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與國 第78章 怎麼辦

斯大林雖然在嘴裡說麥克思,可心中想到的人卻是楊銳——以斯拉夫人的本性,只有曾然給自己帶來嚴重損失的對手才值得尊敬。察里津問題上被中國人擺了一刀,他對此可是永世不忘,因此,楊銳所有的著作和講話都是斯大林同志夜間讀書時研究的對象,經濟危機的預言就是其中其一。

正如資本論所說,經濟危機是資本主義不可治癒的頑疾,可蘇維埃此時的建設卻極其依賴著資本主義世界,特別是出口的木材、石油、糧食等物資,是換取五年計畫中所需設備和技術的根本。一旦發生經濟危機,那麼這些產品即便不滯銷,也會價格劇跌,而價格劇跌的結果就是外匯不足,無法支付外國設備和技術的賬款,第一個五年計畫必將大受影響,最後說不定已經投降的布哈林等人會藉機逆境重生……

想著這一切的後果,斯大林打發走明仁斯基後咬著煙斗坐在椅子上沉思起來,他此時才猜測到正在俄國各地工廠參觀的中國特使為何不著急談自己的來意,人家等的就是經濟危機,一旦如此,嚴峻的局勢將是中國人最好的籌碼,可他們到底想要什麼呢?

與斯大林的沉思不同,正在下諾夫哥羅德城參觀汽車廠的楊度受到消息後興奮的顫抖,這下終於可以前往莫斯科和斯大林總書記談運河了。

「佩忍先生,斯大林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回到莫斯科大使館,楊度開始做交談前的準備,希望從陳去病這裡得到一些有用的幫助。

「什麼樣的人?」陳去病沒想到楊度會拉著自己專門談這個,頓時笑了,「在我看來,斯大林可以說是一個好人。」

「好人?!」楊度有些驚訝,以他的認知,布爾什維克真不是什麼好人,而斯大林鐵血的槍斃了無數富農,簡直可以說是殺人如麻。

「真是一個好人,除了……除了脾氣有些倔強。」陳去病說道,他說完眼睛瞪在楊度臉上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其實斯大林和總理很像,性格、喜好、處事,這些都像極了,唯一的不同有二:其一,總理的格局和眼界是斯大林無法相比的,這種東西幾乎是天生的,沒有的人即便再努力也難有那樣的領悟力;再一個不同就是斯大林不懂科學,不會會發明東西,可總理古今中外、天上地下,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陳去病說了一堆話,可幾乎全在說楊銳怎麼怎麼好,要不是知道他不是阿諛奉承的人,楊度幾乎要以為他這是在拍馬屁。他這邊想著,陳去病卻接著道:「除了這兩點,總理和斯大林再無不同了。兩人的脾氣都不好,可做事執著,待人誠懇踏實,對了,這裡又有個不同,在總理那裡,干不好的人他會不講情面,全部解職;但在斯大林這裡,干不好的人可不是解職了,那是全部槍斃。

總理和斯大林都不喜歡奢華、虛飄飄的東西,即便總理寫了那些多書,斯大林信仰了布爾什維克主義,但他們做事考慮的都非常實際,吃穿用度也很是簡樸,對百姓真是發乎內心的好——我知道國內有人詆毀總理,說總理對百姓好只是讓百姓去送死,可身為一國之長,為大局計,想的和做的肯定會自相矛盾的地方,什麼是輕,什麼是重,他心裡最是清楚。

皙子要和斯大林這樣的人談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有一說一、實話實說,不要哄騙欺瞞,不然再好的事情也會搞砸。他們都討厭那種自以為是、花里花俏的人,喜歡踏實認真的人。運河這事情我想你還直接和斯大林說——我們能給什麼,要什麼,全部擺在桌子上說明,萬萬不可提經濟危機之類,斯大林還很討厭別人的要挾,要是他倔強脾氣上來了,事情很可能會談不成。」

「啊!」楊度有些傻眼,他本來是打算好好說說經濟危機的危害,可不想卻說不得。

「不要啊了,皙子。總理和斯大林一個牛脾氣,那就是深信自己能幹成一切事情,且不需別人幫忙。他們骨子裡屬於泥腿子那樣的實幹派,是不會去求人的——他們放不下面子去求人。他們反而喜歡別人去求他,如果你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說出來,讓他發善心幫忙,事情就基本能有譜了,你要是斤斤計較、遮遮掩掩,那事情肯定不成。」

陳去病撫著鬍子,談著心得。「斯大林這樣的人,你要拿出真心去談,讓他覺得他是大人,他在控制著這一切,你只要能讓他這樣想,事情就成了一半,用總理的說法,這叫態度問題。事情成不成的另一半,那就是很實際的問題了,成與不成在於俄國要付出什麼,又能得到什麼,如果俄國得到的多而失去的少,那事情就成了。

以我看,歐亞運河對俄國來說,就是可以順利的將伏爾加河的物產順利運入地中海,這也是他們想修伏爾加-頓河運河的原因,畢竟這邊有石油、有木材、有糧食礦產,運河修通對俄國肯定是大大好處的。可壞處也有不少,其一是水位上升,油田、城市、良田都會被淹掉不少,這其實是很好解決的,俄國人缺的是外匯,只要我們肯出錢,他們一定不在乎這點損失;

真正難的是第二點,那就是歐亞運河和西伯利亞大鐵路是競爭的。雖然西域-波斯鐵路如果能和巴格達鐵路相連,也會與西伯利亞大鐵路競爭,可這哪有水運便利啊?西伯利亞大鐵路上運的可不僅僅是俄國人自己的貨物,有很多是歐洲運往亞洲的貨物,雖然現在西域-波斯鐵路一建,貨運量大為減少,可再怎麼減少,北歐一帶的貨物還是有的。

但如果歐亞運河鑿通,那麼貨物可以從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上岸,再走鐵路運至北歐,這可就會威脅西伯利亞大鐵路的收益了。斯大林肯定能想到這一點,他真正顧慮的也是這一點,運河修通後,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價值就去掉一大半,只能成為俄國聯通亞洲的國內鐵路而已。

現在對事情有利的是經濟危機時期俄國的外匯收入肯定會減少,另一個就是現在西伯利亞大鐵路的貨物不多——全世界幾乎都敵對蘇俄,他們寧願從西域-波斯鐵路換船,或是坐汽車從波斯到巴格達,然後再坐火車前往歐洲,也不想走西伯利亞大鐵路。這勢必會讓斯大林低估西伯利亞大鐵路的損失……」

陳去病說的問題全在點子上,有些持才傲物的楊度全聽在心裡,不過陳去病最後的擔憂讓他的心有些冷。「皙子,你說,如果斯大林真的同意了我們的條件,英法等國會怎麼看?」

「英法……」楊度思索著,「他們肯定不想事情談成,所以我才秘密的來。」

「修西域-波斯鐵路的時候,大家都說德國人當初觸怒英國的原因,除了海軍造艦,這3B鐵路也是其中之一。歐洲大戰前,雖然英國和德國簽了協議,同意3B鐵路修到巴士拉,德國也想盡一切辦法,可巴格達到巴士拉這一段怎麼也修不通。歐亞運河則不同,只要斯大林點頭,那不存在任何政治問題,而以奧斯曼土耳其對我們的好感,只要不是軍艦,商船定可以自由出入博斯普魯斯海峽。我就擔心這運河……」陳去病辦外交已有二十多年,對世界格局還是看得清的,他就擔心歐亞運河和3B鐵路一樣,會給中華帶來災難而不是福祉。

「佩忍先生擔心的對,只是3B鐵路於英國而言,是有被德意志侵入埃及殖民地和印度殖民地之憂,這也是歐戰大戰後英國要控制伊拉克的原因,這裡雖然貧瘠沒有什麼收益,但卻是埃及和印度的中心,況且鐵路和運河不同,運河僅僅是運輸,沿途並無太多城市;鐵路則途徑所有大中城市,一旦建成,商品銷售也隨之而來,英國的商業利益必會大損,所以英國是不會同意德國人把手伸到西亞和波斯灣的;

而歐亞運河,不說英國沒辦法反對、不可能阻撓,對埃及和印度乃至整個西亞的市場都少有影響,帶來的損失無非是蘇伊士運河少收些過路費罷了。」楊度早就考慮過英法對歐亞運河的態度,他認為這對英法的利益觸犯不大,畢竟現在的中國商品都由中國商船運輸,同時中華海軍也不可能藉助這條運河駛抵地中海,對英國的海權影響極為有限。正是因為有這些考慮,他才主動前來蘇俄做這個說客。

紐約股市跌到谷底、全世界金融界都紛紛擾擾之際,楊度於克里姆林宮與斯大林會面。身著紅色綢制官袍的他與身著俄軍無銜軍裝的斯大林相比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華麗無比、一個黯淡如灰,但兩國官員的制服本就如此,誰也沒有在意。總書記斯大林同志照例乾巴巴問候他參觀的感受和所得後,正題立即開始。

「尊敬的斯大林同志,在下此次前來是想跟貴國談一個合作。」楊度在斯大林果不其然的目光下開口,他聽取了陳去病的建議,直截了當的拿出一份準備好的地圖道:「我國希望能鑿通連接黑海和裏海的運河,這對貴我兩國的商品經黑海進入地中海都極為有利。」

「哦,是嗎,一條運河……」明白對手底牌的斯大林微笑起來,他最喜歡的就是對手像小動物一樣把自己的屁股和心思在自己面前展露無遺,而後等著他的發落。

「是的,尊敬的斯大林同志。」楊度陪著笑,「這條運河可以藉助庫馬-馬內奇盆地,聯通亞速海和裏海,屆時,伏爾加流域的木材、糧食和礦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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