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與國 第88章 再談

以美國人務實的本性,天命只是政治家和牧師熱衷的內容,小約翰·洛克菲勒對此難以言對。楊銳一副不希望發生戰爭卻也不怕戰爭的表態讓他歇了勸告的心思。於是,如何為標準石油謀取好處就是接下來的談話內容。

「閣下,標準石油公司能否參與這個油田的開發?」擺脫之前的乾巴巴,談生意的洛克菲勒才是揮灑自如的洛克菲勒。「我想您一定不會讓老朋友吃虧的。」

「呵呵……」楊銳想笑但又忍住了,明知道可能發生戰爭,卻非要湊上來投資,這怕是美國商人視財如命的本質吧。「這個油田畢竟是在東北……,所以只能是下一個油田。」

「下一個油田?」洛克菲勒看不透楊銳口袋裡的棋子,「閣下,以我們的友誼……」

「我當然是因為友誼才提及下一個油田。」楊銳打斷道:「如果整個世界沒有戰爭,那我想標準石油可以壟斷全世界的石油供應市場,比地中海某處,那裡石油蘊含量並不比美國少,而且離歐洲也近,一旦標準石油開採地中海油田,殼牌石油將徹底被打垮。遺憾的是,戰爭將帶來不確定因素,誰敢開採?」

缺少油田同時工業發達的歐洲才是石油消費大戶,聽聞楊銳說地中海某處,洛克菲勒眼睛都直了,他百分百相信楊銳身後神秘人找油田的能力。「閣下……,油田在哪裡?標準石油可以和中國石油公司一起開採!」

「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哪天真的開發,一定會約上標準石油的。」楊銳淺笑,而後開始想如何從洛克菲勒身上獲得些什麼,可他一時又想不起來要什麼——經濟危機下的美國商人見錢就喊爹,只要給錢,什麼都會賣。

「約翰,是不是協會裡的錢串子們都想著開戰?」在洛克菲勒思考著地中海油田會在哪時,楊銳轉而問外交協會裡的情況。錢串子是他對華爾街銀行家們的戲稱。

「有一部分人確實有這樣的打算。」洛克菲勒含糊的回應,他不太好說那些人具體是誰。「從五月份開始,所有人都損失慘重,而東亞卻在飛速發展,很多人擔心這會威脅到菲律賓。」

「不是菲律賓而是太平洋吧。」楊銳糾正道:「看來太平洋還是太窄了,容不下兩個強國。」

「是的,海軍就抱有這樣的看法。」洛克菲勒盡量說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東西。「中國和日本的重巡洋艦造的太多了,當然英國也不少,美國簽訂華盛頓條約後幾乎沒有造艦。」

「中國只新造了十二艘重巡洋艦、三十八艘驅逐艦、也就是輕巡洋艦,潛艇還是老樣子,基本沒有新造,這比任何一國都差點遠了。即便加上日本,我們那也只是英美巡洋艦的零頭。」楊銳說著中國海軍的現狀,很不以為意。現在中日海軍代表就在倫敦商議造艦方案,可中國重巡洋艦早就造完了,驅逐艦也大部分完成,要拆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中國對待裁軍的態度在國際上飽守稱讚,不過和軍隊有關係的那些政客總是喜歡誇大鄰國的軍事實力,以求在擴充武器中撈到好處,他們鼓吹一旦發生戰爭,日本武士將在幾個月內出現在西海岸……」洛克菲勒此時只把談話當作閑聊,腦子裡想的還是地中海油田。

「約翰,我需要你告訴那些滿心想著要開戰的人,即便美國有強大的工業,戰爭也只是大家兩敗俱傷,誰也得不到好處。」沉默了一會,楊銳還是直言相告。

「當然,這一直以來都是標準石油公司的立場。您不要忘記了,中國是標準石油在亞洲投資最多的國家,沒有之一。」洛克菲勒笑著,力求證明自己徹徹底底的是一個和平主義者。

「我也會勸告日本,在這一次倫敦海軍條約中希望他們大致遵守華盛頓條約時的比例,巡洋艦大致為十比六,潛艇則可能到十比七。」楊銳堅定說道,卻沒提第二次華盛頓條約。

「我也會向政府里的先生們轉告這一信息。」洛克菲勒答應道,之後欲言又止。

楊銳明白他欲言又止的意思,笑道:「約翰,以七年時間為限吧,到那時如果情況允許,我們可以共同開發地中海油田,我保證那裡的石油足夠建一個歐洲標準石油公司。」

七年之約完全是因為考慮到第二次華盛頓海軍協議,對此洛克菲勒只有悻悻。當他禮貌告辭後,在一邊奉茶的楊無名道:「父親,地中海真有油田?」

「當然有油田。」楊銳對於海外油田,除了沙特之外,知道的也就是利比亞了,某書為了援蔣抗戰,不但有海底寶藏,還給出了利比亞油田坐標。就不知道作者查的資料對不對,油田資料是不是真的。

「這又是Y大師神斷?」已經成年的楊無名對三一教變得越來越恭敬,根本就不知道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楊銳對此也不說破,筆記本電腦也只被他說成是科學實驗品,況且那東西早壞了,變成實驗室的寶貝。「神有神的決斷,人有人的努力。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一半對一半,信神太過,是愚昧;信己太過,是狂妄。您務必把握好這個度,不苛求不鬆懈。」

「明白了,父親。」兒子大了,楊銳只能是勸誡,幸好以他的威望,兒子還不會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不似當年的自己。

想到當年的自己,楊銳仰頭沉默了一會,這才問道:「那些公子哥們沒什麼異動吧?」

「啊……」見父親問氣那些貴族公子哥們,楊無名明顯愣了一下,這才漲紅了臉道:「沒有!沒有!自從上月拿鞭子把李家那小子抽了一頓後,大伙兒都安分的很。再說現在學校的管束也愈發嚴了,出不了什麼事。」

「對於貴族,品德是最好的盔甲。」想到上月貴族學校有人調戲民女,楊銳神情便非常嚴肅。做為勛貴頭頭,類似於宗人府的機構是他管著的,抽人的鞭子和斬人的寶劍都在府上。雖然上次的事根本不重,無非是酒喝暈了的某公子對女中學生吹了吹口哨摸了摸小手,可楊銳的處罰卻極為嚴厲,他讓楊無名帶人拿鞭子當街把李烈祖的小兒子抽了個半死。

「再一個,就是要恪守本分。特別是那些心腸軟的、腦子傻缺的,想以賤犯貴、因貧欺富,都要嚴禁,明白嗎?」楊銳補充著。

前一個楊銳反覆教導叮囑過,楊無名記得極牢,但後面那些年青的他並不理解,他道:「父親,難道災民賑災都不對么?」他不解道。

「你把道德經第五章背一下。」看著兒子不解,楊銳只得耐著性子再教育。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曲,冬兒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先秦諸子,儒墨道法名兵雜縱橫陰陽,這九家的典籍小學生都要背詠,道德經更是位列第一,是故楊無名非常自然的一口氣背完。

「明白了嗎?」楊銳見他背完,看著他再問。

「明……,還是不明白!」楊無名搖頭,「即便是聖人,也應仁者愛人,以芻狗對百姓,此為不仁;而聖人不是天地,百姓沒辦法痛斥天地,但卻有辦法報復聲討聖人。」

「然後僅僅是為了自保,聖人就必須以自己為芻狗去祭奠百姓?」楊銳笑問道。

「這……」楊無名眼睛一轉,再道:「可孟子有云:君子窮則當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又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張子有也言:君子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故而吾人當……」

「什麼狗屁東西!」楊銳有些不高興,「哪個酸儒講的?」父親不高興,楊無名不得不住口看著他。楊銳見他如此,只道:「剛剛還說聖人不是天地,現在就想著兼濟天下、為萬世開太平,這不是天地是什麼,這幾乎都快成神了!這儒家從孟子開始就嚴重歪樓,之前也很歪樓,雖帶了些人氣,可根本就不顧天地大道,其所作所為不過是那些酸儒想建功立業、青史傳名罷了。

何為君子?威武不能屈是,貧賤不能移也是,但更重要的是道德不能迫,血淚不能曲。宇宙間的恆星一般,它自有自己的軌道,自有自己的品性,絕不是為了其他什麼而活的。沒有這種心性,不能稱之為君子,只是一個取悅小民的反覆政客。

心性需如此,再則是務必明白:歷史的演進從來都帶著鐵和血,或者借用布爾什維克的詞語,歷史發展是唯物的,是不以人的意志和仁慈為轉移。它是徹徹底底的惡,必須吞噬人的血肉生命才能前行。麥克思在書上把這一點寫的很清楚,但是布爾什維克做的時候卻很糊塗,以為解放工人就能不付代價推進歷史,結果則是救出了本該作為祭品的工人,送上了本不是祭品的農民。反正都是祭品,但這樣做的效果還不如不換。你們這些人生在富貴之家,將心比己下,以為可以解救那些過得不好的人,但這麼做的結果就會和布爾什維克一樣,看上去是救人,其實是在害人。」

「難道沒有折中辦法?」楊無名謹記父親說的每一個字,但追問卻不耽誤。

「沒有!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楊銳搖頭。「只要競爭規則是公平的,同時沒有人靠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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