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卷 鑄鼎二 第72章 凡爾登(四)

李蔭培怒罵法國人色胚,從北面凡爾登要塞打過來的炮彈卻把他的嘀咕淹沒了。數不清的破空呼嘯中,一發接一發的炮彈在道路兩邊炸響,爆炸濺起的彈片和泥沙高高飛濺,本就昏暗黃昏變的更加昏暗了。

裝甲師早在炮彈落下前做了規避,另外以李蔭培的觀察,這頓炮打的太參差不齊了——按照道理說凡爾登附近任何地域都應該被炮兵提前測繪,開炮對著地圖按區域點名即可,現在不說炮擊前還要試射,即便德軍對地形不熟需要試射,可試射之後的炮火卻稀稀拉拉,炮擊目標更擠在一起不做任何火力分配規劃。這種炮兵要是在復興軍,那從團長到營長再到連長最後到炮長全應拉出去槍斃!打的是什麼玩意啊?根本就是瞎打一通,浪費炮彈。

從法軍得來的情報是駐守凡爾登的是兩個精銳德軍師,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就這頓炮讓李蔭培看出了這絕不是什麼精銳的德軍師。一支步兵師之所以能夠成為精銳,是因為其有精銳的炮兵、精銳的步兵,以及無比默契的步炮協同。現在就德國人展現出來的這種炮兵水平,那相信步兵水平也高不到哪裡去。

想到此李蔭培忽然笑了起來,這仗好打。他笑的時候接過通訊兵已經接通的戰地電話,對話筒另一邊的偵察營營長俞季春喊道:「我是李植初,馬上彙報前方情況!」

「報告長官,要塞防禦單薄,德兵非老即幼,全是菜鳥……」電話那頭俞季春喊著復興軍的專有辭彙,頓時讓李蔭培一樂。他從炮兵推斷對面絕不是什麼德軍精銳,不想前面偵察營從年齡上也得出這個結論。如此說來,駐守此地的應該是德第六集團軍的預備役師了。

俞季春的彙報雖然力求簡短,可要說的事情不少,這通電話最終說了好幾分鐘。就在李蔭培掛斷電話時,自行炮旅的大炮也發威了,此時德軍稀稀拉拉的炮火還未停歇,但後方的大炮一響,整齊的、震耳欲聾的炮聲就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自行炮旅是抽調全軍的炮兵精銳編製而成,為的就是能給裝甲部隊提供迅速、準確、有效的火力支持,現在他們能在短短十數分鐘內開炮,完全對得住迅速二字。

炮聲響起的時候,第9軍軍長林大同少將和27師師長房興旺上校以及兩個法國軍官出現在李蔭培面前。裝甲師突破後,步兵師就立即快速跟進,這是復興軍作戰的固定模式。雖然有五十多公里,可9軍還是集結了全軍所有的卡車迅速趕來。

軍長林大同是遠征軍總司令林文潛的同鄉,都是浙江瑞安人,不過當年在南洋公學特班時,他、還有總參的郭弼、以及第4軍軍長項驤,當時被稱為南洋公學特班的瑞安三傑。時光荏苒,十多年過去,這瑞安三傑的成就居然落在當初毫不起眼的林文潛之下,真是讓人不甚唏噓,誰又能料到,當年名不見經傳且少言寡語的林洲髓居然能成為國之棟樑。林大同對自己這個同學毫無嫉妒之心,反而極為高興,甚至很多時候還覺得應該表現的更加出色才不會使自己這位同鄉難堪。正因為如此,他跟著26師趕到了凡爾登外延陣地。

「前面什麼情況?」林大同對著李蔭培回禮後問道。

「前面有大概一個旅左右的德軍駐守,不過現在德軍普遍編製不全,再看年齡老的老小的小,應該是預備役師,戰術素養不高,摩步旅和第一裝甲營正在進攻。」李蔭培攤開凡爾登要塞的地圖簡要說道,而後又指著要塞外圍的幾處要點強調道:「法軍幾年前撤退時,曾破壞西側的防禦體系,德國人佔領後雖也有修補的意思,但軍情緊急,初時來不及修補,而後等前面開始打塹壕戰時,事情又拉下了,這一次正好便宜了我們。」

「李師長,法軍這次帶來了更詳細的地圖。」與林大同一同前來的一個參謀對李蔭培道。

林大同完全明白佔領凡爾登要塞的意義,也清楚佔領要塞不是裝甲師所長,還得自己這邊上,所以從拿到作戰計畫後就一直在研究凡爾登西側的工事。也正因為這樣,他才帶著兩個法國人,這兩人都是當年駐守此地並破壞此地的軍官。

「好!有就更好了。」李蔭培喜道。他高興的見著那兩個法國人打開一張新繪製的大幅地圖,這可比他手上這張小地圖詳細多了。

凡爾登要塞所處的丘陵地帶其實是阿爾貢山脈的支脈,這條西北至東北走向的山脈被馬斯河由南至北切開,形成了馬斯河河谷地區,凡爾登城就處於河流的一個轉彎曲折分岔處,被馬斯河切隔後的山脈從北、東北、和東面將其環繞。這裡同時也是馬斯河的渡口,因此,城市在一千五百年前就開始修建了,古老的教堂和修道院重重疊疊的屹立在這個只有一萬五千人的小城。

法國人的地圖乍一看上去,整個凡爾登要塞猶如人體的肺,不同的是,類似馬斯河卻更為筆直的氣管沒有伸到肺葉下方,同時兩片肺葉的下端有些向外撇,不像地圖那樣合圍著自南流入的馬斯河,並且肺葉也不似地圖上這樣西小東大,左瘦右肥。

這座古老的、被稱為「巴黎的鑰匙、法國東方門戶」的小城,城市四周各個時代興建的要塞不計其數,但任何時代的工事都沒有近代化的法蘭西共和國建設的那麼龐大和雄偉。如今,整個要塞的防禦體系分為四道,縱深近五十公里,南北寬約一百一十二公里,大小工事碉堡星羅棋布、不計其數,且所有陣地都巧妙的安排在滿是深溝和高低起伏的丘陵和森林上,內部再用窄軌鐵路、交通壕將所有的塹壕、掩體、隱蔽部全部貫通起來,可謂是四通八達。

只是,這個規模龐大的要塞對法軍來說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德軍從比利時迂迴逼近巴黎後,這裡最終棄守;同樣,它對德軍也沒起到什麼作用,要塞即便破壞也極為險要,可是,德國人根本沒那麼多人來防守——開戰前法軍駐守此地的兵力就多達十一個師,當德軍大規模進攻企圖日益明顯時,又加派了三個師,同時還有另外七個師在巴勒迪克和聖芒地區待命。

現在德國只有兩個師在這裡象徵性的駐守,雖然要塞的西側只需要兩個師駐守即可,可南端的聖米耶勒已被第2裝甲師突破,於是這兩個師中的一個不得不抽調到南面,缺少人力的德軍只能往裡側收縮,盡量扼守要點駐守。

德軍兵力緊張、法國撤退前特意的破壞,這兩個因素加起來使得攻佔要塞的難度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大。聽完法國人介紹、再結合前線偵察所得的情報,李蔭培深深吐了口氣。只是,好消息並未結束,白臉法國軍官說完,另一個紅臉矮個子中校又激動的說了一大堆話,口水直噴到李蔭培臉上。

此時林大同說道:「法軍當年在撤離凡爾登要塞時,不但炸毀了西邊本就薄弱的一些工事,還留了一個後手,那就是隱蔽了兩條地道,出口全用泥土和木頭掩埋,只要派工兵找到入口,並在半夜炸開出口,那我們就能繞到德軍後方。」

凡爾登如此規模的要塞有這樣的後門,李蔭培並不稀奇,只是嚴謹認真的德國人佔領之後不會仔細搜索嗎?李蔭培有些懷疑的看著法國人,明白他心思的26師師長房興旺說道:「李師長還是先歇一歇吧,等步兵兄弟打開了通路,你的鐵甲車再一衝到底,好一口氣佔了那鳥……凡爾登。」

昔年的山匪房興旺在李二虎的提點下居然成了一師師長,這雖有些不可思議,但能拉人起來佔山為王總是有些本事的,這一次出兵歐洲,他就想著能打幾場漂亮仗,一為報效黨國總理,二為光宗耀祖,現在正好遇上凡爾登這種名垂千史的機會,老土匪眼睛都紅了,嘴唇也咬著就等著李萌培答應,此時裝甲師在前,他們不讓出地方來,26師不好展開。

李蔭培看到房興旺的模樣就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件功勞,他想的是自己的兵要比步兵師精貴,這種攻堅戰確實讓步兵去打為好,再說待會就天黑了,即便進攻也只能是夜戰。白天戰車視力都受限,那晚上那就更看不清了。

心中想過這些,李蔭培笑道:「攻城的伙確實是步兵兄弟乾的。你們現在準備,我馬上通知前邊把陣地都交接給你們。」

李蔭培這邊一答應,房興旺也好、林大同也好,臉上也都暢快的笑起,房興旺這個老土匪拍著自己的大腿叫道:「真是痛快!改天咱請你喝酒。」

房興旺匪氣未改,笑著的林大同忽然沉了笑臉,故作嚴肅的說道:「好了,要喝酒打下凡爾登再喝,給你的人半個鐘頭,半個鐘頭馬上接手李師長那邊的事兒,天黑前、天黑前你一定要發起一次進攻,好好試試德國人的斤兩。」

「是,保證完成任務!」房興旺的匪氣只在高興時不經意流露,真要認真起來,復興會十多年的培養還是讓他脫胎換骨了一番。

房興旺敬禮之後就急急跑出去安排各團任務,在太陽落下去的同時,前線響起了猛烈的炮聲,因為臨近天黑,炮火準備的時間極為短暫,半個小時不到,炮火就往敵後延伸,步兵也發動了試探性進攻。對面只是德軍預備役師,但西線的磨練讓德國人對炮擊的反應極為遲鈍,以為這炮一定會轟到明天早上,根本未曾想到中國人剛一開炮,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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