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87章 熱鬧

楊銳一行趕到直隸總督府的時候,督府的廚子早就準備好了宴席,除了直隸各部的官員外,趙秉鈞還在楊銳的允許下邀請了津門的諸多名流以及一些前清遺老前來赴宴。不過楊銳本就不願、也不善與這些古舊老爺們打交道,他受了幾次敬酒、又敬了一次全場諸人後便只專心吃飯了。餘下只因徐華封較為熱誠,天津又本來就是一個有較多工業的城市,是以名流們頻頻對其敬酒套詞,以周學熙為首的諸人則想從他嘴裡撬出一些商業情報來。

歐洲洋人開打,工部之前建的那些工廠,個個是日進都金,看得商紳們口水都垂了三尺,怎奈手中資本有限,人力、信息更有不足,看得到抓不到,急也急死了,現在難得總理和工部尚書親至天津,他們這些人誓要問出一些東西來。

徐華封開始只跟他們客氣幾句,最後被纏的實在脫不了身,只好道:「諸位,歐洲鏖戰已經兩年,各國已顯疲態,真要說能有什麼投機生意本部一時還想不出來,此時興辦實業,機器價高不說,待數年後歐戰結束,那定會血本無歸。工部的建議是,今年年底若是不能建成投產之工廠,那還是不要建了,除非諸君能有把握在兩年內回本……」

徐華封建議一出口,商紳們便交頭接耳,而後他們又緊盯楊銳神色——這雖是建議,但等於將工部甚至是政府對歐洲大戰的時間表告之於諸人,今年年底再加兩年,那就是三年,若是再有什麼意外,那歐洲大戰最多還有四年。相信大賺特賺的生意還能做三四年,諸人的血都火熱了,可這只是徐華封的建議,總理卻是一言不發,只端著碗盯著眼前的菜,表情也毫無所動,彷彿沒有聽到諸人的問道。

若是諸人的目光可以實化,那楊銳的筷子早就變成齏粉了。實在忍不住的周學熙對趙秉鈞使了個眼色,無法推脫的趙秉鈞便硬著頭皮悄聲對楊銳道:「下官請教總理大人,您對此時商屆辦實業有何訓示?津門父老就像藉此東風興辦實業,以強固富民……」

好久沒吃大餐的楊銳在他話後一分鐘才不忍放心筷子,有些不耐煩的道:「時間最關鍵,做什麼都要快。」他說罷就想再動筷子,發現大家還是盯著自己,似乎非要說出個門徑來不可,便道:「真要說什麼行當掙錢,那就造船啊。造好一艘是一艘,沒什麼風險。現在工部十幾個造船廠,天天在造船,你們為何不造?」

「這……」趙秉鈞不通實業,不知道下面該怎麼問。幸好旁邊站著的周學熙鞠躬道:「總理大人,現在鋼價極昂,船塢和造船工人也不足……」周學熙不好說船塢、造船工人已經被工部給佔了,民間資本想造船不但沒地方,更沒有人手。

「那你怎麼不看看朝鮮在幹什麼?」楊銳反問道。

楊銳一提朝鮮,這下周學熙也不知道什麼怎麼回事了,好在商紳中有人在朝鮮做生意,當下便有一位站出來鞠躬道:「敢問總理大人,是否說的是朝鮮造木船之事?」

「嗯。遼東諸地已經廣建鋸木廠,目的就是為了造標準四百噸木船。這種船動力不用帆,用的是柴油機,速度比一般商船還快。你們若是有閑錢,能找到木匠前去安東朝鮮的木船廠學習半年,回來也可以在天津設船造船。幾百噸的船塢,找挖掘機挖一挖就好,那邊派人學造船,這邊同時在請人修建船塢,學成之後半年不到便可造船一艘,快的三四個月便可成。一年三到四艘、兩年六到八艘,這也有好兩三千噸運量了。」楊銳道。

沒想到總理大人說的不是什麼實業,說的還是木船,諸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諸人的代表周學熙道:「總理大人,政府已經造了那麼多船,若是我們也造,這恐怕……」

「這只是建議,你們自己斟酌。」楊銳說完便安心吃菜,不再解釋。

楊銳建議造船,旁邊徐華封則是笑。鼓勵民間造木船諸人工部早就在實行了,只是圈外人士老是覺得鋼船才是正道,木船既不體面又競爭不過鋼船,且一條船少說要用十幾年,歐戰一結束,這些木船在輪船擠壓下最後只能劈了當柴燒,所以大家一直不肯投入,只巴望著能訂造鋼船。可全國千噸以上的船塢都被政府的訂單霸佔了,唯有一些私營小船能造幾百噸的小船廠會對外接受訂單,可這些小船廠實在太少,訂單早就被擠滿,所以看來看去,也還是巴望。

「諸位賢達,總理所言甚是切中要害,時下要想強國富民,造船是最適合的實業。以木船之成本,即便運價降一半,獲利也將甚豐。但,行與不行,全在個人了。」徐華封笑著補充,他不好把造船一事說的太急迫,以造成中國全民造船的聲勢,又希望這些老爺真可以涉足木船製造,好使商船總量多上個幾十萬噸。

撬來撬去弄來這麼個建議,周學熙等人身子不像剛才那麼熱呼了,他們所想的其實還是類似鎢砂那樣的生意,想想那鎢砂一噸就值兩萬兩,他們也想能屯些什麼,好坐地發財,不想鎢砂沒有,只有木船。

席間有些清冷,趙秉鈞正想將準備好的戲班子請上來的時候,外面有官員奔了進來,說是駐津的各國總領事聽聞總理身在天津,現在正在門外求見。

請了津門的名流,那洋人必定是會驚動的,楊銳本以為要飯後喝茶的時候洋人才回來,不想這些人現在就來了。看來還是雲南叛亂的事情,今日的新聞發布會只是指出此事是俄國支持的,卻沒有說中國將如何報復俄國。歐戰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巴黎絞肉機已經絞碎了幾十萬兩方軍隊,中國即便不沿西伯利亞大鐵路進攻俄國,只關閉西伯利亞大鐵路,那就夠俄國受的了——缺少軍火的俄軍不堪一擊下,要是讓同盟國趁此解決了東線,那其戰勝已經是指日可待了。所以,現在的中國已是協約國勝負天平上最重要的砝碼之一。

天津領事們分兩組進來的,一組是英國總領事祿福禮、美國總領事彼得·赫·蒂德曼、法國駐天津臨時外交代辦亨利·博盧瓦、義大利駐津總領事文森佐·菲萊蒂,日本駐天津總領事松平恆雄;另一組則是德國駐津總領事佛利茨·溫斯卡以及奧匈駐天津總領事雨果·熊彼特。

此時津門名流等無關人員早就離開,兩組人一進來就對著楊銳鞠躬行禮,而後在下人們的招呼下在入席就座,趙秉鈞這邊剛以總督的名義敬過酒,協約國為首的英國領事祿福禮便挑起了話題,他鞠躬之後道:「尊敬的總理大人,我們非常遺憾的聽到雲南叛亂之事,我們協約國所有成員都譴責這樣明目張胆的叛亂,並一致認為這種不合乎國際公法、違背文明的行為註定得不到文明國家的認可。

因為這件事情聯繫到俄國,我們很擔心貴國對俄政策的轉變將會影響到正在英勇作戰的俄國士兵,我希望貴國政府能對此保持克制,並通過談判協商解決這一次糾紛……」

英國人說什麼,德國人就記著什麼,而且他們本就是跟著來監視協約國領事和中國交涉的。因此英國人此番話語很是委婉,並沒有什麼過於刺激性的言辭。

祿福禮的發言完畢,法國人也擔保道:「總理閣下,我國即日起將禁止一切軍火軍事物資從安南運入雲南,以防止事態擴大。」

「貴國三四日內已將軍火全部運入昆明,當然可以不要再運入軍火了。」德國總領事溫斯卡在一邊冷笑道,他這話只說得法國人臉上一紅。

一夥來逼自己表態的人,楊銳心中不悅,他看著幾個領事道:「我國政府強烈譴責這種無恥的挑唆行為,並對事件責任者保留報復和要求賠償的權利。而且我國認為這種挑唆是文明世界的大敵,任何一個國家都應該譴責這樣的行為而不是支持。祿福禮先生,大過年沒人願意喊打喊殺的,這件事情等過完年外交部自會和各國交涉。」

大過年不想喊打喊殺,那就是說從現在到在明年新春開衙前,中國方面是不會有什麼動作的。英法意三國領事頓時鬆了口氣,這在他們看來是中國將選擇談判解決此事。協約國鬆了口氣,但德國人則不高興了,他們就想著中國因此對法國宣戰,然後在遠東猛擊法俄兩國,於是德國領事溫斯卡道:「總理閣下,法俄兩國聯手挑起雲南叛亂,這是對一個文明國家最惡劣的侮辱,貴國如果不能做出應對,在國際上的聲望將一落千丈。」

「我國當然會做出應對措施!從明日起,在我國領土上的俄國人將全部驅逐出境,以防止他們在其他地方再次挑起叛亂。」楊銳終於說出了一直想說出的話,就是為了得到這個借口,安全局情報局才聯手將蔡鍔等人逼反。只是,似乎在坐的所有人,除了徐華封以外,大家都認為這是小兒科舉動。不想楊銳又釋放了一個顆煙霧彈,「我國雖未對法國宣戰,但法國縱容軍火從安南通過,也應該付出代價。從明日起,在我國境內的所有法國公民都將受到監視,以防止其為革命者傳遞消息和軍火。」

「我強烈抗議……」法國人怒視德國人一眼,然後按照外交慣例表演自己的憤怒——假裝氣憤的甩袖而去。

法國人氣走,德奧兩國領事稍微高興些,但他們還是覺得這種懲罰太輕了,正當他們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美國領事蒂德曼道:「尊敬的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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