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79章 完成

兩日的等待似乎可以確定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不過等第三日梁啟超等人出了美國領事館準備返回滬上時,沒走多遠,一伙人就把他們給攔住了,為首的一人亮出官牌和逮捕令道:「梁啟超,現在懷疑你與農部陶煥卿大人被刺一案有關,這是督察院簽發的逮捕令。」

被便衣攔著也就罷了,居然還牽扯到刺殺,諸人驚愕詫異間,因楊銳惡趣味強制要求的米蘭達警告被警官無比嚴肅的宣讀出來:「從現在開始,你有權不說話;如果你開口,那麼你說的每一句都將作為呈堂證供;你有權請律師,並可要求在訊問的過程中有律師在場;如果你請不起律師,我們將幫你安排一個。」說罷就把發獃的梁啟超從馬車中拉下拷人。

「NO!!」看見便衣巡警抓人,與梁啟超同行的司徒雷登從開始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不過他還是沒有完全清醒,下馬車後一張口就是母語,「你們這是政治迫害。」司徒雷登激動道。通過這幾天的交往,他越來越欽佩梁啟超的學識和為人,並深信復興會是邪惡的一方。

一個洋人開口說流利的漢語雖然讓驚異,但他胸前掛著的十字架卻讓人敬而遠之,帶隊抓人的警官看著司徒雷登,亮了亮逮捕令後根本不理,反倒是跳下馬車的湯化龍等人使勁拉著梁啟超不讓巡警將其再走。

「請不要拒捕!」為首的警官警告道,其他巡警都亮出了槍,看著諸人虎視眈眈。

此時已從第一波心理衝擊中緩過來的梁啟超強笑道:「濟武、映葵,你們別攔了,中華是法治社會,他們不敢怎麼樣的。司徒雷登先生。請幫我請一名律師吧,我想我現在很需要律師。」

戊戌變法當事人之一、當代著名思想家、政治家、史學家、文學家、國內最偉大的公共知識分子、清流代表、學界良心、護憲黨領袖梁任公,於神武四年十月初三早上七點二十三分,於南京被江蘇省巡警總局以涉嫌謀殺農部尚書陶煥卿大人案為由逮捕。此消息一出,世界俱驚,從國內到國外,從華人到洋人,只要是稍微有些名望的,都紛紛給中華中央政府發電詢問具體案情,以表達對任公強烈之關切;除了電報。在湯化龍等人的操作下,一個任公營救會很快就組建起來。

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地主士紳充當骨幹,營救會的主要成員是基督教青年會以及被基督教所控制的那些教會學校。如:山東基督教共和大學、蘇州東吳大學、滬上聖約翰大學、杭州之江大學、南京金陵大學以及基督教青年會在各地的分支機構。在司徒雷登等人組織下,金陵大學的學生和基督教青年們還在江蘇巡警總局門口發起集會抗議,聲稱政府正在實施陰謀,對梁任公先生實施政治迫害。

中國人被抓,美國人救人,梁啟超被抓的第二天。非官方但親官方的帝國日報針對這一現象。很肯定認為梁啟超已經皈穌基督,成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成為西洋文化在國內之具體代表。此論一出,原本關注政府政治迫害的輿論有一大半為任公洗白。聲稱任公絕不是基督徒,依舊信倡我中華文化云云,然後兩報開始打滾。其他報紙如此。中華時報則只在一角披露了梁啟超被捕一事,不過對案情不作任何透露,反倒用大篇幅介紹悼念陶成章。

這些是華文報紙,被英國人控制的英文報紙只是有限關注這件事情,文章雖然簡短,但認為只要梁啟超被證明有罪,那麼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而在不看報紙的坊間,則流傳著總理府銀安殿某間屋子掛了許久的對聯:上聯是「同己戰、同敵戰、同命戰,個中有苦」,下聯是「與天斗、與地斗、與紳斗、其樂無窮」,橫批為「戰鬥不止」。

京城外城茶樓中,有人說從這副對聯就能看出梁任公是被今上給……的,又有人說,這對聯去年開始土改的時候就掛上去了,根本就不是針對梁啟超,而是針對全天下數百萬劣紳。坊間如此傳言,但也只能在京師外城,京師內城清空滿人後,三十萬住戶全是復興軍烈屬和有功軍屬,茶樓酒肆里若是有專制、反覆興會的言論,不要說通知巡警,語一出口就會被同堂的漢子撕了嘴,有人敢污衊偉大領袖,這些人可以以命搏命。

土改案牽連出土改補償訴訟,土改補償訴訟又引出陶成章被刺案,陶成章被刺又牽扯梁啟超被捕案,從神武三年年末到神武四年年末,土改一事可是熙熙攘攘鬧了一年。

土地補償案二審雖然地主勝訴,但因國稅局強制徵收高額耕地稅,地主們往上鬥法無望,往下又不能像以往那般鼓動民意以要挾朝廷,終究是老老實實的到土改衙門簽字畫押,將耕地所有權過戶到佃農名下。他們除了拿一份分期收款(糧)的協議外,還有一本貸款證。不過這本貸款證是幹什麼的,心灰意冷的地主們沒問,土改衙門的官員也沒說,這東西要到以後才能發揮效用。

絕大多數地主認命,但仍有一些自持有些關係的地主在觀望,期望拖到最後可撈到別人無法撈到的好處。湖南湘潭縣第七都,和潤明媚的秋日下,一頂轎子在兩個轎夫抬舉下快步向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轎子是空的。一大早抬空轎子不是什麼怪事,倒是轎子旁邊跟著走、不斷抹汗的白衣漢子著實讓人奇怪,說是管家吧,裸露在外有補丁的三不像,可頭上的四方帽和腳上的皮鞋不像;可要說是老爺,那為何不做在轎子里讓下人抬著走呢?

漢子裝束行為奇怪,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不會將人家攔下來問個究竟。只等轎子近到湘江,白衣漢子才找了個有水的水溝,洗一把臉,而後把放在轎子里的高價長衫穿上。再扶正帽子,這才坐這轎子過江。

從第七都到縣城近百里路,轎子過江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幾人走到縣城南面的觀湘門,看見門已經關上,變作老爺打扮的漢子便讓人前去喊話,不想人還沒到前,城頭就有燈光照下,一個聲音喝道:「什麼人?」待看見是一頂轎子,以為是鄉下的病人急病入城尋醫。那人又道:「怎麼這麼晏進城?」

「是……是城裡頭毛氏肥皂公司的,鄙人是東家毛順生……」探出身子的毛順生伸著手擔著城樓上的強光,壯著膽子裝作文雅的回了一句。

「是毛氏肥皂的。」城頭上的巡警似乎往後回了一聲。不一會話就傳了下來。道:「下回不要這麼晏了。」

「曉得。曉得。」毛順生喜道,知道巡警這就去開門,身子又探了回去。不帶一會,城門就吱呀呀的打開,他又忙拉開轎簾對巡警道謝,之後便安心入城了。

毛氏肥皂公司是神武元年年末成立的。和別家公司不同。這家公司的啟動資金大部分來自政府貸款,在整個湘潭。能獲得政府貸款除了毛氏肥皂便只有吳恆泰老字號了,其生產的綠鳳牌(後改名為龍牌)醬油在今年的巴拿馬世界博覽會上獲四等獎。風頭一時無兩。

吳恆泰得獎得了面子,可毛氏肥皂則得了實利。在毛學任兩兄弟的苦心經營下,成立三年不到的毛氏肥皂趁著一戰東風很快就佔領了整個湖廣市場。廣西、江西、貴州市場上也有不少毛氏公司產的肥皂,可謂是日進斗金。就早毛順生趕往城北拱極門的時候,毛氏公司的賬房內,財務總監毛責彬正在清賬,而毛學任則拿著一份申報在看梁任公案,他此時已經不想再叫毛學任了,但公司登記註冊的法人代表就是這個名字,他想改也改不成。

「好嘛,好嘛,報紙就等一哈再看嘛。你看我,這麼多銀元一個人怎麼能搬的動?」站在一籮筐一籮筐的銀元堆里,毛責彬看著還在看報的大哥,很是責怪。

「你就等一刻刻唧嘛,錢又不會飛了噠。」毛學任滿不在乎。「梁任公被抓,護憲黨作鳥獸散,這樣的大事,不可不看嘛,這土改看來是再無阻礙,天下的佃農有福了。」

大哥一心看報,毛責彬無可奈何,他一個人想把一籮銀元放到大稱上去,不想手一滑,滿蘿的銀元都撒在地上,毛責彬正要發脾氣,屋外卻傳來了叫聲:「毛先生,老太爺過來了噠。」

「阿,父親過來了噠?」毛責彬有些奇怪,「這麼晏了,有什麼事情?」

「還能有什麼事?」毛學任不得不把報紙合上,「一定是土改的事。」

兩兄弟隨即開門,不想毛順生就在門口,門一開燈光下屋子裡的銀元煞是惹眼,看得毛順生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他不知道這只是肥皂公司的流水,還以為這是兩兄弟的辦實業的積攢。眼紅的同時又是慚愧,自己含辛茹苦幾十年才掙了幾千兩,兒子兩年就掙了滿屋子的銀元,真是……

肥皂公司的會客廳里,毛順生一邊吃飯一邊埋怨:「土改是擋不住了,再不來縣城簽字畫押,收稅的老爺就要罰錢了。這世道也是,開朝之後糧食買賣就不好做,花錢買了幾十畝好田,誰曉得租子還沒有收兩年就要給官府征了。早曉得就……就……」

肥皂公司初辦的時候,毛順生也想入股,可他錢太少,只是小股,開始他還想以父親的身份做肥皂公司的總辦。照說這並無不妥,可毛學任堅決不同意,理由是毛順生沒上過管理培訓班,根本不懂實業管理,一旦做了總辦那公司必將經營不善。毛學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