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16章 保密

暮色從北京城褪去的時候,四合院里虞輝祖正好起身。他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身體不比從前,是以每天早上醒來總是要打幾趟拳,到身上微微出汗才作罷。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這幾日他精神亢奮的很,國內的戰事很快就要結束了,復興軍也已開赴朝鮮作戰,如此局面使得財政終於渡過了最困難的時期。從殲滅俄國軍隊開始,即便滬上那幫洋人作對,戰爭債券也賣的越來越好,特別是政府宣布進兵朝鮮的第二天,國內外有兩千多萬兩債券成交。

中國窮嗎?這是戶部官員常常想的一個問題,以平均來說,國人是極窮的,可要單個單個來說,國人一點也不窮,滙豐銀行里上千萬兩的儲戶有幾十個,上百萬兩的儲戶那是數以百計,更少一些幾十萬兩的那種,就更是多如牛毛。這還是滙豐,其他洋人銀行里存的也都是富戶們的錢。並且更可笑的是,這些富戶將錢存在那裡,很多都不給利息,或者就只給一分利,如此的結果便是洋人銀行借中國人自己的錢控制了中國的金融,而他們所提供的僅僅是某種程度上的安全而已。

如今,通過建立健全的法制措施,限制政府無端沒收私產行為,存在洋人銀行里的銀子開始有一些流出租界的趨勢,而通過戰爭債券、國家建設債券、各種國有、私有公司的股票,租界里的銀子在一點點的抽出來,投入到實際的建設中去。

可就這麼平常的舉措,便使得滙豐等洋人銀行開始有些受不了了,滙豐銀行北京分行的那個顧問,在京四十年、前些年逐漸雙目失明的禮熙爾及其副手艾倫先生,早前就不斷的通過英國公使對戶部施壓,抨擊戶部以及國家銀行實施非自由的、官僚式的金融管理政策,妄圖重建橡皮股票風潮前外資銀行所具有的對各地大小錢莊的控制力,除此,他們又糾結著一些錢莊主,軟硬兼施,對現在戶部進行的「廢兩改元」舉措指手畫腳,以確保洋元或進口銀錠能如之前那般順利進出中國的金融體系,為將來有針對性的操縱物價銀價留出可能……

洋人總是變著法子侵佔中國的利權,掌管戶部這幾年,虞輝祖對此深有感觸,而唯一能奪回利權的辦法,也許除了戰爭或者戰爭的威懾,再無其他良策。虞輝祖邊想著這些邊打拳,他一趟拳打完正洗臉的時候,院子里忽然多出兩個人來。

「虞大人。」一個身著五品官服的官員跟著管家進來了,他施禮之後沒有說話,只是遞出一個封有火漆的信封。大早上忽然來官差虞輝祖很是奇怪,但他遠遠的看到信封是政治局秘書處的樣式,心忽然懸了起來,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他回禮接過信封便回房看信去了,半盞茶功夫不到,他草草穿好衣服,急急的往總理府趕去。

此時銀安殿內,委員會諸人早就等著了,見他一來,主持會議的謝纘泰便道:「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謝纘泰說到這裡又環看了不安的諸人一眼,道:「此次會議和戰事無關,就是竟成,哎,他跑朝鮮去了!」

其他五人本以為有什麼大事,卻不想是楊銳的事情,放心之餘杜亞泉道:「他不是去安東迎接朝鮮的高宗嗎?難道那高宗還在朝鮮?」

「朝鮮高宗早就出來了。」謝纘泰苦笑,而後道:「事情是這樣的,竟成開始為了穩定東北的軍心民心,將一個王爺安排去了瀋陽,他夫人孩子也去了瀋陽。可竟成夫人畢竟是狙殺慈禧的英雄人物,閑不住,不去傷病院,倒重新上了戰場。東北那邊唯岫岩日軍最少,齊清源只好將其調到了李廣平的第7集團軍,李廣平為了安全,又將其調到了復興軍起家的老部隊,一個叫周快腿團里,不過他也沒對人家說這是竟成夫人。

前幾日第7集團軍進佔安東,這周快腿殺敵心切,追著日本人就往朝鮮打,這竟成夫人也就去了朝鮮。竟成放心不過,前天晚上連夜去了安東,不想昨天晚上那邊被日本人圍上了,他救人心切,一個小時前坐飛機也去了朝鮮……」

謝纘泰廢了不少口舌把事情理了一遍,而後道:「找大家來,一是把情況通報一下,謹防意外;再就是竟成以後不能再這樣做了,他畢竟是一國總理,去哪都行,可安全第一啊。我建議,這事過後,我們一定要有一套規制,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都要寫明……」

楊銳離開北京前,諸事都交由謝纘泰負責。正因為如此他才第一個知道楊銳親自前往朝鮮的消息,他當時嚇了一跳,朝鮮可是戰區,萬一出了意外,那可怎麼辦?是以著急的他立馬緊急召開會議,一是為了應對意外,二要防止楊銳再次冒失。

「好!我同意。」秋瑾最先叫好,不過她主要是為楊銳此舉交好,「竟成有情有義,為妻涉險,此大丈夫之楷模。」

會議就此一下就開始有些偏離主題了,蔡元培道:「竟成現在是一國總理,此去實屬不該,現在戰局已定,國內百廢待舉,他這麼不顧安危,這將國家置於何地?」

「竟成若出意外,國家就會萬事停頓?如此得一人而國興,失一人而國衰,這將國家制度置於何地?」秋瑾言辭銳利,立即反擊。

「你!」蔡元培被她嗆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

「竟成身邊的護衛呢?」徐華封問道:「他是一個人坐飛機去的,還是一圈人坐飛機去的?還有,竟成夫人那邊到底是什麼情形,被日本人圍上了還是怎麼的?」

「去的是兩個轟炸機中隊,三十二架飛機,有幾架飛機是預留了后座的,竟成的身邊的護衛也跟去了幾個。竟成夫人昨天晚上入了一個朝鮮人的村子,後來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日本人也進了那個村子,現在我們的部隊在山谷外面,不好打,怕一打就把山谷口的日軍趕到山谷裡面去了。」謝纘泰細說著朝鮮那邊的情況,又補充道。「還有陳廣壽的夫人白茹也在,哎,這真是……這叫什麼事情啊!」

徐華封問明了情況,嘴角不由笑了笑,道:「真是紅顏……」他本想說紅顏禍水的,可礙於秋瑾在場,只好改口道:「……紅顏知己啊。大家還是散了吧,竟成有時候是毛躁了些,可他大事不含糊,再說他素來是貴人福相,遇難呈祥,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徐華封勸諸人安心的時候,楊銳已在周快腿的前線指揮部了,身著飛行服的他除了周快腿幾個長官,沒人知道他是當朝總理,只知道他是從空中飛下來的人當中的一個。谷口的戰事依然在僵持,可這只不過是復興軍故意剋制,要攻入谷內只是一道命令的事情。

周快腿對著楊銳敬禮之後,又不好叫總理,一時無措,「大當家的」叫法又喊出來了,弄得旁邊幾個人都忍不住笑。

楊銳對此倒不以為意,只道:「馬上進攻吧。天色的飛機還要回安東,油料有限,只有兩個小時滯空時間,你兩個小時能拿下來日軍陣地嗎?」

「報告長官,一定能!」周快腿昂首挺胸,他早就想打了,奈何投鼠忌器。

「那就開始吧。不要顧慮什麼,這邊打得越快,裡面就越安全。」楊銳說道,他覺得自己此來更多是為周快腿擔負責任的。

「是!」周快腿再次敬禮,之後就跑到隔壁打電話給各部下命令了。

數分鐘之後,靜謐的山谷外響起迫擊炮出膛的聲音,雨點般炮彈落在谷口高處的日軍陣地上,連綿不絕的炸響,它們有些炸出一捧泥土青草,有些則收割著日軍的生命。支那軍的步炮協同他們日本人是領教過的,所以預感到支那軍即將要進攻的日軍,慌亂間即便沒看到敵人衝鋒,大小火力也是全開,以防止追著炮彈而來的支那人突然出現自己面前。

原本伏在草叢裡的敵軍忽然開火,這就樂壞了空中的俯衝轟炸機,對準那些機關槍、迫擊炮所在地方,它們一架接一架的開始俯衝,讓人牙酸的厲叫聲一旦響起,整個戰場的士兵都抬頭張望空中的場景:那飛機以近似垂直的角度往下墜落,口呆目瞪中,它們又在接近山嶺的地方拉起,這時,一個小黑點映入諸人的眼中,可還未等諸人猜測那是什麼時,黑點落了地,火光之下,一聲巨大的爆炸響起,這聲勢比迫擊炮大多了,那簡直就是重炮轟擊。

駐守山谷的日軍雖然早就感覺這些天上飛著的東西是一個威脅,可沒想到他的威脅如此之大,一次俯衝轟炸下來,機關槍陣地不說,連陣地所在山丘都被炸的不見。一次又一次厲叫聲中,僅有的數挺機關槍和四門迫擊炮被炸飛,剩下的迫擊炮根本不敢再開火。可即便如此,天上的殺神也不放過地上鮮嫩的祭品,更多的飛機拉低高度,用機載機槍橫掃著地面的守軍,雖然日軍的塹壕吸取了復興軍的經驗,不再是一條直線,可整條塹壕依然在一條線上,一次從頭至尾掃射,就能造成十幾人、數十人的傷亡,幾十架飛機,來回掃射下,塹壕內的日軍已潰不成軍,無心再戰。

一直用望遠鏡盯著戰場站的周快腿此時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飛機助戰,這飛機他娘的比大炮厲害多了,哪裡有重火力就對哪裡俯衝投彈,而且是一炸一個準,這真是比炮兵還炮兵。他此時倒是慶幸自己的炮火準備時間不長,要不然日本人早就被這些天上的殺神殺光了。

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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