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65章 堅定

北京對西域鐵路的壓力很快就通過電報傳到蘭州,見盛宣懷在電報里的語氣那麼急切,詹天佑看完電報過年的心思消散的無影無蹤。「西域鐵路事關國家之安全,西域鐵路之修築速度事關民族之運脈。」這兩句話實在是太沉重了。而運部要求工程總指揮部評估八年修通整條鐵路的建議,則讓他沉思不語。

看著詹天佑讀罷電報便神色大變,他的搭檔鄺景揚見狀問道:「眷城,京城有何事?」

「啊……」詹天佑愣了一下,他苦笑道:「盛大人來電,估計是總理又催促鐵路之事了。俄軍占我國土,鐵路不通,大軍無法作戰,哎……,這路啊!!」

「地勢太複雜,標準又高的出奇,更離奇的是路線還是欽定的,這怎麼能快的了。」鄺景揚也是留美幼童出身,和詹天佑幾乎搭檔一生。

「路線我坐飛艇看過了,確是最為合理的,以之前修山西鐵路還有侯馬鐵路的經驗看,選線從經濟性來說並無太大問題。不過……」詹天佑這段時間以來就發現上面給定的路線都是最優路線,但最優路線卻往往不是修築最快的路線。

最突出的例子就是伊吾(哈密)到輪台(烏魯木齊)的選線,以詹天佑的初測,伊吾到輪台可有兩個方案,一為天山南線,一為天山北線。南線經過了墩、鄯善、吐魯番、達坂城最終到達輪台,線路長為五百七十四公里;而北線方案,則經木壘河、奇台、吉木薩爾抵達輪台,路線全長六百二十四公里。

北線的氣候地質情況好,礦產、水源都豐富,但路線比南線多了五十公里,拔起高度增大,投資將多兩百萬兩,同時北線地理位置偏僻,人口少,經濟效益低,最重要的是西域鐵路規劃中是有南線的,即南域鐵路,如果選擇北線,那勢必又增加了鐵路向南延伸的長度,這對於整個西域鐵路網的經濟運行是極為不利的。

以上是以經濟效益來考慮的,但如果為求修築速度,那就一定選擇北線。南線雖然有那麼多好處,可南線要經過百里風區和三十里風口,同時沿途缺少水源,不能全線展開施工,這段線路的鋪築將會極為艱難,特別是鐵路要經過三百一十公里的戈壁和丘陵地帶,修築難度大、土方量大,最後是翻越天山那一段,線路地勢極為險峻,十二座隧道總延長為四千四百五十五點六米,洞頭最深路塹最深處為二十三點九米,最低處為四點七米,最少要兩年才能鑿通。

南北兩線的不同選擇將使工程最少拖後一年半,除了這段線路,玉門到伊吾的路線、輪台出國境的路線都有類似的情況。可以說,這個不知名的路線勘測隊並不是從戰時的角度選擇線路的,而是以和平時期為背景,以經濟效率為標準選擇路線,這和當下的情況是不切合的。不過也不能責怪前人,以前的人又怎能知道現在中俄在西域交戰、前線萬分火急呢?

詹天佑左思右想,忽然站起身對鄺景揚道:「不行,我得出去一段時間。」

「你去啊?」鄺景揚放下手中的文件,之前兩個人正在討論烏鞘嶺隧道施工情況的,「沒兩天就過年了,雪又那麼大,你出去幹什麼?」

「這裡還是交給你了。」詹天佑說完就拿外套怎麼出門,卻被鄺景揚攔了下來,他道:「烏鞘嶺隧道怎麼辦?」

「烏鞘嶺隧道你看著辦。」詹天佑一邊說一邊穿好了衣服,「要想將路早些修通,那就要更換既定路線,這樣便能省出好幾年的時間,但經濟效益卻受損了。一條鐵路要運行幾十年上百年,一旦修好,那就再難更改,到底是要快還是要省,這事情只能總理能定奪。」

「你要去京城?」鄺景揚明白了詹天佑的意思,他反問道:「可另外的路線也只是初步勘測了,並沒有具體的數字啊。」

「但那條路我幾來幾回走了好遍,即便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邊施工邊勘測,這是細節問題,方向才是大問題。」詹天佑說著便出去了,擋風的棉被一掀,屋子裡只剩下鄺景揚一人。他回想詹天佑說的話半天,也穿起外套掀開棉被往施工現場而去,那裡是西域鐵路的重難點工程:烏鞘嶺越嶺工程。

即便有飛艇,詹天佑人到京城的時候,也已是年後初一。他本以為楊銳要在次日才見他,不想他一下飛艇,總理府的馬車就來接了。

溫怒如春的銀安殿內,又老了一歲的楊銳神情並不是太好,就在昨天晚上,新加坡因為駐守的英國陸軍西調,剩下的那些印度白民兵聽說奧斯曼和英國已互相宣戰,奧斯曼是白民心中的聖地,即將調往香港的他們似乎是聽說自己要調往中東去和奧斯曼軍隊作戰,虔誠的教徒們立即發生了叛亂。他們佔領了亞歷山大兵營,還放出了德國巡洋艦埃姆登號的部分被俘人員,最後擁進了新加坡城。雖然他們殺的大多是歐洲人,可城內住的主要居民是華人,現在城內只有少數警察和一些歐洲僑民,叛亂部隊卻有近千人,整個城都被他們佔領了。

印度白民不把華人當人看,英國人也不把華人當人看,雙方相鬥,那結果肯定是殃及池魚。是以昨天半夜收到駐新加坡領事、當地華僑商會的緊急求救電報後,楊銳立即命令南洋艦隊全速前往新加坡,可南洋艦隊都是些老舊炮艇,不但速度十節不到,沿途還要加煤加水,真要到新加坡,那黃花菜都涼了。猶豫了許久,楊銳終於讓神武號從台灣出發,快速前往新加坡。至於航空母艦的保密問題,也只能不放飛飛機了,權當它是高速運輸艦。

「總理,對西域鐵路天佑有一個想法……」詹天佑不知道楊銳身坐北京,心飄萬南海,只是把一路上想好的話說出來,他知道眼前這人是很討厭客套的,所以一來就開門見山。

「說吧。」楊銳端起濃茶喝了一口,和聲和氣。對於干實事的人,他都是客氣的。

「西域鐵路事關國家安危,現在是集全國之力,不惜工本修築,只求鐵路能儘早通車。但速度和成本之間還有諸多考量,天佑無法權衡,只能是進京彙報,請總理定奪。」詹天佑道,他說完見楊銳只是稽首,又道:「就是鐵路是要一味求快,還是要兼顧修成之後的運營效益,如果只是一味求快,那玉門之後的路線都要更換。」

「玉門之後的路線都要更換?」楊銳不解道。「那你說吧,玉門之後重新選線,速度能提到多塊,神武幾年可通車嗎?還有一個,壞處是什麼?」

「玉門之後從新選線,神武九年一定可通,甚至還能提前到神武八年。」詹天佑道。他在路上已經反覆講以前的資料看過了,對此胸有成竹。「壞處就是有些地段將要延長,而且不少路段都了無人煙,不能將沿路的城市全部連起來。鐵路修成後,運營成本,經濟效益將大大受損。」

「哦,那這個不必要擔心。」楊銳心頓時放了下來,「這鐵路本身就是複線設計,現在單線走的地方是無人煙的地方,那複線修的時候,可以繞回來嗎。反正這兩條鐵路都是通西域。」

「這……」詹天佑本以為複線是長遠規劃,可聽楊銳的客氣卻好像不是長遠的事情。

「鐵路預算三億五千萬,不就是打算修複線的嗎。」楊銳道。「我們離西域遠,可俄國人呢,不但有一條外裏海鐵路,一條中亞大鐵路,前段時間還在修土西鐵路。這就是三條鐵路了,我們一條鐵路是不夠的,最少要有兩條鐵路,還要重載,才能支撐中亞……西域的邊防。西域左宗棠公平叛不到四十年,當時的人年輕的都還活著,那些白民們又蠢蠢欲動,不修兩條鐵路鎮著,我不安心。」

無法船運,鐵路就是唯一選擇。為了增加西域鐵路的運力,從西安開始,整條鐵路的軸重高達五萬磅,近二十三噸。本來楊銳是想要軸重二十五噸的,可那實在是太過驚人,須知現在國內的鐵路建造標準軸重只有三萬五千磅,合十五點八噸,且各國的鐵路除了特殊路段,軸重都只有三萬五千磅。

在詹天佑看來,軸重三萬五千磅已經足夠了,兩軸車為三十噸,減去木製車廂的重量,可裝二十多噸貨物,如果改為四軸車,那可承受六十噸重量,即便是鋼鐵車廂,其載重也可到四十五噸。這一定能放下兩個二十噸的集裝箱。可楊銳的想法卻不止於此,他不但要一個貨車能塞下兩個二十噸的集裝箱,還要再將兩個集裝箱放到車頂壘起來。四個集裝箱就有八十噸,再加上車廂的重量,這就是九十五噸了。

六軸車造價太貴不可取,只能是四軸貨車,這就需要單軸承重達到二十五噸。詹天佑直言二十五噸做不到,最高只能做到二十三噸,楊銳聞言只好作罷。後面經總後反覆計算,認為既然是集裝箱運輸,那可以不要全封閉車廂,平板車廂即可,這樣整車重量能控制在九十二噸以內;至於以後運超過四十噸的重性坦克,就只能再想辦法了。

遠高於普通鐵路的軸重,全線裝備四軸車廂,甚至還要修複線。詹天佑不知道『變態』這個詞,但心中卻在念著『過甚』二字。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問了一個題外問題,道:「總理,我們在邊境真要和俄軍百萬人相爭么?」

「西域雖遠,可也是我中華之地。此地物產豐富,又是古絲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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