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磨刀逐君側 第四百一十三章 勞碌命,花燭夜

朱厚照突然就這個問題發火,別說徐勛吃了一驚,就連劉瑾這個借傳旨之機原本想來蹭一頓喜酒,結果卻被小皇帝硬擠進來壞了事的內官監太監也嚇了一跳。而朱厚照見徐勛尷尬著臉沒回答,想起今天是人大喜的日子,都給人留些顏面,他便沖著劉瑾努了努嘴,劉瑾想了想,便陪著笑臉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劉瑾這一出門,徐勛那尷尬勁頭就都不見了。他先請了朱厚照坐下,這才低聲解釋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先前我翻江倒海似的搗騰那麼大風波,就是想來的人,我也婉言謝絕了,免得到時候我這一離京,他們反而成了眾矢之的。張彩也好,徐禎卿也罷,全都給我送過賀禮,就是王守仁和謝大司成,私底下恭賀和禮物他們都沒落下,連楊一清寫信的時候也恭賀過了,是我請他們不必來喝這杯喜酒。這會兒他們沒來,說到外頭別人就少不得說要和我割袍斷義劃清界限,讓那些老大人得意一陣也好。」

「敢情這是你故意的!」朱厚照想想自己剛剛那憋火的情景,一時恨得牙痒痒的,「害得朕還在那想是不是提拔了一群白眼狼,鬧來鬧去癥結居然在你身上!」

「皇上知道就好,出了這個門,臣可是抵死不認的。臣只會感慨,只可嘆昔日對人一片真心,如今卻是連個登門的人都沒了。」徐勛有意露出了滿臉無辜,見朱厚照果然抑制不住咧嘴一笑,他便笑容可掬地說,「再說,皇上也不想想,別人不來,徐禎卿他們幾個怎會不來?不說唐寅如今是臣的座上嘉賓,就是臣當初給他幫的忙,他也不至於如此。祝枝山和文徵明趕在過年前回蘇州了,那份賀禮據說是他們仨一塊備辦的,想來皇上興許會有興趣知道,他們三個聯袂送了什麼。」

在徐勛的三言兩語下,朱厚照的注意力果然被轉到了另外的方向:「他們送了你什麼?」

「一本春宮圖。」徐勛見朱厚照一下子張大了嘴巴,他想起自己昨日從唐寅手裡收到那份提早送來的賀禮時,光景也好不到哪兒去,他不禁莞爾,隨即又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而且據他們那姑蘇四大才子考證,這春宮圖是亡了北宋的道君皇帝的親筆。」

朱厚照那眼睛一時瞪得圓溜溜的。他並不是醉心書畫愛好詩詞的皇帝,可即便如此,他又哪裡會不知道那位工花鳥創瘦金體迷戀名妓李師師的風流天子宋徽宗。對於醉心書畫愛好詩詞,他是不指望這輩子能及得上,對於後一條,他也同樣嗤之以鼻。

喜歡就應該娶進宮裡來,藏著掖著偷偷摸摸的算什麼做派,沒擔當!

然而,他對於唐寅的美人圖尚且推崇,這會兒徐勛的話貨真價實勾起了他無限的興緻來。盯著徐勛看了老半晌,他方才一本正經地說道:「這賀禮你且和沈姐姐先消受一陣子,等朕大婚的時候,你原封不動把東西送給朕,朕就寬宥了你今天那番把戲!」

「是是是,臣遵旨!只不過今天臣對皇上說的話,也請皇上自個知道就好,切勿泄露風聲,免得這把戲不靈光。」

「哼,朕還用得著你教?回宮之後朕少不得再發一陣火。」

朱厚照斜睨了徐勛一眼,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袍子下擺,正要昂首闊步走出去,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天白龍魚服過來,出了道賀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連忙又把烏紗帽扣在了頭上,這才正色看著徐勛:「給你三言兩語繞得朕都暈了,差點忘了正經事。國子監的事派給你,是朕想讓你下江南風光一些。那些老大人不是老找你的岔么,當年你做了那樣的大好事,如今當然得顯擺顯擺!不過,這只是明面上的由頭,朕還想讓你去查一查運河上的鈔關。運河上頭一共十多個鈔關,一年到頭上繳朝廷卻只有十多萬兩銀子,這數目簡直太少了!」

敢情自己這趟下江南不是去度蜜月的?

見徐勛那滿臉錯愕,朱厚照便得意地說道:「總而言之,下了江南你也得給朕好好乾活,別想摟著美人樂不思蜀……朕走啦,不打擾你和沈姐姐洞房花燭!」

在劉瑾眼裡,就只見朱厚照氣急敗壞地留下徐勛說話,可不多時就得意洋洋地背著手出來,驚訝之外尚有幾分嫉妒。就連親厚和朱厚照如他,也沒把握能夠短時間內鬨得小皇帝如此開心,徐勛這一手還真的是讓人瞠目。還好他用了個小伎倆把人暫且送出京城一陣子,這下子徐勛足足有幾個月不能和自己爭寵,等徐勛回來,這朝局也應該大定了……

大喜的日子來了這麼一道旨意,有心人心中有底,但心裡沒底的人卻也很不少,甚至有人在那兒私下議論興和是個什麼地方。今日來的幾乎都是武人,不消一會兒,這興和的位置乃至於周邊情形就傳開了,府軍前衛的一眾軍官畢竟年輕人多,立時跳了起來。

「哪有這樣賞勛田的,皇上一定是給什麼奸人蒙蔽了!」

義憤填膺的錢寧礙於四周圍的勛貴,不能叫嚷太大聲,可把同僚下屬一塊拉出喜棚之後,他就少不得嚷嚷了起來。見周遭眾人果然是憤憤不平,他便義無反顧地說道:「走,咱們回西苑,去求見皇上!這大喜的日子既然給咱們大人封賞,怎麼也不能這樣小氣……」

「什麼小氣!」

正好從外頭送了朱厚照一行人回來的徐勛一進門就聽到錢寧這大嗓門,當即沉下臉斥了一聲。見這些下屬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齊齊行禮的同時,臉上卻都是不忿,他頓時拿眼睛去看裡頭的徐延徹和齊濟良。見這兩個貨真價實的貴介子弟有些尷尬,他就知道因為他此前嚴令,兩人都沒露出口風來,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們大人我能有今天都是皇上信賴提拔,哪有得了封賞還挑三揀四的?全都回去給我好好坐著,大喜的日子誰敢鬧事,指量我離京就回不來了?」

府軍前衛的架子是他一手搭起來的,一個個軍官幾乎都是他一手提拔舉薦上去的,因而,這威權深重四個字決計是一點不假。此時此刻被他瞪著眼睛一訓,一群年輕軍官全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齊齊答應不提,就連如今品級最高剛剛叫囂最大的錢寧也偃旗息鼓。正要告退的時候,徐勛卻留下了自己最信賴的幾個人。

「錢寧,馬橋,你們兩個一正一副,操練等事不可有絲毫馬虎。皇上到西苑練習騎射是不會少的,一定要處處留意。要露臉可以,但出了差錯就是授人以柄,你們可明白?」

「卑職明白!」

囑咐了這一句話,見兩人顯然都懂了,徐勛便打發了他們下去,這才看著留下的曹謐和徐延徹齊濟良三個人。說起來,馬橋和錢寧都已經三十齣頭,畢竟有些世故圓滑,所以和這三個小子在一起,他便放鬆了下來,不再端著架子。

十五六歲初出茅廬正雄心勃勃的少年郎,好撩撥也好拿捏,再加上背後都有深厚的背景,讓他們去做事,就比支使尋常軍官要簡單方便,而且成事的概率要大得多!

「留你們三個下來,是因為軍情局的事。」口中說著這個稱呼,徐勛心裡還有些彆扭。可既然是朱厚照金口玉言說出來的,他就是彆扭也只能認了。見齊濟良和徐延徹滿臉瞭然,卻都去拿眼睛瞥曹謐,他就淡淡地說,「這軍情局沒有先例,現如今也就不好設什麼官。曹謐之前升了千戶,便暫且由他打這個頭,先往宣府大同延綏三地設點。」

話音剛落,他果然看見齊濟良和徐延徹勃然色變。他也暫時不理會這個,看著曹謐就說道:「曹謐,你先回去把你麾下百人好好理一理,明日……嗯,後日下午來見我。」

等曹謐興奮地行禮退下,他才向齊濟良和徐延徹招了招手,卻是很不負責地作為新郎官而丟下了滿廳堂一頭霧水的賓客去給老爹應付,徑直把人帶到了書房。一坐下,他就直截了當地說:「怎麼,可是覺得你們在前頭千辛萬苦忙活了這麼久,卻給外人摘了桃子?」

儘管滿心不忿,可徐勛真的問了出來,兩人惦記著從前的教訓,卻都垂頭叉手道了聲不敢。徐勛卻知道兩人都是大膽的,哂然一笑就淡淡地說道:「換做是我,在外頭吹了幾個月如同刀子一樣的寒風,在雨里雪裡來回奔波,到頭來是這麼一個結局,也要覺得不忿。我可以對你們說,現如今這軍情局只是皇上口裡的一句話,真要是按照一貫的例子,難道你們就想去當如同工部軍器局大使那樣才九品的微末小官?」

話說到這個份上,齊濟良終於忍不住問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曹謐的父親是鎮守延綏副總兵,再加上我和宣府總兵張俊,大同總兵庄鑒都有些交情,這三個地方的攤子可以輕輕巧巧鋪起來。而且他的身份沒你們倆那麼扎眼,而且怎麼看也還不是我最親信的人,不容易引人矚目。且讓他吸引了注意力,而你們兩個已經稟報過了皇上,還怕有人搶功勞?這年頭的事情是做不完的,你們還有更要緊的大事去做!」

正如他所料,剛剛還一臉不服的兩個少年立時如同打了雞血似的,一下子站得筆直。

※※※

「呵……」

天色已經很晚,論理早已過了夜禁,但武安侯衚衕照舊燈火通明。站在大門口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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