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與國 第45章 黑鍋

堂堂一國總理居然要指揮一場縣城保衛戰,這真讓楊銳很不習慣。如果是葉雲彪在,那這些事自然有葉雲彪負責,可現在葉雲彪不在,而身邊儘是些陌生人,他便不得不重操舊業,好好整頓武備,籌劃文登守城之戰。

文登北面皆山,東西南三面則有寬達兩丈的護城河,城牆更有兩丈高,並不是一般人能打進來的。只是外面的巡警農兵有炮,哪怕只有一門,也能轟碎三個城門,然後大舉殺入,是以時間就極為重要了。整頓武備——稅警前夜雖被巡警殺了不少,可國稅局內掩藏的彈藥庫一定還在;再就是三個城門的布防,既然城門易被火炮擊碎,就應當在城門後面再設立防線,最好是堵住三扇城門,讓敵人無門可進。

在鞠真冒死出城假議和之際,城內兩千餘百姓正被呂正斯組織起來,麻布袋、石塊、房梁,這些東西正運往三座城門;而楊銳則在叢鏡月的帶領下前往國稅局,破開的大門內,院子一角全是前夜被槍斃的屍體。

「大人,前天晚上說是局長未服從縣長命令,所以被當成叛黨給殺了。」雖然叢鏡月前夜不在縣城,可昨日進城後看到這一切還是觸目驚心。

「去找人把他們都收拾了吧。」楊銳道。天氣炎熱,那一堆屍體已經開始發臭。「這一百號稅警都被殺光了嗎?」他再問。

「還有幾十個在牢里。」叢鏡月道,他見楊銳哦了一句,便解釋道:「有一些前天晚上投了左汝霖,被我抓了,還有一些本在牢里,我不知道他們的底細,所以……」

「他們都是自己人。」楊銳聽聞還有幾十個人,陰鬱的心頓時高興起來。靠叢鏡月這十幾個巡警和那些泥腿子是守不住文登的,而稅警卻是准復興軍編織,訓練也是准復興軍,剩下的人中說不定還有炮手和機關槍手倖存,有他們在,文登才有守住的希望。

「他們都是自己人啊!」楊銳再道:「把他們都放出來,都帶到這裡來。」

楊銳說這些都是自己人,那叢鏡月就當他們是自己人,是以一刻鐘之後,倖存的稅警都被帶了過來,一共還剩下四十六人,其中有十幾人要有扶著。見他們無比狼狽的站在自己身前,楊銳又失望了下去。

「前夜,趁本總理等要員赴通化之際,京中叛逆蔡元培囚禁太炎總理、發動政變、屠殺官員,同時又以國粹黨於通化叛變為借口,發布亂命,要求各地政府、復興會分會,辨別叛黨,槍決嫌疑……」楊銳一開口就把諸人鎮住了,從前夜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此時聽到原委,在聽到「槍決嫌疑」四字,一干人都大聲嚎哭起來。

「肅靜!」時間緊迫,楊銳可不是來送心靈雞湯的,而是要求這些人馬上振作起來打戰的。他一句「肅靜」,四十多人當下靜了下來,任由眼淚默默流著。

「昨夜,本總理和總參謀部布置的反制命令啟動,全國復興軍指揮權歸由保定指揮,各地稅警將執行預定命令,接管城市,肅清動亂分子。現在這個時候,想來除了京城,全國大部分城市都已平定,但是,因電報局被砸毀,平亂電文無法發送全國,所以才有當下情景。我肯定:只要我們守住三日,三日後復興軍將開進膠東,外面那些叛黨便將灰飛煙滅。

你們本是文登城的平亂力量,可不知道為何卻被巡警剿殺?」楊銳說到此處目光炯炯的將眼前的人都看了一遍,那些士兵茫然,兩個稅警警官卻低下了頭——前夜若是局長張燧安執行既定程序,撕破臉開火頂住那些巡警,大夥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境地。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現在城外有巡警、還有數不清的農兵要打進來。等他們進來,誰也救不了你們。現在我命令你們擔負起你們應該擔負的職責,守衛這座城市。有問題嗎?」楊銳大聲問道,再次看向這些人。

「沒有!」畢竟是成建制的軍人,四十多人的回答不但整齊,而且響亮。

「很好!」楊銳點頭,他再道:「這是叢鏡月,是我的副官,之前就是他打下縣衙和巡警局,給了大家一條活路的。此時城內有三百多人,不過武器奇缺,有一小半人沒有槍,你們馬上打開局內的軍火庫,把槍支大炮都拖出來;再就是三百多人按照技能重現編織並分配武器,好按部就班。你們這裡誰官階最高?」

「卑職……宋子瑞、劉維信……」兩個警官站了出來,其中一個還瘸了條腿。

「很好。」楊銳點頭,「你們一人負責取出彈藥,一人負責與我和叢副官商議,重新安排人手,調整城防。務必要注意,現在時間寶貴,中午之後敵人就可能進攻。」

「明白!」包括叢鏡月在內,一干人都齊聲敬禮。宋子瑞帶著人去開啟彈藥庫,而瘸了腿的劉維信則和楊銳、叢鏡月等商議人手安排和城防布置。

城內正緊急布置時,城外帶著藥箱的鞠正被帶隊圍城的農會幹事曹緒寶禮遇。聽聞城內士紳大戶要算計叢鏡月、打開城門請降,曹緒寶當下毫無懷疑。士紳大戶明哲保身的秉性他十年前在農會幹部培訓班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些個財主個個面麵糰團,滿口人情仁義,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進了棺材也以為是開玩笑。殊不知,這一次京師是動真格的要施行財產公有。

拿著城內送的包子,曹緒寶邊吃邊問:「鞠大夫,城內沒來什麼陌生人吧?」

「啊……」鞠真嗓子忽然發乾,他強笑道:「甫一亂,大夥逃都還來不及,哪有什麼人進來啊。從早上到現在,來的都是菜農和商販,哪有什麼陌生人?」

「嗯……,說的也是。」在青紗帳里瞎折騰一夜的曹緒寶只聽說縣被城士紳大戶們佔了,領頭的就是不聽巡警局長號令的叢鏡月,並不奇怪。而要抓的曹貴忠照道理是不敢進城的,他們最大的可能是往北去威海衛,那裡是海軍的地盤,去了那自己這些人可拿他們沒辦法了。

想到曹貴忠就不由想到楊竟成,想到楊竟成曹緒寶不由看了看右手戴著的手錶,吃完一個包子的他憂心的吃不下第二個。都是這手錶害的!那曹貴忠要真要是楊竟成,該如何是好?自己可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曹緒寶想著自己黑暗無光的將來,不過一會又自動自發的開始自我安慰:即便曹貴忠真是楊竟成,那也是失了勢的。有道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說不定自己這些人這次投機真投對了,那蔡總理大喜下給自己封爵封地,到時候以前沒有的東西全有了,自己合家都成了貴人,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樣想破腦袋問那些草民要錢了……

美美幻想了一會,曹緒寶又開始吃包子了。可就在離縣城不遠處,昨夜和楊銳對幹了一場的巡警隊長姚二有帶著十幾個巡警正看著一團沾血的止血綿發獃。他昨夜差一點就抓住人了,可不知道哪裡來的一桿槍好生厲害,一個人就把自己一群人給壓制住,若不是這樣,那被前後包夾的曹貴忠根本就跑不掉。

「隊長,極有可能那楊……」下屬一說楊,三大五粗的姚二有就哼了一記,是以下屬馬上改口「……是曹貴忠、曹貴忠。看這棉花,定是那曹貴忠受了傷;若不是曹貴忠受傷,便是他的親兵受了傷……」

「別磨磨唧唧的,快說!」姚二有本就是個暴脾氣,最討厭拐彎子說話,現在聽下屬吞吞吐吐,半天都說不到點子上,頓時怒了。

「隊長,這曹貴忠很有可能躲到縣城裡去了,不過也可能是他的親兵受傷後為了引開我們,故意前往縣城,好掩護曹貴忠逃往威海衛……啊!隊長……」下屬忽然大叫道。

「滾你娘的!」說的還是廢話,姚二有當即一腳踢了過去。他不再看這個混蛋,只向其他人問道:「咱們和那楊竟成已經撕破臉了,真要被他逃出去了,怎麼個下場不需我說!從昨夜到現在,汪疃這邊都搜遍了,青紗帳也砍倒不少,可全不見人影兒。你們說說,這楊竟成是會去縣城找死呢,還是回去威海衛找活……」

「隊長,這裡到威海衛七十里不止,到縣城卻只有三十里。真要治傷,那就應該往縣城而不是去威海衛……」一個巡警說道。

不過他還沒有說完就有人反駁道:「別忘記了楊竟成身邊那些把我們引開的親兵,只有楊竟成中了槍,他才有可能冒險去威海衛。可要楊竟成中槍……」那個巡警身上穿著一件從飛行員屍體上扒下來的防彈衣,他拍了怕防彈衣說道:「穿這種衣服要麼打中腦袋,要麼打中四肢,我不信楊竟成身上穿的會比那些開飛機的差,只能是他的親兵受傷。」

「夠了!」說來說去還是廢話,姚二有已經不想踢人了,他道:「擲骰子吧,大點去縣城,小點往北去打鐵村,看看那邊能不能尋到人……」

姚二有正說著,手上一直抓著的骰子露了一露,而後蹲下將骰子放在掌心,雙掌合十祈禱,搖晃一陣就要扔下時,天上忽然有一架碩大的飛機呼嘯破空而來,這飛機一邊飛一邊拋出無數紙片兒,紙片花花綠綠,像蝴蝶般在空中翻飛、飄落。

不待姚二有吩咐,幾個巡警就飛快跑去拾那紙片,一會便抓了幾張回來。姚二有正犯嘀咕,抓過來有一看卻肝膽皆裂——紙片一面印著楊竟成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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