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卷 鑄鼎二 第24章 悸動

現在即便是協約國,也知道中亞的叛亂是中國支持的,雖然他們還沒有拿到把柄。現在聽聞楊銳以這樣的借口推脫,加拉罕激動道:「總理閣下,無產階級工人和當地人都是專制沙皇壓迫的受害者,他們應該團結起來,而不是以這樣的方式,將那些無產階級同志遣送回國。他們這樣做,違背了所有壓迫者應團結起來一起推翻舊世界的真理。貴國作為他們的支持者,應該制止他們這種行為。」

楊銳正想著怎麼給偉大的列寧同志回個口信,不料加拉罕抓住這件事情不放,只好道:「加拉罕先生,對於突厥斯坦當地人來說,俄國人就是壓迫者,現在他們已經很克制了,如果沒有我們的干預,等待俄國人的將不是強制遣返,而是一場大規模的屠殺。」

「不,總理閣下。沒有工人工廠的機器將無人操作,他們只會退回到原來野蠻的生活中去,這是歷史的倒退!」加拉罕揮舞著右手,激動道。

突厥斯坦因為工人多,那邊的布爾什維克越境到中國境內後,通過電報將突厥斯坦的消息彙報給了加拉罕。在無法與彼得堡聯繫的情況下,加拉罕希望中國能制止遣返,以求在當地成立蘇維埃。不管是繼續佔有突厥斯坦,還是在此把工人訓練成由布爾什維克指揮的軍隊,這些工人都必須留下。

「突厥斯坦人本來就不需要那些工廠和機器。」楊銳通過張實完全明白加拉罕制止遣返的真正意圖,不過,他希望能從語言上說服這個俄國人接受現實。「他們能從專制沙皇的壓迫下解脫出來,這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總理閣下,這根本就是歷史的倒退!」加拉罕再次重複,「突厥斯坦正在倒退到黑暗的君主專制之下,貴國有義務幫助他們推翻君主,在整個突厥斯坦建立蘇維埃!」

楊銳正想回答的時候,李子龍忽然在他耳邊說英國公使來了,於是他只能長話短說,「加拉罕先生,突厥斯坦選擇什麼樣的政體、過什麼樣的生活,只會基於他們的傳統和選擇。因為那裡不在我國管轄範圍之內,現在也不在俄國管轄範圍之內,所以你我都沒有權利強制他們接受什麼。對於貴黨領袖烏利揚諾夫同志的信件,我的回覆是:我預祝俄國革命在今年取得成功。」楊銳說完就端茶送客,「抱歉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這一次的會面就到這裡吧,剩下的事情可以和張先生談。」

和俄國人一起來的任輔臣明白楊銳端茶送客的意思,但加拉罕想到自己的要求沒有被同意,依然想在楊銳離開前就突厥斯坦俄國工人遣返一事喋喋不休,不過當他想上前繼續要求的時候,張實將他攔住了。

「加拉罕先生,突厥斯坦不是中國,他們不但仇恨一切俄國人,更沒有錢給滯留不回的工人發工資。」張實看著楊銳離去,開始和俄國人做進一步交談。

「失去俄國工人那整個突厥斯坦將回到蠻荒時代。沙皇再怎麼專制和殘暴,他也給當地人帶來了文明。」迦納罕見無法說服楊銳,只得對張實抱怨。

「文明?」張實非常了解俄國人在中亞幹了些什麼,他笑道:「所謂的文明就是強制牧人失去牧場,好讓出土地給俄國農民耕種?或者是變成一無所有的工人,任由俄國人奴役?更或者,是所有人都學習俄語,名字里不是諾夫、不是斯基,就是什麼什麼娃?

當地人根本不需要強制而來的什麼文明,現在,他們已經夠仁慈了——在去年被屠殺了幾萬哈薩克人的七河省,當地人會聽從我們的勸告放過那些俄國人,只通過審判來處決有罪之人簡直是奇蹟。加拉罕先生,你不能要求太多!」

「可這都是沙皇的腐朽統治造成的,俄國人也都是受害者……」迦納罕反駁道,不過他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可那些殺人的、壓迫人的俄國人就完全無罪?」張實反問道:「即使那些俄國人只是單純接受沙皇的命令,即使像你說的那樣,他們只是因為被沙皇欺騙,不是為了自己獲得更多土地、更多奴隸,但就其犯罪事實來說,作案工具除了要沒收以作證據外,還應該在作證之後集中銷毀。加拉罕先生,他們到底是屠殺幫凶還是作案工具?」

「我不知道!」加拉罕被逼問的無法回答。這段時間,報紙上正長篇累牘的報告去年中亞大起義中,七河省內有數萬哈薩克人被俄國人屠殺的新聞。這股風潮其實是由日本人辦的順天時報掀起的,滬上申報、時報、還有京津的大公報、帝國日報眾多記者,也開始往西域派送記者,到原屬於中國的七河省,去揭發俄國赤裸裸的殖民暴行。

輿論會如此報道並不奇怪,因為總理府新聞發言人早就坦言中國沒有吞併中亞之意,現在俄國在中亞的統治崩潰,暗地裡人人都知道這是政府支持的,所以前往西域報道俄國暴行,正好可以給中國臉上添些光彩——看,俄國是罪人,而中國是解放者。在這些記者的深挖下,數個埋藏屍體的萬人坑被找到,挖掘後拍出來登報的照片舉國震驚。也正因為此,復興軍才敢於推進到外裏海州的首府阿什哈巴德。

「我只知道,俄國人民和突厥斯坦人民都是資本主義的壓迫者,他們應該團結起來一起推翻這箇舊世界,現在那裡正在強制遣送最有戰鬥力的工人階級回國,是對這一真理的背叛。」加拉罕緩了好一會才重拾剛才的理由,經這一次交談,他已經不對在突厥斯坦建立蘇維埃抱什麼希望了。

「加拉罕先生,對突厥斯坦人民而言,他們的壓迫者就是俄國人,不管是俄國農民還是俄國工人,他們都是壓迫者。按照布爾什維克的理論,你不能因為小資本家被大資本家壓迫,所以就得出結論,說同樣受壓迫的小資本家是無產階級的朋友。

你也不能說,因為俄國人代表更先進的文明,他們就擁有肆意驅逐、屠殺當地人的權利,如果這樣是對的,那沙皇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對的,貴黨革命的意義何在?難道革命是因為沙皇殺的人不夠多,革命成功之後要殺更多嗎?」張實看著加拉罕笑,而後道:「如果貴黨要表明自己和專制野蠻的沙皇完全不一樣,那就應該讓那些被壓迫的民族獨立,從而獲得全世界壓迫者的信任。」

在布爾什維克看來,中國不是無產階級革命,只是民族革命。革命者只是推翻了腐朽的君主制度,最終改變了半殖民地的國家現狀。不過,在俄國革命還未成功之前,中國的革命成就被全世界革命者所矚目。可正因為中國不是無產階級革命,所以在布爾什維克眼中,這些革命者還帶著狹隘的大國沙文主義。

因為涉及到兩國邦交,特別是現在俄國革命還未成功,加拉罕不好直接批評這種大國沙文主義,是以聽完張實的忠告,他很無奈的道:「張實先生,民族必須從屬於階級,無產階級的最終目的是實現共產主義,達到階級、國家、政黨、民族的消亡。如果單純的強調民族主義,那只是陷入完全利己的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觀,並最終削弱無產階級的力量。這其實是背叛革命,背叛共產主義!」

「加拉罕先生,陷入完全利己的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觀,到底是削弱了無產階級,還是削弱了俄國?你反對民族主義,到底是為了無產階級,還是為了俄國?」張實笑問。多次的接觸中,加拉罕不斷的向張實介紹麥克思主義,張實無事時也看一看他所給的那些小冊子,所以兩人見面的時候經常唇槍舌戰。「如果貴黨革命成功後,同意那些被專制沙皇壓迫的民族獨立,並且歸還那些被專制沙皇侵佔的領土,那我將完全相信貴黨真的是為無產階級,以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目標,我自己也將決心成為一個布爾什維克主義者。」

「張實先生,不管你相信與否,我們都在為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至於你說的那兩個條件,我想請問,你怎麼能保證獨立之後的那些民族會加入無產階級陣營,而不投靠資產階級,成為他們消滅無產階級的打手?」加拉罕反駁道:「只有無產階級國家和無產階級國家之間,才能不論大小、一律平等。相信我,一旦俄國革命獲得成功,全世界資產階級國家都會感到恐懼,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消滅我們,所以,我們不得不謹慎的選擇朋友。」

「那請問加拉罕先生,如何評價誰是真正的無產階級國家,誰不是真正的無產階級國家?」辯論似乎越來越有意思,張實仍然追問,「難道說,為新俄國利益考慮的就是無產階級國家,不為新俄國考慮的就不是無產階級國家?」

「不,這太狹隘了!」加拉罕說道:「沒有系統的學習麥克思主義和的唯物主義哲學史觀,你難以了解布爾什維克主義者的理想和奉獻,也不能明白什麼叫國際主義。恩格斯說過:『工人階級就其本性來說是國際主義的,各個民族的無產階級反對本民族的資產階級的鬥爭,也就是反對資產階級鬥爭的一部分,各個民族的無產階級的利益是共同的,奮鬥目標是一致的,這樣就決定了他們在反對資產階級和一切反動勢力的鬥爭中能團結起來共同奮鬥。』所以,工人沒有祖國!

如果俄國革命勝利了,那麼全世界就只有俄國這一個無產階級國家,因此評判一個國家是否是無產階級國家很簡單也很客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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