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38章 成器

時代中的任何事物總是有存在的前提,也有消失的理由,三合土路在當下的中國已經是最先進的路面了,而當今世界,津京公路這種柏油混凝土公路已是先進公路,遠勝於一般的柏油路和被各國廣泛建造的碎石路,當然還有更先進的碾壓水泥混凝土公路,不過因為碾壓設備如混凝土振搗機還沒有發明,所以即便現在出現,也要到二戰後石油危機瀝青稀缺時才會普及,而再高端一些的鋼筋混凝土路,那只有雛形。

是以貿然要求路面達到能承重四十噸的要求,在當下確實是強人所難了,可築路技術發展的細節偉大領袖又怎麼能知道的。運部一干人在總理髮話後便低著頭出了銀安殿,回去想辦法去了。

這些人才打發走,代總參謀長貝壽同帶著一份急電就過來了:俄軍越境佔領北庭(伊犁)。

「他們有多少人?」楊銳放下電報,毫不驚慌,這是事先就預料到的,而且給西域省省長楊增新的命令是保存實力、保護漢民、等待時機,並不要他做什麼大舉反攻。

「大概在一個師左右,都是些哥薩克騎兵,良莠不齊。」貝壽同道。「先生,楊大人手上有一個整師,我們要打還是能過去嗎?」

「嘿。打過去幹什麼?」楊銳笑道:「我是巴不得他打過來,這樣外交上我們就不會這麼被動了。下令給13軍軍長彭彥頤(清鵬),他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下,那就提頭來見我。」

因為歐戰,俄國部署在中亞、西亞的部隊大部分都抽調去了東歐,前段時間因為又湊出一支集團軍往遠東,所以現在中亞力量極為薄弱。西域雖然只有一個師,但加上一些當地武裝,湊個三萬人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楊銳如此決斷,貝壽同只得點頭。

「還要告訴彥頤,也不是俄國不能打,而是不能把伊犁,不對,是北庭,不能把北庭的俄軍趕走。」西域的地名更換了許多,大部分都恢複了漢唐舊稱,省得聽起來一股伊斯蘭味,現在整個省只有一百七十萬維民……,「俄國終究會有奔潰的一天,那時候才是反攻的好時機,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修路!使勁修路!」

「明白了,先生。」貝壽同聽到此見楊銳再無吩咐,敬禮之後就退了出去。他這邊走,謝纘泰則拿著一份宣戰書過來:法國宣戰了。

草草的把宣戰書刊了一遍,楊銳把它捲成一支細桿,問道:「他們撤僑了嗎?」

「好像沒有。」謝纘泰說完又覺得詞不達意,道:「租界的法國人不少都去了英美租界避難,他們怕我們佔領租界,但領事館沒有組織撤僑,只是駐華公使、領事們大多離開了,只有少數幾個留下了。」

「看來這應當是宣而不戰?」楊銳再問。他覺得法國人真是被德國嚇慌了,不然怎麼能和俄國共同進退呢?真是意想不到啊。

「這就難說了。」謝纘泰道:「竟成,那我們怎麼辦?宣戰還是不宣戰?」

「當然不宣戰。」楊銳說道:「我可不想站在失敗者的那一邊。」

「可萬一德國真的贏了呢?」謝纘泰道,現在英法是被打得無還手之力,巴黎也在德軍炮口之下,全世界都是輿論大嘩,認為德國將贏得這場戰爭,謝纘泰持重間,不由開始想同盟國是不是可能戰勝,如果真要能戰勝,那……

「德國不可能贏。」楊銳道:「再說德國贏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能和我們做生意嗎?這次大戰我們必定要站在英法一邊,只有他們才能和我們做生意,也只有他們贏了,我們賺的那些英鎊、法郎才有購買力。除了法軍大舉進攻我國,不然我們不對他宣戰。」

「我明白了。」謝纘泰看了楊銳一眼,鄭重點頭,他想走的時候楊銳又問:「英美什麼反應?」

「芮恩施拜訪過我,希望我們保持冷靜。」謝纘泰道。

「呵呵,我們當然冷靜。」楊銳笑道,他感覺英國人不出面只讓美國人出面很好笑,「滬上的展覽會下個月就開了,邀請他們了嗎?」

「邀請了,他們都會派人參加。」謝纘泰苦笑道,他覺得外交部都快變成滬上博覽會的下屬部門了,這段時間盡幹些拉入參展的事情。

「嗯。那就好。那什麼泰國、波斯、土耳其怎麼樣?也會來?」楊銳在細問其他。

「都會來,泰國是自己組團,波斯就要我們貼錢,他只來人來貨。」謝纘泰道:「竟成,波斯可是西亞弱國,那國家就和滿清一個模樣,國內亂的很,駐波公使天天抱怨不安全,要增兵保護。這樣的國家,我們貼錢邀請他真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阿富汗要不是英國人的保護國,我也想直接邀請,而不是通過英國請他們來。」楊銳道:「這兩個國家對我們來說可是極為重要啊……」楊銳說著說著又想到了蘇聯,想到了偉大的列寧同志,遠東和西域真是魚和熊掌不能兼得。「你可以簡要透入消息給英國,就表示我們現在不想打仗,只想做生意,復興軍那些預備役師過一段時間就會解散。」

「我明白,我已經對他們傳達了這麼個意思,中俄之間都是大國,真要打起來那干係甚大,我們現在可以和俄國有默契的停戰。」謝纘泰道。「不過現在俄軍佔了北庭,傳出去那可怎麼辦?國內現在民氣極旺,真要是事情被傳開了,那可不好收拾。」

「傳開了怎麼樣?」楊銳道:「學左宗棠入疆嗎?俄國會自行奔潰,我們到時候去收屍就好了,他就是打到蘭州也就是這樣處理。」

對蘇聯楊銳沒底,但對俄國如何他是胸有成竹的。不過他這麼安排,第二天通過租界友人各大報紙就知道了法國宣戰,俄過侵佔伊犁之事,親政府的報紙上全是呼籲政府要對法國宣戰,要派復興軍入西域的文章;而其他如洋人的報紙,則詳說法國宣戰是因俄國所請,而俄國侵佔伊犁則是因為復興軍佔了海參崴。現在國家接連大戰,休養生息才是最要緊的,政府應該像對日本一樣儘早和俄國簽訂合約,早日罷兵。

輿論上人言洶洶,政府不得不出面公布對法對俄政策,對於法國的宣戰,政府認為兩國並無糾紛,其宣戰只是受盟友俄國所邀,如果我國利益和國民未受其實質侵害,政府暫時將不對法國宣戰;而俄國侵佔北庭,復興軍必定將收復失地、保家衛國云云。

政府如此表態,輿論算是消停了一會,不過不知道為何,滬上股市接連下挫,有些人說是法國宣戰所致,有些人則認為是因為有傳聞說政府將逐步減少對實業的扶持,轉而大興農業所致。楊銳從劉伯淵那裡得到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不利消息,好使股市大跌。

「阿德和這個事情有關係嗎?」楊銳問到了虞洽卿,他在滬上的能量可不小。

「暫時沒有證據。」劉伯淵道。「據調查他的家產大多已投入股市,這事情不太可能是他做的,可即便不是他,他也應該知道是誰做的。」

「哦。除了那般買辦,席家之流,怕是沒有其他人了吧。」楊銳問道。

「先生,也不完全是這樣的,調查發現,拋盤的人有不少是甬商。」劉伯淵道:「總的來看,是有人想拉低股市,而打期貨的那幫人才是買辦和洋行,現在軍事物資極貴,像豬鬃什麼的,農戶都不肯賣貨,要賣賣價也奇高,所以他們一直想壓低價格,但國家銀行一直在給重慶豬鬃同業公會貸款,期貨市場也砸錢把這些軍事物資的價格做到極高,雙方鬥法,洋行的錢和精力都在這裡,股市絕不是洋行買辦。」

「那還能有誰?」楊銳忽然想到了張謇,還有滬上那些實業家,振興實業變更成振興農業,這些人怕都要反對吧。

小心的、帶著些不肯定,劉伯淵道:「很有可能是滬上那些吹鼓實業的士紳,除晉商外,各個商幫都有參與。現在滬上有一個輿論,那就是德國即日將會拿下巴黎,歐戰大戰年底就會結束。到時候英國會退出戰爭,法國會投降,俄國會調轉矛頭……」

「荒謬!」安全局畢竟只針對國內,歐洲的事情了解不多。德軍跨過馬恩河後,英法軍隊在今天已開始就地死守,這一次將是德軍撞在英法的鐵絲網塹壕上,攻勢將被遏制。楊銳喝過之後又覺得自己太激動了,當下道:「股市跌了就跌了吧,下個月的博覽會注意好安保吧。」

「是,先生。保證萬無一失!」劉伯淵感覺楊銳有些異樣,點頭之後見楊銳再無吩咐就走了。

馬上就是八月,中午的陽光倒不再炎熱,反而有了些暖意,特別是光線從玻璃窗中射入這間老舊的大殿里,更讓人覺得生動鮮活。楊銳一邊想著張謇、甬商、微商、粵商那幫人聯合起來的可能,以及聯合起來的力量,一邊有些煩悶的抽著煙。

士紳的力量雖然被複興會趕出了政壇,但並未受到多大的損害,最少家產沒有受什麼損失,那些領頭的,也就是前朝的國會議員、省議員還在口岸和識字階層中享有民望,開國後大力提倡工業、振興實業,這些人都貸了不少款項,算是被自己嚇著或收買了。但這只是大家還不熟,可以後真要全力投資農業,並且政權緊握毫不相讓,這些人會怎樣,政變嗎?

一根煙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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