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商隊夜宿在破廟內。
當凌宵天看到車隊管事所說的帳篷時也不由得暗嘆奇珍樓的富足與大手筆。
那頂帳篷完全是用獸皮縫製的，足有三層厚，最裡面還鋪著獸絨地毯，那張床鋪上面鋪著水貂皮的褥子，用手摸上去感覺就像一道水流傾瀉過指間。
「楚子墨可真是……」看著這帳篷凌宵天一時竟有些無語。
車隊管事笑道，「我們楚少爺最疼雪翎小少爺了。」
凌宵天看著帳篷內奢華的物件苦笑不得。
蘇白桐抱著雪翎吃力的下了馬車。凌宵天見了連忙過去把雪翎接了過來，「孩子重的很，你以後別抱著了，當心摔了。」
蘇白桐淡淡道，「擔心我摔到你兒子了？」
凌宵天訕訕的笑，「兩個都心疼。」
蘇白桐橫了他一眼，兩人進了帳篷。
雪翎仍在睡著，就連凌宵天跟蘇白桐說話都沒有被吵醒。
「他怎麼還在睡？」凌宵天不解的問。
蘇白桐沒把馬車裡發生的事告訴他，生怕他會擔心。「小孩子嘛，多睡會也是正常的。」
凌宵天陪她說了會話便出去查看商隊的安置。
空氣中充滿了食物的香氣。
凌宵天安排了人手將外面的馬車看守住，又布置了警戒的崗哨。
「不但要防外敵。還要防內患。」用飯的時候凌宵天低低嘆了口氣，眼睛瞟向曹府商隊那邊。
於風華好奇道，「曹府的人有何不同？為何十殿下說他們有些怪癖……」
凌宵天看了看於風華，「沒錯，怪癖，你最好老實著些，晚上不要到處亂走，我只知道曹府的男子有這種怪癖，不知他們的女眷是不是也這樣……」
於風華聽得一頭霧水。
對面曹公子的目光投過來，落在他的身上。
於風華只覺那目光熱切，不禁讓他想起那些盯著食物的貪婪流民。
他打了個寒戰。
凌靜瀟覺察出他的異樣，順勢望過去，眸光皎皎似海上明月，但就是這樣清亮的目光卻讓曹二公子覺得渾身不舒服，於是他從於風華身上移開了目光。
剛剛用過晚飯，凌宵天聽得破廟外傳來護衛們的呼喝聲，「什麼人？」
「站住！」
雙方商隊都派了人出去查看。
凌宵天這邊有人回稟道，「外面發現了十來名齊人流民。聚在那裡不肯走，非要討些食物……」
凌宵天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隱隱覺著有些奇怪。「可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
若說他們是從後面追上來的，這有些不可能，就算商隊走的再慢，那也是馬車，以流民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上來。
而在他們紮營之前，他已經派人將這周圍全都探查了個遍。根本就沒有發現有什麼流民的跡象，他們這些人總不能是從天上掉下來。
沒待凌宵天得到手下的回覆，曹府商隊那邊傳來一個傲慢的聲音：「去取些食物來，不過是十幾個人，打發了也就得了。」
凌宵天順聲看過去，只見曹二公子不屑的翹著腳，坐在那裡享受著身邊下人的服侍。
凌宵天嘴角輕扯，既然有人願意出頭，他也犯不上主動出面。
「派人盯著他們就是了。」凌宵天暗中吩咐下去。
曹府的人送了食物出去。差不多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外面又進來人道：「那些人非要進來叩謝剛才賞了食物的公子。」
曹二公子擺了擺手，「不過是些吃的罷了。不用他們謝了。」
可是外面那些齊人卻不肯走，不斷有人進來回稟，「他們跪在那隻求當面拜謝您救命之恩。」
曹二公子頓時心情大好，一掃中午時的晦氣，不過他嘴上卻是故意道：「真是麻煩，那就叫他們進來好了。」
稟事的人出去了，不一會功夫帶進來十幾名流民。
他們一進門就跪下了，胡亂叩首，口稱：「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曹二公子得意道：「不過是頓飯而已。你們既然都吃飽了就快些離開吧。」
流民中為首一人有四十多歲，他膝行一步上前哀求道：「求公子再行個好，允我們晚上住在此地。我們不會進來擾了您的清靜，只讓我們在外面露宿就行。」
曹二公子不耐煩的對身邊的管事道：「你看著安排好了，只要讓他們別靠近商隊的馬車。」
管事應了，上前趕那些人出去。
就在這時，一名婦人突然撲出人群，將頭磕在地上。帶著哭聲道：「外面天寒，民婦還帶著孩子，求恩公行行好，允我留在這裡吧。」
眾人這才發現那個女人的懷裡抱著一個襁褓。
曹二公子平時根本就不屑跟這些賤民說話，剛才會答應見他們不過是為了氣氣凌宵天他們，沒想到現在竟被對方纏上了。不禁有些氣惱。
那婦人哭的凄凄慘慘，「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外面天寒，我是當娘的，總不能忍心看著孩子凍死在外面，只能厚著臉皮求公子開恩了。」
其實這破廟又不是誰家的。凡是路過的行人都能在此夜宿，曹公子讓對方這麼一鬧也有些抹不開臉。
突然他心念一動，轉頭向凌宵天道，「這位仁兄也是有孩子的人，你看著這婦人可憐不？」
凌宵天瞥了一眼那個婦人，其實自從雪翎來到他的身邊後，他確實體會到了身為人父的種種責任，所以剛才確實曾生出過一絲憐憫。
不過也只是一絲而已，他從來就不是爛好人。
他仔細打量了那名婦人一番，忽然發現那人目光獃滯，眼睛似乎有些問題。
「你的眼睛怎麼了？」他開口問道。
那婦人哭起來，「家中男人死在半路上。一路上哭瞎了眼睛……」
聽了這話，眾人無不唏噓。
原本流離失所就夠難了，現在眼睛又看不見。懷裡還抱著孩子，這一路也不知有多難。
曹公子見凌宵天只是端詳著那名女人沉默不語，於是故意高聲嘆道：「我還當這位仁兄是個心存善念的……哎，看來也只能由我好人做到底了，你今晚就留在這裡吧。」
婦人連忙叩首。
凌宵天盯著她懷裡的襁褓不知在想些什麼。
曹二公子成功扳回一局，面子上也好看了許多，帶了人在篝火邊飲酒作樂。
凌靜瀟注意到凌宵天神色有異，低聲道：「六哥在想什麼？」
凌宵天回過神來，猶豫著，「許是我太過多疑，我總覺著那婦人懷裡的孩子過於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