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與國 第60章 彙報

兩個餓的不行的人囫圇吞棗匆匆吃了兩碗肉絲麵,這才恢複些力氣和精神。熬了這數個小時,楊銳的煙早就抽完了,徐華封見他扔掉了空煙盒,便笑著從抽屜摸出一個東西。楊銳本以為他是要拿香煙,不想摸出去卻是一支雪茄。徐華封笑著拋給他:「這還是你以前給我的,有一匣,我倒現在都沒有抽完。」

雪茄也好煙也罷,男人總是離不開這東西的,特別是對最近特別廢腦子的楊銳來說更是不可或缺。他接過雪茄刀把雪茄剪開,不帶說話就用火柴細點起來。雪茄葉被明黃的火焰燒的吱吱作響,火柴將要燃完時,醇香的煙霧終於吸進了他的鼻腔,待肺被暖煙暖好了一會兒,方才長長的吐出來。煙霧繚繞中,楊銳無比享受的搖頭道:「飯後一支……雪茄,賽過活神仙!」

「呵呵……」徐華封看著他,和藹的笑:「竟成的煙癮越來越大了,鬢角的白髮也越來越多了。」

「那有什麼辦法?」楊銳苦笑,「大家心不齊啊!本來好好的,可這個有這個的想法,那個有那個主意,都把國家當試驗田,嘿嘿……,我這個掌舵的,還不要累死。」

「問一句實話,」徐華封道:「竟成真相信章瘋子他這一套?」

「實話?」楊銳掃了徐華封一眼,嘿嘿笑道:「政客就是婊子,說的話怎能相信?即便是他寫的日記,也多是用來作秀的,正所謂日記強國、地圖開疆是也。」

「竟成不肯說實話?」徐華封也如王季同那樣知道楊銳素無常性,見他這般打趣有些發怔,在他看來,再也沒有誰比自己更站在他的立場了。

「說實話……」楊銳見他看著自己,不得不道:「說實話就是干任何事情前,都要有一套說辭,這個叫做革命理論,革命理論必須先於革命行動完成,變換的時候則要自圓其說,不但要說服所有人,還要催眠自己。枚叔的這套東西,理論上是很好的,只是……」說到此他狠狠抽了口雪茄,再道:「以後一定還要修正……」

「可按現在的做法做下去,以後還能改?」楊銳肯說實話,徐華封很欣慰,他真正在乎的是信任,而不是理論。

「以後?以後方向盤就不再我們手裡了。看看英國,工黨不是上來了,貴族就那麼永遠下去了。這個世界說到底還是三種文明在競爭,我們、西洋,還有伊斯蘭。」楊銳回憶著亨廷頓的文明衝突論,這本書他雖沒有電子版也沒有實體書,可大學時看好幾遍,對亨廷頓的描述記憶猶新。「以百年計,地緣政治、國際局勢決定國家的一切;但以千年記,還是要看各自文明的活力,因為未來基本是各個文明實體間的競爭,三者中,我們最弱。」

「伊斯蘭?」楊銳自開國以來就一直提防著這個,提防的程度讓所有人詐屍,徐華封不解道:「可為何我就不覺得呢?現在我們和西邊諸國的關係也不錯啊。」

徐華封不解極為自然。亨廷頓的文明衝突論在九一一之前也是默默無聞的,但九一一之後卻大火特火,書中強調除伊斯蘭文明外,中國儒家文明也是西方文明的挑戰對手,除此兩種,再無其他。至於此時正在被楊銳同化的日本文明,在亨廷頓看來是已被美國馴服的東西,並無太大威脅。

「千萬不能這麼想。」楊銳搖頭,「保國保種保教,刻不容緩。那年我是從巴黎回國,特意選擇從波斯上岸,就是要親身感受一些伊斯蘭文明。波斯是什葉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奧斯曼分屬兩個帝國,且波斯又屬於較弱的一方,什葉派又屬於少數派,所以他們的教義更為激進,更有政教合一的可能。西域總督楊增新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請求我改流歸土,不想當時一答應,貴族封地就冒出來,這肯定是璇卿的主意!」

此時說誰的主已經沒必要了,徐華封只問道:「洋人科技先進,可回民有什麼好怕的?」

「沒什麼好怕?!」楊銳大笑,「子宮也是一種武器,而且比槍炮還可怕,所以神葯必須置於佛堂,外人外教求葯無黃金則不賜,政府還要補貼葯款發至移民區,再加上生育補貼,等西北這波災民安頓好,那邊的事情就做的差不多了。」

美美的吃了一頓,又有正宗哈瓦那上等雪茄,楊銳抽了一會就想告辭了。見楊銳在看那個座鐘,感覺自己仍要比章太炎更得楊銳信任的徐華封善解人意,他笑道:「一點多了,竟成還是回去吧。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反正就先這麼走,工業建設只是減緩,不是放棄。對外就扯章瘋子這一套哄死人的理論,以穩定人心第一。」

「完全正確,不必和瘋子計較。」楊銳點頭,他看徐華封是越來越順眼,不由吐了一句實話,「回來後想了很多很多,可最後還是覺得只能如此。不然其他不說,廷尉府是留是存就是個大問題。留吧,底下的幹部要受審、要坐牢,他們肯定不會同意;且復興會員服從組織命令也要坐牢,軍心必亂,這才是孑民當初最毒辣之處;不留吧,依法治國從何談起?規矩壞一點不可怕,噁心一點也能忍,最怕沒有規矩。廷尉府就是國家的規矩,絕不能沒有!」

「我明白!我明白!!」此時兩人都已經站起,徐華封比楊銳矮的多,他看著楊銳說話的樣子,不知怎麼覺得他的背有些馱,他莫名抓著楊銳的手感慨道:「竟成你……」他本想說『那委屈了』四字,但知道楊銳素來討厭被人安慰,也討厭被人刻意誇獎,臨到最後不得不改口道:「……竟成……你辛苦了!」

「我辛苦無所謂,可……哎,可雲彪卻死了。」楊銳到此忽然有些動情,他不得不提高聲音以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堅定道:「穩定壓倒一切,沒事殺了殺去,成何體統!」

停在徐府的黃旗公務車一直沒熄火,後廂里等待良久的陸小曼已倚著在車門裡側睡著了。熟睡間感覺車子一沉,而後砰的一聲關車門,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來,聞著楊銳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身子無力的靠了過來,閉著眼睛小聲道:「談完了啊?」

「是。」楊銳左手很自然的摸著她的頭髮,而後道:「還有一件事要辦。」說罷不待她回答就打開後廂隔板對前車說道:「去禁衛軍司令部!」

汽車很快就前行了,摸著身邊女人的頭髮,知道她此時已經睡不著了,楊銳忽然說道:「你不是說那誰的詩寫的很好嗎,我也給你念一首吧。」

隨著印度詩人泰戈爾訪華,國內流行起新詩,而徐志摩作為泰爾戈的接待者,其詩作自然被青年們吹捧,陸小曼就是其中之一。想到後世她和徐志摩情緣,楊銳特意從後世的資料里翻出幾首新詩。本來沒想在車上念的,可出了徐府,他卻被一種莫名的東西感動著。

「好啊。」靠著他肩膀的陸小曼笑了一下,她沒想到大總理也會寫詩。

「假如我是一隻鳥……。」楊銳低沉的開頭,他久久壓抑的情感不自覺的滲入其中。而陸小曼本以為他是要念舊詩,聽聞是新詩卻坐了起來。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後面的四句是楊銳一口氣讀出來的,詩句猶如岩漿,壓抑而滾燙,只指人心。原本端坐的陸小曼此時正死死看著他的側臉,眼睛似乎里閃著光。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裡面。

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著淚水?

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

楊銳收聲後,車廂里一片沉默,唯有公務車大功率八缸發動機運轉的聲音。良久之後,陸小曼似有所悟的靠著他的肩側,徐徐才道:「詩寫的真好……」不過一會她便恢複了常態,抓著楊銳的胳膊問道:「這詩能拿去發表嗎?」

「可以,但不要說我寫的。」艾青的這首我愛這土地寫於抗日戰爭初期,河山淪陷中,詩里的悲憤和熾愛深的可怕,如同他前段時間的心情。

「我知道了。」陸小曼答的有些撒嬌,腦袋在楊銳胳膊上不停的轉著,在默記剛才的詩句——當在熟悉的空間兩人獨處時,她是很自然的。她默記完又再問道:「竟成,還有嗎還有嗎?我還想聽。」

「還想聽?」吟詩以及和女人打情罵俏都是宣洩壓抑的方式,楊銳此時心情不像剛才那麼深沉,臉上是笑著的,他腦子猛然想起一首『絕唱』,於是笑著道:「那就坐好。」他說罷又壞笑幾下,最後吟道:

「當我倒立的時候;

我就用頭走路;

用腳思想;

用下半身吹口哨;

用肝門呼吸……」

這首後現代風格的詩和前一首截然不同,聽到第四句楊銳要用『下半身吹口哨』時,本被前一首感染的無比鄭重的陸小曼臉上一紅,她忍不住用拳頭捶打著楊銳的胳膊,嬌笑道:「這是什麼詩啊?這麼下流!」

楊銳沒管她的抱怨,繼續念道:

「……

我發現人們總是先結婚後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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