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卷 鑄鼎二 第71章 凡爾登(三)

從前日佔領巴黎後,整個德國都沉浸在難以言表的狂喜中,每一處教堂的大鐘都永不停歇的敲響,每一個德國人都歇斯底里的歡呼。而在德軍防線後方樹林中的瞭望木塔上,本性衝動的威廉二世激動中差點摔下了高塔,當役從及時挽回了他的生命後,他又迫不及待的不顧巴黎城內殘敵未清以及所有大臣和將軍的反對,當晚就要入住香榭麗舍大街的愛麗舍宮。這裡,法蘭西的三色旗已被拋在地上,雨水和士兵腳底的泥濘將其玷污,德意志之旗開始在雨里迎風招展,驕傲的藐視它旗下卑微的一切。

勝利、空前絕後的勝利!輝煌,無以倫比的輝煌!

皮靴將要踏上愛麗舍宮急急鋪就紅地毯的那一刻,皇帝激動的想哭,甚至連他數十年不能動彈的左手此時也不自禁的顫抖。作為德意志皇帝,他再一次和祖父一樣……,不!是比祖父更加偉大,祖父的軍隊包圍這座城市數月之久才迫使法國人投降,而自己則直接攻佔了這裡,同時將守軍全部殲滅……

皇帝在踏上愛麗舍宮台階時忽然眩暈,以至於冒出一些極為混亂的念頭,直到在興登堡元帥的提示下,他才恢複正常並帶著他的親隨,昂頭挺胸的步入這座曾經的總統府。

勝利猶如春藥一般讓人年輕且狂想,當德皇枕著「春夢」安睡一晚後,從清晨開始,他聽到的消息就不如夢中那般美好,協約各國的君主和領袖們一致表示要堅持戰鬥,並堅信最終的勝利屬於協約國。不過,皇帝對此並不在意,他認為這只是政客們撒謊的本性再次發作,因為過不了幾天,他們的求和特使就會跪在自己面前。

皇帝的野望讓德軍最高統帥部的實際控制者魯登道夫搖頭不已。協約國只能被擊敗,或者因為無法忍受傷亡、看不到勝利希望才會要求和談。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要德軍連續不斷的進攻。在第二天裝甲部隊將法國軍隊趕出埃唐普、趕至奧爾良後,魯登道夫當即下達了暫停進攻的命令;之後又命令德軍主力向右翼的威廉皇太子集群集結,以期對英國遠征軍發動一次決定性的攻勢;

同時,從雷諾工廠繳獲並已經完工的六百輛輕型戰車中的四百輛也被抽調到了這個方向,不過當他命令雷奧指揮的裝甲部隊開往巴黎西側時,兩人對德軍的戰略規劃產生了分歧。

在雷奧看來:趁著法軍敗亂之際,繼續進攻——對於那些只要聽到發動機聲音就會狼狽後撤的法國懦夫來說,也許追擊只要越過盧瓦爾河就能讓法軍失去建制的徹底潰敗,那時候,德軍真正要做的僅僅是收攏俘虜;而美國陸軍,他們根本不會打仗,士氣雖然比法軍高一些,但處身敗軍之中的他們鬥志也高不到哪裡去,當看到鋼鐵碾壓血肉激發出恐懼後,他們那種倍於歐洲軍隊的大編製將會在潰敗中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

法國人已是驚弓之鳥,只要拉動弓弦不需射出弓箭就能讓德軍獲得最終的勝利,唯一要擔憂的就是步兵的跟進速度以及戰車的補充速度——第一天迂迴巴黎的作戰中,有超過一半的戰車損壞,第二天再失去另外一半。德軍的工業雖然強於中國,但未經實戰檢驗的機械可靠性已成為裝甲部隊的致命傷。

雷奧在電報里著重強調以上事實,可在魯登道夫看來,繼續往南進攻將會一無所獲。奧爾良就在盧瓦爾河北岸,而且這裡是河流拐彎的頂點,一旦這條因滿帶泥沙所以懸浮於地表、且經曆數百年才稍微馴服的河流決堤,那德軍俘獲的僅僅是一片汪洋。

天才型的參謀總是有異於常人的判斷,魯登道夫這位被人們親切稱為「有魔力的專家」的控制者毫無疑問抓住了問題的實質。耶穌歷五月的法國正是雨水泛濫的季節,盧瓦爾河的堤壩並不牢固,一旦歇斯底里的法國人無計可施,他們必定會炸毀河堤以求從容後撤——俄國撤退時同樣如此,所以德軍的刺刀只能轉向西面,如果能將那五十多萬英國人趕下大海的話,那麼德國就利於不敗之地了。

以德英兩軍的實力而言,魯登道夫判斷的完全正確。對面的法軍不要說進攻,即便是防守也要藉助美國人,兩百萬德軍除去在東線防守復興軍的四十萬人,再除去穩固南線、威壓法美聯軍的六十萬人,剩餘的一百萬部隊對陣英軍的五十餘萬,完全可以一鼓而下。可就在德軍調集部隊,正要展開攻勢時,身後猛然來了一擊悶棍。

「他們進攻的目標居然是凡爾登!」讀罷庶務官送來的電報,魯登道夫不敢相信的看向作戰處長格奧爾格·韋策爾中校以及副總參謀長洛林霍芬男爵。

「是的,將軍。」男爵臉上也難以置信,「他們放棄了梅茲,不過這同樣有可能是一次佯攻,要知道裝甲部隊歷來都只會在早上、趁著薄霧、不做任何炮火準備發起進攻的。這一次中國人選擇在中午進攻,而且大張旗鼓的進攻,很有可能只是一種掩飾或者計謀。」

「掩飾,計謀?」作戰處長韋策爾中校小聲的質疑,而見魯登道夫看向自己時,他才說道:「我相信這是一次真正的進攻,前線的士兵消滅了五十多輛中國戰車,可後面還是有源源不斷的戰車填補進來,進攻一個半小時後,前線的反戰車工事就全部被消滅,這應該是一個裝甲團,不,我想應該是一個裝甲旅在進攻。這是中國人的主力裝甲師,他們集合了起來,從我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動進攻。

我們本來以為那裡最多會遭受一個裝甲營的進攻,可中國人出人意料的出動了一個裝甲旅。而且根據第六集團軍誇斯特上將的報告,中國人的戰車像螞蟻一樣、根本不顧傷亡把他苦心布置的水泥工事淹沒了,前線的指揮官說中國人都瘋了!」

凡爾登還是梅茲,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但不管如何,巴勒迪克防線已經被中國裝甲師突破,不管進攻凡爾登是不是真的,德軍都要馬上調集兵力迅速阻止中國人推進。不過,正如法軍無法抵禦德軍的裝甲進攻一樣,被突破的第六集團軍也難以抵擋住中國人的裝甲突擊。

「如果中國人佔領了凡爾登,那會怎麼樣?」魯登道夫沉思片刻忽然問道。看的出來,他有即使失去凡爾登也要將英國人趕下大海的念頭。

「不,將軍,我們不能這麼做。」韋策爾中校苦著臉道。「凡爾登雖然不如梅茲那樣重要,可是佔領這裡,中國人就能切斷它北面的兩條鐵路,甚至繼續往北還能一直進攻盧森堡,那裡到隆維鐵礦只有六十公里,而且交通便捷。」

「可中國人只有三十多萬人,即便他們佔領了凡爾登,我們也可以在對付完英國人後,再把他們包圍起來,軍隊作戰的物資可以從比利時方向運輸……」副參謀長洛林霍芬強調道。相比於梅茲,他認為凡爾登是可以暫時放棄的。

「不,不,法國人正在調動。」韋策爾中校打斷道。「雖然我們圍殲了巴黎守軍,並逼迫佩爾桑的守軍撤退,但在巴黎東面一直到維特里,這一百八十公多防線上的法軍仍未撤退,他們隨時可以抽調出數十萬部隊跟隨中國人前進,他們正在這樣做,在往聖迪濟耶調動。

另外讓我擔心的是,中國人如果佔領凡爾登,那麼法軍低落的士氣將會再次高漲,只要我們與英國人糾纏的久一些,奧爾良的法軍和美國軍隊很可能會重振旗鼓對我們發動牽制性進攻。」

正如歷史上法金漢利用凡爾登在法國人心中的特殊性引誘法軍來送死一樣,韋策爾中校此時也指出凡爾賽被中國人佔領後對法軍乃至整個法國的影響,這次勝利很有可能會從根本上激勵法國人繼續作戰。以目前的情況看,振作之後的法軍最少能穩固防線,並最終在中國人和美國人到來後發動反攻。

「如果要守住凡爾登,大概要幾個師?」不斷的綜合利弊,魯登道夫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當中:德軍要想勝利,那就要徹底打垮英國遠征軍,而當打擊英國遠征軍時,中國人帶著法國人卻在自己背後薄弱處捅了一刀。是任後背流血還是先把英國人趕下大海,這是一個選擇。既然是個選擇,那不管怎麼選都有利弊,只是,能不選擇嗎?

「將軍,我想您應該問需要多少個師才能重新奪回凡爾登。」韋策爾中校提醒道。「以中國人裝甲師的編製,而且……」中校看了男爵一眼,帶著說不出的抱怨——正是男爵認為在前線遍設77反戰車炮工事和反戰車壕就能阻擋住中國人的裝甲突擊,可事實卻是中國人以驚人決心和足夠的數量將那些工事潮水般的淹沒,現在,已知突破防線的中國人可以大踏步的前進。「……中國人非常重視機動步兵和裝甲師之間的結合,他們戰車開到哪裡,步兵就跟到哪裡。凡爾登因為是交通樞紐,一向是我們的兵站和補給基地,可這一次為了集結力量進攻巴黎,能抽調的部隊……」

中校的提醒終於使想迴避選擇的魯登道夫徹底驚醒過來,他打斷韋策爾,有些粗暴的道:「告訴我!凡爾登現在有多少部隊?」

「我想……」中校臉皮僵硬,舌頭髮苦,「我想那裡只有兩個預備役師。」看見魯登道夫眼睛瞪得極大,他臉上的表情立即轉換為溺水者那樣的掙扎,可最後他還是道:「而且這兩個師並不滿編。將軍,我們之前一直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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