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26章 國恥

陽光直曬在天津城外,天氣雖比前些天要涼一些,但依然讓人難以忍受,戰事看似結束部隊卻又在天津城外二十華里外和敵人重新對持,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和日軍對持,而是和駐守在天津的諸國部隊對持。沒有塹壕、沒有鐵絲網,人數不到四千人的各國聯軍只是極為單薄的分散在各處,被二十餘萬復興軍團團包圍著。此時的天津已變成了一個座鐘的鐘擺,海河是城市唯一的出口。

而在天津城往北,唐山火車站附近遍地成堆的日軍屍首還未收拾乾淨,玉田、遵化、遷西、豐潤四地之間的狹小山地,圍殲戰遠還未結束,或是說這已不是戰鬥,只是單純的圍困,炮彈漲價、子彈也漲價,在戶部和商部的強烈要求下,復興軍只是在各處挖設塹壕,架設鐵絲網,其目的只是防止日軍突圍,以坐等包圍圈內的日軍餓死或投降。

總參內部對包圍圈內的日軍有一種意見是餓死最好,另外一種意見則是馬上要開始修建的西安到新疆戰備鐵路,這些戰俘剛好可以作為免費勞工,也算是物盡其用。但不管怎麼選擇,京畿除了追剿零星逃離日軍的小規模戰鬥外,整片地區的敵軍已完全肅清,戰爭,對於關內來說似乎已結束了。

而其他戰場,唯有朝鮮中部的戰事極為激烈,好不容易找到報仇機會的朝鮮人,在復興軍的力挺下開始對日軍發動訓練性的攻擊,這些部隊雖然訓練不足,戰鬥經驗奇缺,但士氣極為高昂,而且在軍內政工人員的鼓動下,他們最喜歡和日軍打白刃戰,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提升士兵膽氣,還可以節省越來越昂貴的彈藥。

面對朝鮮人的瘋狂進攻,寺內正毅往往選擇避戰,不斷用空間換時間,以等待國內援兵來援,但在其內心深處,更多的則是寄希望大本營能批准自己後撤至對馬和支那朝鮮聯軍隔海攻防,在給內閣的密電里,他坦言面對一百多萬的支朝聯軍,縱然將直隸的部隊全部救出也無法守住朝鮮南部,執意要防守的結果只能是帝國最後一批陸軍在朝鮮被消耗殆盡,到最終對馬海峽由根本沒有扛過槍的農民和學生駐守,其結果不言而喻。

寺內正毅的意見和首相松方正義的考慮不謀而合,只是,面對國內鼎沸的民意,即使是天皇也不敢貿然下詔讓朝鮮軍放棄防線,一口氣退到對馬,因此早已起草好的命令就這麼在大本營放著。

歐亞大陸全是戰事,但從六月十八中華政府宣布全殲俄國西伯利亞軍團,到六月廿七復興軍圍殲各處日軍並推進到朝鮮漢城,如此迅速犀利的翻盤,使得全世界的目光從德軍鑿穿比利時的艱難中轉移到了東亞戰場,各國報紙在爭相報道東亞戰事的同時,也引起很多人思考中日戰爭結局對遠東乃至整個世界的影響。

幾乎每個人都能肯定,日本陸軍一定難以抵抗中國在朝鮮的進攻,更有不少人猜測,中華軍隊很有可能可以佔領日本本土——對馬海峽並不寬闊,只要能布設雷區並巧妙使用潛艇和魚雷轟炸機,日本海軍是難以防守不到二百公里的對馬海峽的。

華盛頓海軍事務委員會內,重重的把一份華盛頓郵報扔在桌子上,委員會主席阿爾弗雷德·賽耶·馬漢上校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西奧多·羅斯福憋著氣吐了一句:「真蠢!」

「是的,這是我見過最蠢的事情,沒有之一。」羅斯福總統任期結束之後就去了非洲打獵,大家以為他永遠都無法從熱帶雨林里出來時,他卻又出現在諸人面前,雖然瞎了一隻眼睛。前年總統競選因為得不到支持,他以失敗而告終,但畢竟是名人,家族的影響力俱在,歐洲開戰後他一心想帶著僱傭軍前往法國對德作戰。

「中國不能發展海軍,甚至連陸軍也需要制約。」自從被下了封筆令後,馬漢的日子越來越枯燥,「但為了微小的商業利益和解除所謂的日本威脅,就把一隻睡獅驚醒,他們根本沒有考慮到它的驚醒會給整個文明世界帶來什麼!」

馬漢極為激動,從中國購買水壓機的時候他就不斷給政要們打電話,可那些官僚保證這艘商船會在太平洋某處被日本海軍擊沉。結果商船確實是被擊沉了,但沒有人能夠解釋那本該沉入海底的水壓機為何會出現在南京造船廠內。現在的戰艦越造越大、火炮口徑越來越大、裝甲更是越來越厚,如果冶金、金屬精細加工、戰艦設計能力再得到提高,那不出十年中國就能造出無畏艦,不出十五年就能造出超無畏艦。中國不是日本,他的發展潛力能使其建設一支十倍於日本的遠洋艦隊,而這支艦隊只會與美國海軍爭奪太平洋海權。

「為了遏制一條狼,於是就去喚醒一頭獅子。」羅斯福把雪茄放在煙灰缸上,用手指輕微的按壓那隻瞎了的眼睛,而後雙手交錯,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協約國已經決定將日本在直隸的剩餘軍隊編入法國的外籍兵團,從而幫助他們保全這支軍隊。當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日本人必須為戰爭流血才能重獲自由。只是,沒有美國的支持,中國人將會繼續封鎖渤海,也就是說他們將會活活餓死在天津城外。」

多年的交往,馬漢聞音知意,他道:「那麼我能做什麼?」

「馬上寫一份報告,結論一定要是中國在不久的將來將全面威脅美國在太平洋的利益。明天我與威爾遜的助理豪斯會面的時候遞交給他。」羅斯福道。「我希望白宮能立即轉變對華策略,支持英法等國的這個計畫,把這些黃皮猴子送到歐洲戰場去,另外為了和平,東亞戰爭要馬上停止,中國軍隊只能止步於朝鮮。」

「事實正是如此,可他們會聽我們的嗎?」羅斯福把一切都想像的太好了,馬漢有些不相信,「我聽聞國務卿布萊恩先生不但建議總統支持中國佔領台灣,還建議他鼓勵中國人卻佔領日本的琉球群島,據說這是為了擴大中日兩國間的隔閡,那些人真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麼。」

「一定有用,我保證。」羅斯福笑道:「只要確定中國人最終無法被基督教感化,那些清教徒們將會徹底絕望的。」

羅斯福說的這麼自信,那是早就看透了威爾遜對華問題的本質:作為一個清教徒總統,任命了一個清教徒駐華公使,同時還有一個傳教士出身的遠東司司長,再加上不斷在庚款留學生當中宣揚的基督、美式民主,以及越來越重要的中國基督教青年會,這一切都說明,由上個世紀教會發起的感化中國野蠻人的行動已被這些人推至了最高點。

可是,中國當政的復興會人士當中,沒有一個人信仰耶穌基督,而且他們還全力推崇本國文化,再因為那兩個邪惡的災難巫師,中國信基督的人數正在大幅度下降。如果再有馬漢這個海軍戰略權威撰文分析美中兩國在太平洋上的戰略利益,傳教士們闡述中國人不可能被基督感化的結論,再考慮中日兩國實力已反轉的事實,威爾遜很有可能會放棄之前的對華政策,轉到真正正確的道路上來。

在第二天的午間,馬漢一夜寫就的名為《中華帝國與太平洋海權》的報告由威爾遜最信賴的助理豪斯上校帶入白宮,草草看完報告的威爾遜總統吃驚的看著豪斯上校道:「情況真的有這麼糟糕嗎?」

「馬漢先生認為情況比報告上所寫的更為嚴重。」豪斯看著扶著眼鏡的總統,很是鄭重:「而且根據英國情報部門的情報,中國和德國之間存在一個密約,在擊敗日本獲得賠款後,中國將馬上進攻俄國。總統先生,中國進攻俄國無非是俄國失去遠東地區,可這並不是最可怕的,如果中國軍隊南下進攻印度支那乃至印度,那麼情況……」

「這不可能!」威爾遜總統激動的扶了鏡框,他無法相信英國人的這個推斷,「中國人擊敗日本之後財政已枯竭,而且他們並沒有海軍,無法獲得海上優勢的情況下他們無法進攻印度支那,更何況是印度。」

「總統先生,事實上中國有不少於一百艘的德國潛艇,還有不清數量的魚雷轟炸機。潛艇的航程超過兩千英里,魚雷轟炸機的作戰航程超過兩百公里甚至更多,憑藉這兩件武器,中國海軍能獲得近海兩百公里內的制海權,這就足夠了。印度支那本來就和中國本土想連,即便是印度,也隔得不太遠。」豪斯上校說道。

「另外,遠東司的衛理先生上午也和我談過了,他認為中國現在雖然在去野蠻化,給予民眾更多利益和自由,但在異教徒的干擾下,信仰基督的人不是在增加而是在減少,最糟糕的是基督教青年會的青年信眾和留學生中的信眾在不斷減少。他很悲觀的估計,也許不需要十年,以前所取得的成果將毀於一旦。」

豪斯上校把情況說的這麼嚴重,威爾遜總統沉默一會卻沉聲問道:「是誰在背後推動這件事情?日本人嗎?還是英國人?」

見總統問到了點子上,豪斯上校道:「這次出面是羅斯福先生,但是背後是誰在推動,我想有海軍的人,也有英國人。總統先生,我認為我們之前的策略似乎真的存在著一些問題。馬漢上校認為:中國如此龐大的四億人口一旦集中到一個高效政治組織中去,以現代器具裝備起來,並且囿於對他來說已經是狹窄的領土之內,那是極為危險的。(注1)

在中日戰爭之前,他所建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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