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與國 第19章 尷尬

雖然非常明了復興會並不代表任何民眾的利益,只在乎本身團體的利益,但楊銳還是杜絕貪污在復興軍中蔓延。之所以如此,不是他嫉惡如仇,容不得貪污,而是因為戰爭遠未結束。如果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復興軍就墮落成甲午淮軍那般情形,到時候不說不能獲撈到好處,怕是連北庭和外東北也要丟了,這是他絕不容許的!

他覺得自己來到這個時空的目的,不單是要將越革命越混亂的中國拉出深淵,還有一個責任就是帶領整個國家走向復興,不再讓這個國家的人民像後世那般,為了一些印有「DOLLARS」以及「THE.UATES.OF.AMERICA」的綠紙成為任勞任怨的奴工,重演八億件襯衫換一架飛機的故事。後世真是沒半點辦法的,按照那種產業價值分配,除了政府重稅,根本就不可能去研發高端科技,而缺少高端科技支撐,國家則會永遠處於產業價值鏈底層。

也許有人會認為假以時日,終有趕超的那一天,但這種話在楊銳看來只是騙阿Q罷了。便如計算機產業一樣,當美國人樹立了計算機產業標準,你的任何努力都只在他所營造的空間之內,在這裡,他是可以改變所有物理規律的神,而你只是人,結果是必輸的;而當你要另搞一套,則會諾基亞對蘋果——不兼容。一個後發的、容量狹小的潛在市場,去挑戰一個成熟的、規模巨大的市場,結果也是必輸的。

二戰中,中國必須確定自己的勢力範圍,率先開展第三次科技革命,雖然後世的資料殘缺不全、過於籠統,但再籠統方向也是正確的。科學研究最重要之處不是找到辦法,而是發現問題。因此,楊銳所定義的復興不是領土擴張,而是在中國獲得科技優勢後,能建立並穩固那種只能靠戰爭才能破壞和奪取的產業標準。

基於這一點,中美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於是如何保衛國家、保護高新產業發展就顯得至關重要了。以戶部的預測,以百分之七的年經濟增長,到神武三十年,也就是耶穌歷1941年,中國的GDP將達到一千零四十億華元,可美國在神武二十年GDP就將超過一千億美元,到神武三十年,GDP必定超過一千五百億美元。以此核算,中國僅僅是他的三分之一,並且工業GDP還在這個比例之下,唯有加上日本,工業GDP才能超過他的三分之一。

真正可能拉近彼此差距的,只能是1929、或者提前一些的世界經濟危機。沒有抗日戰爭的刺激,沒有、或延緩納粹挑起的戰爭,美國將耽誤十年,也許產業規模依然龐大,可科研在這十年內將是停滯的。唯有在這段低谷時期中疾行,中日的工業產值才可能接近美國一半。當中日以一艘航母對抗兩艘航母、以一架飛機面對兩架飛機時,更需更好的指揮官、更有效的戰術、更先進的武器、以及更科學的內部管理,戰爭才有贏的希望。

當然其他穿越者一樣,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儘早弄出原子彈,但問題是誰能擔保在美國人挑起戰爭前原子彈就能研發出來?即便原子彈研發出來了,那也會遇到和後世蘇聯一樣的困境,即在美國艦隊控制海洋的情況下,怎麼將原子彈扔到美國去?難道丟到近一點的阿拉斯加?

不管有沒有原子彈、不管美軍能不在中國大陸建立灘頭陣地,只要美國海軍控制了海洋,掐斷了中國對外貿易、對外輸出標準的通道,那這場戰爭就是輸了。產業的競爭,是全世界有多少市場支持中國與有多少市場支持美國的競爭,是兩者勢力範圍內的經濟總量、優質原料地的競爭,一旦被美國海軍堵在大陸上,那有再多的原子彈也是白搭。

十月十五在銀安殿舉行的常委會擴大會議上,聽蔡元培用虞自勛草草寫就的中國汽車產業成本調查報告反駁之前常委會上提出的中美矛盾論,楊銳很是不悅,且越看他越噁心。在他冗長的發言結束後,主抗大梁的徐華封搖頭道:「孑民所言,我不認同!我覺得我們所說的不是同一件事情,你所提的只是成本可以被關稅所抵消,可我所說的是通化生產模式最終將取代福特生產模式,最終葬送美國工業。

這是生產模式、生產理念的競爭,隨著此種生產模式的擴張,決定的是中國製造佔領全世界,還是美國製造佔領全世界的問題。或許成本可以用關稅抵消,可質量可以用關稅抵消嗎?便如孑民你,如果當時你乘坐的是奧迪轎車,你遵守交通規則用三點式安全帶將自己牢牢扣在座位上,那就不會有現在的傷勢了。」

徐華封以事實做例子,不由讓與會者淺笑不斷,但蔡元培卻不願意服輸,他反駁道:「安全帶只是一種技術,在明了安全帶的作用後,美國汽車廠也可以裝上他。華封先生,不要忘記了,福特T型車是十四年前設計的汽車,而奧迪是近幾年設計的。以一輛新汽車去和舊汽車比質量是毫無意義的。」

「安全帶我們已經申請了專利,任何廠商要給自己汽車裝上都要給我們付專利費。」徐華封申明道,而後開始反駁他的新舊論:「你也知道福特T型車是十四年前設計的,可為何福特公司在這十四年這麼長的時間裡不升級、不更換車型呢?你知道我們的車型壽命是多少年嗎?」徐華封看了他一眼,自問自答道:「我們的車型壽命不會超過四年。

諸君想想吧,一輛生產十四年還要生產下去的汽車,一輛從退出就不斷改良換代的汽車,兩者之間價格——便如孑民所說關稅可以抹平價格差異,甚至我們的汽車還會更貴些,可作為一個能買得起車之人他會賣那輛?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買車如娶妾,誰要黃臉婆?」

「哈哈……」與會的代表們聽到徐華封最後一句頓時爆笑,即便板著的楊銳也笑著搖頭,他從來就沒有發現徐華封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幾分鐘後笑聲漸歇,徐華封再道:「諸君,德國到底是因為大造軍艦因而被英國敵視,還是任由其發展最終會成為歐洲霸主,進而挑戰世界霸權被英國敵視?我想各位都有自己的判斷。發展農業以拉動工業是我們的既定國策,以歐洲大戰看,工業就是戰力,任由我國發展工業,同處一片大洋的美國必會打壓。如今情況是,美國國內經濟繁榮,而我們的建設又刺激美國出口,可當某一日美國經濟大幅衰退會怎麼樣?

以美西戰爭為例,當時美國正處於光緒十九年(1893年)開始的嚴重經濟危機中,其工業有一半的設備被迫閑置,失業人數多達四百五十萬(注125)。因為內部危機發動對外戰爭的例子古今中外舉不勝舉,美西一戰便是如此,它使得美國把手伸進了亞洲,而我國強勢崛起勢必會阻擾美國在亞洲的擴張,以往很多例子證明,洋人是不會講理的,美國人更不會講理。

未來形勢如此,我們便要提高警惕,防止成為第二個德國。只有竟成繼續任總理,之前的政策才能得到延續,這和孑民所說的專權毫無干係,我們只是要借重竟成的領導天賦確保這十數年間平穩發展而已,若二十年後戰事不發生,竟成自然下野。而他即便成為總理,政務也將交由右相負責……」

「右相?」出身於浙學會的張雄夫代大家問出了問題。「華封先生,右相怎麼是怎麼回事?」

「總理本是丞相,丞相自古便有左右,我朝以左為大。不是有人擔心竟成專權嗎?那就增設右相一職,以為牽制。對外可稱之為副總理大臣。」徐華封道:「左相負責軍國大事,右相負責國計民生,無法分清界線之事則兩相協商,不決者交由稽疑院公斷。待二十年後,為免左右互博,再取消右相,即副總理大臣一職,如此制衡難道還有人不放心?」

在徐華封的敘述下,諸人明白左右相只是制衡的權宜之計。如此設置也不是不可,大家正沉思間,出身輔仁文社的黃世仲站起來道:「那這個副總理大臣是由總理任命,還是由稽疑院選舉?」

「當然是由稽疑院選舉,不然他有何權力去制衡總理?」徐華封再道。

又有人問道:「那是不是國民黨中人也可競選?」

「如果總理為復興會中人,國民黨中人是不可競選副總理大臣的。」稽疑院議長徐貫田出聲道。「不然他們有此權力不只會用於制衡監督,更將用於派系亂斗,到時候內閣什麼事情也辦不成,出了事還會互相推諉。設立副總理只是黨內監督、黨內製衡。」

徐貫田答完,待諸人互相商議了一陣,他再道:「後日就要向稽疑院提交下屆總理候選人了,今日會議一定要有個明確意見,諸君若是沒有問題,那就投票表決吧。」

「那選舉副總理大臣之事如何讓稽疑院同意?還有,副總理人選是何人?」黃世仲再問。

「提交總理候選人名單時將同時提交設立副總理以制衡的議案,議案通過是肯定的。」徐貫田道。「至於副總理人選,常委會認為華封先生、太炎先生名望最高,故而提名他們,你們若是不同意,也可以提出其他的人選,自己毛遂自薦也行,這一切就看稽疑院代表的投票結果,票高者任,絕不在投票前作何種暗示屬意。」

左相鐵定是楊銳,其他人想當選總理是萬萬不成的,但右相卻是放開了任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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