不壞!

站在軒敞的聚將堂中,錢寧一隻手緊緊抓著佩刀,眼睛四下掃視了許久,最後確定在兩側這十幾個親衛的虎視眈眈下,除非他能恢複到當年西出虞台嶺之後打探韃子蹤跡時的水準,還有亂軍之中取敵首級的膽色,否則絕沒有可能靠武勇成功。對於這個認識,他不由得便生出了幾分深深的悔意。

這兩年來,他在練武上頭的時間漸少,泡在女人肚皮上的時間太多了!不過,神英倒是封了爵位架子也漸長,居然敢讓他這個拿著太后手詔的人等了這麼久!

「涇陽伯到!」

聽到這聲音,錢寧立時回過神來。見涇陽伯神英一身正式的盔甲披掛,腰佩寶刀,身前身後赫然是眾將環伺,他那最後一絲僥倖也打消了,知道只能智取,不能力敵。因而,當神英在居中的主位上坐下來之後,他就雙手捧著那一卷用紅絲絛系著的東西說道:「涇陽伯,卑職奉太后手詔,徵調十二團營左右官廳一萬精銳前往江西!」

「哦?」涇陽伯神英眉頭一挑,繼而便淡淡地說道,「兵部調兵勘合在何處?皇上手令在何處?」

劉宇和曹元因為劉瑾徐勛一行在江西出了岔子,全都是心急火燎,此刻聽到涇陽伯神英居然還拿那些規矩制度搪塞,劉宇頓時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厲聲說道:「事出突然,涇陽伯莫非要違抗太后懿旨?」

「太后乃皇上的母后,仁壽宮的主人,我有幾個膽子敢違抗?只是,皇上當初以兵權託付給我的時候,平北侯在離京的時候都曾經說過,不經內閣誥敕房,不經上命寶璽私調禁軍,是為作亂!劉閣老也應該聽說過此前有人私調禁軍封堵皇城的事,莫非也想學一學這亂臣賊子所為?」

劉宇被神英這句話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而曹元見勢不妙,只能把心一橫,沉聲說道:「涇陽伯,事關重大,倘若不是不得已,太后絕不會下這等旨意!聽說平北侯和劉公公等人一行在鄱陽湖上遇襲,如今消息全無。想當初涇陽伯能夠得封爵位,平北侯可謂是不遺餘力,如今他既然有險,莫非涇陽伯要置之不顧?」

聽到徐勛遇險,神英看到堂上大多數人都露出了詫異和擔憂的表情。知道這不但是因為徐勛和他一樣,也是此地主官,更要緊的是徐勛馭下素來是賞重罰亦重,只要能留下來的,全都是得了不計其數的好處。因而,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平北侯同劉公公等人全都下落不明,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這是內廠探明的消息!」錢寧見神英顯然口氣鬆動,暗自慶幸把劉宇和曹元兩個閣老拐了過來,隨即又加重了語氣說道,「更何況,如今皇上多日不朝,人心浮動,不能再讓局勢這麼亂下去了!」

神英想到才剛收到的徐勛密信,面上深深皺眉,但心裡卻不免思量著如今採取什麼行動方才最合適。為了拖延時間,他便看著劉宇和曹元說道:「若只是內廠的訊息,沒有別的佐證,貿然調兵仍然不妥。二位閣老都是在官場沉浮多年的人了,總不至於連這道理都不知道。更何況,用太后詔令調兵,我朝沒這個先例……」

劉宇打從得知消息到現在,就一直在擔心劉瑾這座靠山轟然倒塌,自己會落得個什麼下場,此刻聽神英就是來來回回打太極推諉,他不禁一時暴怒,當即又怒斥道:「神英,太后的手詔你不跪不接不看,只管一個勁地推諉,你這是心懷不軌!諸位將軍,神英顯見是有了異心,諸位要是還有忠義之心,就奉了太后手詔,將他拿下,隨我等立時把兵馬帶回京師預備出發,否則這謀逆的罪名可是要你們背了!」

這陡然一個謀逆的罪名壓下來,神英不禁為之色變。儘管左右眾將大多數都只是微微猶疑,並沒有被劉宇這一番話給挑唆動心,但他知道這會兒不能再遲疑下去,當即站起身冷笑道:「謀逆?我看謀逆的是你等才對!什麼平北侯和劉公公一行人在鄱陽湖遇險,以為我是三歲小孩不成!要不是想套套你們的話,我才懶得見你們這三個犯上作亂之徒。來人,把這平北侯親筆書信讀給他們聽!讓他們聽聽寧王作亂,劉公公如何捨身行刺,平北侯如何率軍不到一晝夜就盡皆平定!」

此話一出,劉宇和曹元一時勃然色變,而錢寧雖說面色鎮定,心中卻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見一個年輕軍官上前從神英手中接過一張紙箋要讀,他把心一橫,倏然間拔刀往神英徑直衝了過去,然而,眼見神英左右親兵見機極快圍攏上來,他又立時以比之前快了幾倍不止的速度疾退,到劉宇曹元身側的時候,又一腳一個把這兩個閣老踢了當做擋箭牌,最後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功出了大堂。瞧見一個馬弁牽了一匹光背馬過來,他也顧不得其他,上前一腳將人踹開,就這麼躍上馬背一抖韁繩往外疾馳了出去。

這整個過程不過是數息的功夫,當反應最快的軍官追了出去的時候,看見的卻已經是錢寧絕塵而去的身影。這時候,神英也顧不得呆若木雞的劉宇和曹元,在一眾親衛簇擁下快步出了聚將廳,隨即沉聲說道:「快,派人去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只見門前兩個軍士架著一個身穿大紅圓領衫的中年太監進來。那太監還不及站穩,就顫顫巍巍從懷中掏出一卷東西,有氣無力地嚷嚷:「咱家仁壽宮管事牌子丁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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