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寒光照鐵衣 第五百一十四章 雙管齊下

儘管郡王和親王看似只差一級,但大明朝的親王是有數的,郡王卻至少有上百,無論王府也好,禮制也好,全都和親王沒法比。所以,儘管同在寧夏城內,安化王府卻只有百十間屋子,遠遠比不上慶王府開四門建宮殿的宏偉氣勢。平日里朱置鐇對這些便一直頗有微詞,然而此時此刻,得知了那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他心中的震怒就更不用提了。

「你說什麼,徐勛竟然敢向朱台浤借護衛,而朱台浤居然還把最精銳的那一千多號人全都借給他了?」

見朱置鐇面色鐵青,竟是直呼慶王的名字,彷彿隨時隨地就會爆發,來報信的那個慶王府管事只能深深埋下了頭,低聲說道:「徐勛和楊一清聯袂來了之後,便和慶王殿下到書房密談,因為門口留著有平北伯的心腹看守,所以誰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花言巧語說動的慶王殿下。後來陸海等人應召去了關帝廟,後來就回來把千餘護衛全都召集了起來,如今就駐紮在關帝廟南邊的那塊總兵府校場之中。因為守備森嚴,閑人不許擅入。」

「他娘的!」

朱置鐇破天荒罵了一句髒話,隨即氣急敗壞地喝道:「再去打探,務必要弄清楚這徐勛究竟想幹什麼!等等,丁廣不是慶王中護衛的千戶么?派人去千方百計聯絡上他,還有其他人,讓底下人鬧一鬧事,怎能讓徐勛一個外人輕而易舉就拉去了這樣一隊人馬!」

「是是是……」

見那管事連聲答應後快步退下,朱置鐇這才霍然站起身來,沖著此前剛剛趕了過來的周昂和何錦沉聲問道:「你們說,是不是徐勛已經聽到了什麼消息?之前就已經吩咐寧夏前衛和左右中屯衛戰備,如今又借慶王中護衛,可韃子卻半點消息都沒有。他又不是三歲小孩,決不至於輕易風聲鶴唳,會不會是沖著我來的?」

此話一出,周昂和何錦頓時面面相覷。然而,他們是早就上了朱置鐇這條船,如今再要下去卻也晚了,於是品級高的周昂立時強打精神笑道:「郡王不用擔心,我看徐勛應該不是因為咱們這兒有什麼動向,而是正好有戰事,這才抽調了慶王中護衛。他能夠在朝中站穩腳跟,全都是因為當初宣府軍在虞台嶺打的那個敗仗,之後他乍著膽子來了一場奇襲,於是算嘗到甜頭了。之前他從鎮遠關回來之後便召集了總兵府的幾個頭頭議事,聽說就是之前兵犯固原的那股虜寇已經渡了河入套。」

朱置鐇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按著扶手坐下之後,他便憤憤地重重一拍扶手道:「此人一來就鬧得寧夏鎮上下雞飛狗跳,人心浮動,真是災星!聽說他在宣府大同都根本不曾停留,就是在延綏鎮也沒留兩日,為何非得在寧夏這種破地方一個勁逗留不走,說不定連韃子都是沖著他來的!朱台浤真是昏頭了,我這就去見他!」

知道這位安化王是因為徐勛連番舉動不啻於挖牆腳,因而吞不下這口氣,因而周昂何錦都沒有貿然開口相勸,周昂更是賠笑說道:「既然這麼說,殿下就去慶王府,我和何錦去總兵府那邊瞧瞧,順便打探打探校場的消息。姜漢素來對我頗為信任,有什麼事不會瞞著我。」

等到出了安化王府,何錦就忍不住一把拉著周昂的袖子說道:「周老哥,你剛剛在殿下面前說的真有把握?徐勛不是因為聽到些什麼風聲,就把慶王中護衛的精銳一股腦兒都給抽調了?要知道,他這一來就鬧騰出了不少事情,幾乎一直都是咱們寧夏鎮上下軍卒的話題。而且聽說之前朝中那幾位閣老尚書倒台,他也是出力頗多,若真的他……」

「別說了!」周昂一口打斷了何錦的話,看了看左右便沉聲說道,「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幹什麼?早知今日,當初在安化王府只當個捧場吃閑飯的就行了,可須知那王九兒提著鸚鵡招搖撞騙的時候,你我可都是一聲不吭!徐勛又不是三頭六臂,這是寧夏,不是京城,他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就算是錦衣衛,在這陝西三邊的一畝三分地上,也得夾著雙腿走,不敢犯橫,他也甭想通過錦衣衛打探什麼消息!總而言之,少說廢話,先去總兵府探探,再到校場上去看個究竟,說不定就知道徐勛在搗什麼鬼了!」

然而,周昂和何錦匆匆趕到總兵府,卻是撲了一個空,因為總兵姜漢和上下人等根本就不在,人都去了總兵府東邊的大校場。於是,兩個人也顧不上其他,慌忙又折去了那邊,誰料遠遠看到那邊一支支熊熊燃燒的松脂火把時,就被一隊全副武裝的軍士給攔住了。

「什麼人?」

「我是都指揮使周昂,有事求見姜總兵。」

都指揮使?

今日乃是曹謙奉命親自封鎖校場四周,此時此刻聽到周昂這兩個字,他的瞳孔頓時猛地一陣收縮,隨即便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是周大人,若是平時,卑職必定不敢阻攔,但今日平北伯和總兵府諸位大人有要緊事辦,不結束之前,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何錦今天來回奔波,心裡早就窩著一肚子火,聞言頓時炸了:「你是說咱們是閑雜人等?」

周昂連忙一把攔住了何錦,借著火把的光芒端詳了一會對面的軍官,他突然覺得其面生得很,心中不由得一動,連忙客客氣氣拱了拱手,卻是拉著何錦扭頭就走。直到已經走出去老遠,何錦沒好氣地掙脫了他,他方才扭頭又沖著那一行人望了一眼,發現對方竟是守住了路口,分明是不讓任何人從這兒通過。

「周老哥!」

周昂這才回過神來,見何錦滿臉的惱火,他這才聲音低沉地說:「總兵府上下的人全都認識我,斷然不會有這麼個不識趣的小子。看他的年紀和衣裳,十有八九是徐勛身邊的曹家兩兄弟之一。要說曹雄那人也是個梟雄,兩個兒子全都派了去跟著人鞍前馬後,否則他能輕輕鬆鬆就當到總兵?」

何錦卻沒工夫去考慮曹雄如何,心裡只剩下考慮他們是不是真的被人盯上了,當下就不耐煩的地打斷了周昂的話:「那眼下咱們怎麼辦?」

「靜觀其變吧,姜漢總不至於一直不出來,只要見著他,要套話容易得很!看這情形,安化王殿下說要進去遞話讓下頭軍卒鬧起來,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夜幕降臨,大校場上燃著一支支松脂火把,那熊熊火光映照在一張張或疑惑或滿不在乎或驚懼的臉上,越髮帶來了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氛。然而,徐勛雖沒給出一句明話,但那些軍卒都是陸海等人一手訓練出來的,有這些主官彈壓安撫,再加上徐勛這些時間從卒伍提拔人才,再加上懲治了幾個往日聲名狼藉的軍官,倒是沒有鬧出什麼事情來。即便如此,校場一邊站著的姜漢等幾個軍官仍是面色沉重,當楊一清快步走過來時,姜漢立時快步迎上前去。

「楊大人,平北伯真的要連夜出城?」

「派出去了三隊探馬,只有兩隊回來,足可見虜寇確實是真的動了。我已經傳令各地守御,如今我連夜就趕去興武營,平北伯把這隊軍馬帶出城去,進可攻退可守,而且連夜拉出去,不虞走漏了消息。」說到這裡,楊一清便沉聲說道,「此事除了平北伯,我只對你一個人提過,話不入第四人之耳。如果有人問起,你就只說鎮遠關和黑山營那一帶有敵情!」

儘管姜漢仍有些猶疑,但看著徐勛身邊兩鬢霜白的陳雄,以及挑選的那些將校,他最終保持了沉默。夜色之中,他眼看一隊隊人馬從北關德勝門魚貫開出,哪怕知道這千餘軍馬和城外寧夏前衛與左右中屯衛的兩千軍馬會齊之後,並不會真的趁夜急行軍,只會駐紮在張亮堡,可他仍然忍不住生出了深深的擔憂。然而,下一刻,他的耳畔便傳來了楊一清的吩咐。

「從即日起寧夏城六門戒嚴,任何人進出都得出示蓋上總兵府印信和我私章的關憑!我把我的私印留給曹謐了,若有事情到他那裡去蓋章!」

張亮堡距離寧夏城不過數十里,東邊緊挨著是黑水河,乃是寧夏城東北的屏障之一。然而,這裡既稱之為堡,平日里只容納四五百人,即便傍晚時分就得了急令,可大晚上真的迎來了這數千人之眾,即便這一支軍馬並不駐紮在堡內,仍是讓鎮守張亮堡的副千戶大為驚悸。直到這天一大早造飯送了這數千人北上之後,他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上一次偏師偷襲,徐勛是以宣府軍為主,神英的果勇營精銳為輔,再加上有神英統軍,這才能取得那樣的戰果,然而此次帶出來這兩千五百餘人,雖也稱得上精銳,但由於成分過於複雜,當兩日後,這一支軍馬終於抵達了寧夏平虜城之後,他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寧夏平虜城並不是一座有數百乃至數千年歷史的名城。此地永樂年間方才初建,景泰六年從前衛後千戶所撥了百十名軍戶在此駐紮軍馬,以備虜寇進犯。直到弘治年間,此地方才真真真正地繁華了起來,重新築城之後,民眾不下數千,而駐軍也已經達到了三千餘人,坊市皆備,偶爾也有蒙古牧民渡河而來買些東西,千戶所上下也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這裡又不設文官,不收賦稅,只有城中繁盛了,錢糧方才能多得些。所以,當突然得知平北伯徐勛到了的時候,比起之前管帶張亮堡的那位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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