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22章 奔去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從薊縣到寶坻,從寶坻到楊村,再從楊村到馬廠,這一百五十多公里戰線上,經過一個多月的對持和沉寂,到處都是復興軍炮聲。為總攻準備的三千五百門大炮,此時已經超出操典的規定,密集的排列著,對準日軍的塹壕防禦體系狂轟濫炸。猛烈的炮火中,那些單薄的鐵絲網,犬牙交錯的塹壕,全都被摧毀、擊碎,而其中,更有不少炮彈炸開就是一團黃色大蒜味道的氣體,隨這硝煙在日軍陣地上飄散。

面對復興軍如此巨大數量炮火的轟擊,日軍一千餘門根本不敢回應,其實他們也回應不了,對失去制空權、同時缺失隱蔽物的日軍炮兵,炮戰剛一開始,復興軍的炮彈就砸落在他們的炮兵陣地上——炮陣的數量如此龐大,以致可以不再按操典規定的那樣,依照一定的秩序炮擊,炮戰甫一開始,日軍就受到了全面的覆蓋性的火力打擊,所有有價值的目標都是炮轟的對象,不分先後。

煙塵、爆炸、硝煙,這一切使得小小的京畿戰場地動山搖、遮天蔽日,以至於炮戰開始一個小時後,天空上的觀測站,根本沒辦法再看請地面上的炮擊目標,於是乎,炮戰只能依靠地圖作業,反反覆復的對那些目標轟擊、碾壓。

從炮戰剛一開始,直隸派遣軍參謀長上原勇作大將、黑木為楨大將、奧保鞏元帥就枯坐在天津城外的司令部里,當知道炮擊的規模後,幾個人都沒有語言,以支那軍的編製看,三千多門大炮代表著復興軍所有主力都調即到了京畿戰場,雖然這在時間上不可能,但事實就在眼前,既然支那軍主力已經入關,那戰敗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和內室里的安靜不同,參謀所在電訊處卻是電話報告不斷,電話那頭師團指揮官的焦灼、狂燥完全傳染了過來,參謀們的語氣也跟著大聲和焦急。只有負責對內報告的參謀立花小一郎在每一個消息往內彙報時,才將焦灼和狂躁稍微冷靜下來,最終變成諸位大將眉頭的狂跳。

再彙報支那軍使用了一種不知名毒氣,己軍傷亡嚴重後,立花小一郎深深的鞠躬,便退了出去。參謀長上原勇作本想說話,可再一想發現自己對此毫無辦法,又是沉默了。當時參謀本部決心使用氯氣炮彈的時候,他就提出反對意見,認為這種舉動最終會使支那軍報復。不過在田中義一少將的極力說服下,這項決定還是得到了參謀長長谷大將的支持,所有人都認為打下北京支那就投降了,何來報復之說。

現在,報復終於來了,不但三十多萬人圍困在京畿,被三千餘門大炮轟擊,不知名的毒氣彈也出現了。和支那軍不畏氯氣炮彈不同,己軍根本沒有抵擋毒氣彈的能力。

上原勇作的沉默中、懊悔間,臨近中午時分,立花小一郎又進來了,他還是以一種極力平靜的聲音彙報道:「閣下,支那軍開始全線進攻了,綜合各個師團的報告看,現在進攻最猛烈的地方是寶坻方向。」

「寶坻!呦西。」沉默的黑木大將終於說話了,「支那軍是想佔領唐山啊。」

「下令給各部吧,今天開始恢複三餐供用。」奧保鞏對上原勇作說,也是對立花小一郎說。

「哈伊!」立花小一郎看了參謀長上原勇作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終於出去下達了司令部的第一個命令:從今天開始恢複三餐供應。

這條消息傳到駐守寶坻防線的第19師團司令部的時候,師團長神尾光臣中將對著參謀長山梨半造笑道:「現在你可以把電話砸碎了。」

「把電話砸碎」是露西亞軍總參謀的名言,十數天前露西亞的總動員一再被沙皇阻止,所以他宣稱,如果再次接到動員命令,就要把電話砸碎,不再接受相反的命令。這句話在露西亞人說來是一種決絕,可在神尾光臣中將口中卻是訣別。

支那軍之所以進攻寶坻,就是想拿下唐山,而拿下唐山,那就等於把己軍分割成了南北兩部分,其中負責薊縣京東攻勢的這一集群,將徹底被支那軍包圍。不,不能用包圍這個詞,現在己軍已經全部被包圍了,本來滿心希望的海軍救援計畫,卻因為飛行機的出現而唯能完成,除了幾艘軍艦逃脫了之外,全部商船都被支那海軍和飛行機擊沉在渤海里。

神尾光臣中將還有心事自嘲,可頂在最前線的第23旅團的堀內文次郎少將連話都不能說,他正拿著一塊沾了特殊藥物的棉布掩在口中,司令部外面全是士兵的喊叫聲,按照前線傳來的消息,支那軍大量使用毒氣,很多人開始咳嗽,還有一些人已經瞎了。

「閣下,我們必須撤退。」咳嗽中,參謀官大杉少佐忍不住大聲說道。

「撤退到哪裡,海里嗎?」堀內文次郎少將反問道。而後再道:「代我向師團司令部訣別吧,我部將全部戰死在這裡,戰場便是我們的埋骨之所。」

少將說完就扔掉那個討厭的防毒棉布,走出指揮部來到塹壕內無比慌亂士兵的中間,默默注視後便跳上塹壕高處,開始大聲講話:「諸君:戰局已臨最後關頭,我等在前線,祈禱皇國必勝及安泰。目下支那軍毒氣肆虐,我亦決孤注一擲,粉身碎骨,以報皇恩。」他說罷之後抽出指揮刀,而後用盡全身力氣大叫道:「天皇陛下板載!天皇陛下板載!!」

堀內文次郎少將的話語和呼喊終於挽回了塹壕內士兵的士氣,這些嘴上綁著大口罩的日本兵,不少都將將口罩扔掉,一起高呼起萬歲來。而後,隨著堀內文次郎少將一句「殺給給」,士兵們全部跳出了塹壕,往硝煙瀰漫的前兩道塹壕衝去。

日軍全線發動板載衝鋒時,負責此段攻勢的復興軍突擊隊剛剛解決完前面兩道塹壕的守軍,正向這最後一道塹壕奔來,硝煙雖有日軍衝鋒時慣有的哇哇啊啊之類的呼喊,可帶著防毒面具的他們耳目失聰,只等日軍跑到近處都未發現。

板載衝鋒在最前面的堀內文次郎少將看著那一片載著可怕面具的支那軍本是一驚,但既已經衝到了這裡,他便強忍著毒氣侵體的不適,指揮刀一指,再次高喊道:「殺給給」,帶著諸多士兵加速奔來。

堀內文次郎不叫還好,一叫反而給突擊小隊提了個醒,一時間,沖在最前面的霰彈槍手對著前方「咔嚓、咔嚓」一頓狂射,隨行的機關槍小組也立馬倒地射擊,如此近距離掃射,子彈頓時將衝上來的日軍打得往後直翻。但更多的突擊隊倉促間被日軍衝到了身邊,無比慘烈的白刃戰開始了,突擊隊的士兵雖是白刃戰高手,可帶著毒氣面具終究格鬥不便,日軍又是困獸之鬥,猛然間傷亡慘重。

苦苦支撐間,卻見這些決死玉碎的日軍一個接一個發狂,最後狂喊著自己人殺自己人去了,局勢由此逆轉。此處使用的芥子氣,不愧是這個時代的毒氣之王,短短几個小時就達到了如此效果。終於,感覺不對勁的突擊隊士兵漸漸的退出了戰鬥,繞開這群已經瘋了日軍,往縱深駛去。半個小時後,前指收到突擊隊的報告,先鋒剛過石臼窩,渡過雙城河和還鄉河,正快速往唐山逼近。

收到前線的電報,戰區司令部的參謀立即在作戰地圖上對此做了相應的標記,參謀長徐大純和司令官雷以鎮中將對視一眼道:「好像比我們預計的要快的多啊。第18師團照說是剛才東北調來的,怎麼說也是主力師團吧,這怎麼防線這麼快就崩潰了?」

「情報上說日軍每天只吃兩餐,也就是兩個拳頭大的飯糰,這怕是餓的吧。」參謀長擔心部隊前出太過,不在總理府而在此的徐敬熙中將不由笑道。其實他是見過芥子氣威力的,但他又不好說那是毒氣厲害,只好拿日軍的給養開玩笑。

「後面部隊跟上去了嗎?」雷以鎮倒不擔心日軍有抵抗有埋伏,現在這時候了,日軍越多花樣,那就越難以抵抗復興軍的攻勢,決戰,靠的是兵力、火力、運氣和意志。就這麼短短三十公里突擊,他不相信被全線進攻牽制的日軍還有餘力翻盤。

「突破口一打開,整個軍就跟上去了。」徐大純說到這裡又感覺自己多慮了,笑道:「第2軍休整這麼久,此去猛虎下山,日軍即便死守,怕也是攔不住。」

楊村大捷後,主力師基本上都下去休整了,唯有少數幾個師帶著諸多預備役師支撐著防線,雨季前的那一段時間,基本上是預備役師在前線死頂,和日軍精銳師團打消耗戰,第2軍經過兩個多月漫長的休整,士兵們已是戰意滿滿,苦待決戰了,現在大炮開路,毒氣伴行,當然攻勢勢如破竹了。

徐大純剛想著第2軍勢如破竹,可臨近天黑時分,復興軍的前鋒卻在離唐山還有十五公里的新軍屯被日軍從天津調過來的預備隊給堵住了。唐山只是車站,無城無險可守,聽聞寶坻防線被支那軍突破、18師團全體玉碎的消息後,派遣軍司令部立即下達了增援命令,由一直在國內留守、而後為攻入北京從國內抽調過來的第6、第17兩個師團前往唐山,以求防守住此處,好把在京東方向和支那軍對持日軍抽掉會天津。

——這個調遣命令其實早該下達,但貪圖秦皇島這一港口,同時擔心離開塹壕會被支那軍尾隨並影響全軍士氣,所以命令遲遲沒有下達,現在倒好,支那軍兵鋒直指唐山,薊縣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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