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鑄鼎一 第11章 接受

太陽已經升高,著陸樹林遠處的小河在委婉流淌,寧靜而凄涼的水面映射著深玫瑰色的反光,透過望遠鏡,看得清楚且顯得很近,似乎這河面就在五步之內,而朝陽初升下的小河對岸,依然有些幽暗的森林使人感到荒涼、神秘、朝氣勃勃,但卻沒人知道哪裡有什麼。

齊小毛少校用望遠鏡環顧四周時,其他幾名組員正在抽油加油,若是按照之前的計畫將飛機的油箱加滿,那麼這些能飛三小時的油料,可直接將李熙送到瀋陽。這將是一場極為利落的營救行動,甲組的所有人都會被授予雙龍勳章。

「當家的,大膽快不行了。」組內軍醫將齊小毛拉到一邊,而後小聲說道。

「怎麼不行了,不是沒有傷到要害么?」齊小毛看著遠處依靠著白樺樹、半躺在草地上的劉大膽很是吃驚,起飛的時候他記得劉大膽是帶著傷跳上飛機后座的,現在怎麼就不行了呢。

「子彈打中血管,流血不止,大膽之前雖然壓著傷口,但還是止不住。」軍醫剛才徹底的查看了傷口,但能做的很有限,甚至連子彈都沒取——那子彈卡在血管上,他根本不敢動,一旦動了,血管里的血可就要噴射而出。

「那怎麼辦?」齊小毛感覺軍醫把自己拉到一邊商量,總是有辦法的。

「馬上送到團級醫院去,最好是師級醫院,這樣才能救人。」軍醫不經意的掃了那架正在加油的飛機一眼,而後又看著齊小毛的眼睛,有些期盼。

「這做不到。」齊小毛此時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中矛盾了一下,隨後立即否決。他說完就快步走到白樺樹下,俯下身子抓著他的手喊道:「大膽……」可劉大膽處於迷糊狀態,毫無回應,他的肋下剛換了止血棉,白的就好像他的臉。

「怎麼了,傷勢重么?」副組盛鋼也跟了過來,他問的是站在齊小毛身後的軍醫。

「嗯。」軍醫沒說話。

「哎……」盛鋼嘆息一聲,然後搖著頭走開了。此次行動本就極為危險,傷亡也是在預料之內,但一個兄弟就死在自己的眼前,他不忍直視。

飛機再一次的被發動起來,再次帶上飛行帽的李熙就像毫無皇帝威嚴,但他此時卻是笑著的,也許一個小時之後他就能踏上大明故土。不過,飛機在就要離地時,發動機突然停止了運作,機頭一沉,遠遠的滑到了開闊地的盡頭。

「怎麼了?」機械師張亮宗疾跑過來喊道,飛機之前他是完全檢查過的,現在發動機轉著轉著卻不轉了,他很奇怪。

「換個人回去。」齊小毛從駕駛艙中站起,在李熙和諸人差異的目光中跳下飛機。

「陛下,給我的命令是將陛下平安護送回國。本來可以用飛機,但是我的部下需要使用飛機,他的傷勢如果耽誤太久,那麼將無法挽回。」齊小毛看著李熙坦然說道,他可以為了完成任務不顧一切,但不是說在還有其他辦法能完成任務時,他可以不顧人命。

李熙本來以為飛機出了故障,卻不想原來是要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一個傷員。若對方是皇祖親貴那也罷了,可現在這人一看就是普通當兵的,所以齊小毛的請求讓他震顫當場。

「陛下請放心,我們七人定能將陛下平安護送到遼東。」齊小毛看著李熙木然獃滯,還以為他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就是,日本人要是敢攔咱們,那就要他好看。」一般的火力手錢祖盛說道。他背著的是馬克沁機槍,彪悍的像一頭熊,看著李熙笑的同時露出了銀牙。

十分鐘後,劉大膽被飛機送走,李熙則被留在當地,他身上的飛行服也被接下。在諸人將飛機推到樹林,裝好定時炸藥後,包括李熙在內的八人在齊小毛的帶領下往北行去,他們要步行數天才能抵達安東,這期間還很有可能會遇上小日本的潰兵,再考慮到六十多歲的拖油瓶,這真是一項難以完成的任務。

齊小毛想著前路漫漫,可他將李熙拉下飛機的行為卻引得情報局內部一陣雞飛狗跳,因為日本人在安東和輯安的殘軍都會潰退至平壤,兩班人真要遇上,那李熙很有可能會在戰鬥喪命。中午的時候,終於找到高山的甲組終於和東北戰區聯絡上了,齊小毛申請飛機救援的電報被張實罵得狗血淋頭,但罵歸罵,人還是要救的,標定坐標之後,渡過鴨綠江、離他最近的一個團的復興軍將緊急趕往目的地救援,安東平整機場工作加快,以求空中救援甲組。

而營救行動的最終消息傳到銀安殿時,已經是晚上了,楊銳在張實彙報完畢倒沒有責怪,而是在銀安殿度步之後道:「還是準備飛艇吧,我和李相卨一起去安東迎接李熙殿下。」

「什麼!」張實吃驚,徐敬熙對此也是吃驚:「先生,安東還是戰區,現在日本那些殘軍還在鳳凰,晚上說不定就要突圍,此去不安全!」

「這又什麼安全不安全的,第7軍幾個師就在安東,難度怕李叔同守不住?」楊銳這一次很是決斷,他說完就不在解釋,直接買了李子龍道:「備艇,我們連夜走,明後日就能回北京。」

楊銳堅持,李子龍猶豫之後又再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欣然安排去了,倒是被電話通知總理連夜將去安東的謝纘泰很不解,楊銳是一國總理,跑到安東去迎接朝鮮高宗,聽起來很合情理,但實際上卻極為毛躁,這受朝鮮高宗請兵入朝的照會剛發出卻一天,其他各國、特別是英國是什麼態度還不知道,楊銳一走,京城沒人定策,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謝纘泰越想越不對,他連夜披起衣裳趕到銀安殿時,楊銳早就出了城,往南苑機場去了。

夜裡九時,楊銳已經帶著李相卨等人上了飛艇。李相卨昨天就沒有睡好,今日白天又大喜大哭幾次,精力已很是不濟,但聽聞是去安東接高宗,亢奮之下神色他卻異常的興奮,在他看來,真要接到高宗,那他的復國之功可就要圓滿了。

「李大人和謝大人談的怎麼樣,雙方沒有分歧吧?」看著眼睛比艇內燈光還亮的李相卨,楊銳感覺要與其做一次畢竟徹底的溝通,此人現在在朝鮮的影響力極為驚人。

「回總理大人,母國厚愛,小臣永世不忘。」李相卨很是正規的對楊銳施禮,楊銳也沒避讓,直接就受了,「其他小臣都理解原委,可是土地改革此案謝大人雖然多有解釋,但小臣愚鈍,還是未能明了。」

「土地改革只是穩定人心,整理稅賦。李大人,你精通漢學,難道就不知道現在中華是怎麼統治的嗎?」楊銳看著他笑道。

「統治?」李相卨莫名,他這幾年都關注復國,從不沒想怎麼治國,或者在其看來,既然復國,按照原先那套治國不行嗎。

「李大人,你知道嗎,只要是半島國家,國運都不太好。朝鮮能有幾千年安定,那是因為海權力量並未興起,可近百年來,海權至上的理念越來越深入人心,這也就是說海權國家和陸權國家的爭鬥將會越來越劇烈。甲午戰爭的時候是滿清和日本搶奪朝鮮,而日俄戰爭則是日本和俄國搶奪朝鮮,只不過戰場並不是在朝鮮罷了,發生在遼東半島,而不是朝鮮半島,可一旦日軍失敗,退入朝鮮,那戰爭也將發生在朝鮮。」楊銳看著被驚嚇到了李相卨暗笑,他就是要讓朝鮮人有一種危機感。

「不看東亞,看看歐洲就知道了。歐洲戰爭為什麼會打起來呢?還是為了搶奪巴爾幹半島,並且在這次戰爭之前,巴爾幹半島上就發生許多次戰爭,大家都想搶奪這塊地方,奧斯曼土耳其強大的時候還好,現在他衰弱了,巴爾就戰爭不斷。由此可見,只要是半島國家,命運就要比一般國家更加不幸。中華的衰弱就是朝鮮動亂的開始,雖然現在中華在復興,可是日本這個惡鄰太近,海面上的強國也太多,朝鮮雖然不會再被滅國,但戰爭怕是難以避免的。」

李相卨從來沒有從朝鮮的地理位置去考慮朝鮮近幾十年來面對的災難,現在被楊銳點醒後,頓然明白這是總理大人在教誨自己,他當下恭敬的一揖,道:「還請大人不吝指教。」

「這不是指教,這是在解釋為什麼要土改啊。」楊銳道:「現在的社會已經不是早前皇權不下鄉的時代了,就是連傳教士都下到了鄉鎮,政府權力組織也必須下到基層,不然這個國家會不穩定,而且還收不上稅。一旦收不上稅,上面就想著加稅,底下呢,就借著上面加稅的名義,不斷的中飽私囊,使得基層更不穩定。

如果百姓困苦、惡史橫行,就一定會有人想著造反,這些人當然不會說自己是為了私利,而是會打著民主大義的旗幟蠱惑不知情的書生和過不下去、不明真相的群眾一起造反。土改就是防止這一點的,鄉村的紳權也要限制,中央的命令必須能直接貫側到鄉鎮村,不然朝鮮按照老樣子下去,還是不能自立。」

「總理大人,要想限制紳權,那士紳們一定會反對的。」李相卨有些明白楊銳的意思,但政權深入到鄉他是無法想像的。「惡史既然是惡吏,那就應該限制他們下鄉啊,大明的時候,除了秋稅春稅,這衙吏可是不得下鄉的。」

聽到李相卨說前明,楊銳大笑道:「前明的事情都已經幾百前了,中華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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